叶声没料到这一次恢复得如此快速，也没想到自己是在妖界醒过来的，更没想到自己刚醒过来就被捆了手脚禁锢起来不得自由。

耳边忽地传来鸟叫声，那鹦鹉小妖看见叶声醒过来，立刻振动翅膀飞在空中嚷嚷道：“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这叫声唤来了妖王鸾姝，她站在叶声面前，看叶声被铁索缠住双手，脚腕坠上重逾二十几公斤的铁环，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最终她抬起了手，将那铁索和铁环都变了一个形态，于是叶声的脖颈上，两只手腕、两只脚腕都缠上了禁制，让她这只鬼飞不起来也飘不走，骨鞭召不出来，轻易不能逃走。

鸾姝等叶声稍稍适应下来，便淡淡地开了口道：“跟我走来。”

叶声只觉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因为鸾姝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她站在人界一方，与妖界是切实的敌对关系，妖王对一个敌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你们人界有句话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鸾姝双手背在身后，有点像一个学校教师，“颇有几分道理，人也只有这东西做得不错了。”

此言说得更是莫名，叶声摸不着头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沉默着琢磨她的意图。

“你肯定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黑暗中穿行许久，从伸手不见五指到绿意盎然，妖界的王都是一座高大且颇具天然特色的竹楼式建筑群，鸾姝将叶声带到最高的竹楼，也就是妖王的居所的阳台上坐好道，“别紧张，我无意要伤你。”

叶声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到竹案前的位置上坐好道：“那就请妖王陛下明示意图，在下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脖上加环、手腕加镣、腿上施铐，这怎么也不像不伤害我的样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身世罢？”鸾姝看向阳台外，目之所及犹如仙境，妖族子民像隐居在森林中的精灵，当然，别让叶声看见一群鬣狗妖正在啃食猎物，鲜血淋漓的场面就好了。

叶声怔忡片刻道：“知道。”怎么不知，她是孤儿院的一个孤儿，因心脏病死于几年前，被系统选中完成任务，就可重获健康身体，仅此而已。

鸾姝点了点头，端起玉竹杯喝了一口花茶道：“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不清楚，不过这事不该我告诉你。”

叶声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世，有没有父母、父母是谁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自己如何活成她自己。

“魔界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大概有数，你和叶霄声确实就是破除这场浩劫的关键，不过我阻止你其实是为了救你，毕竟谁想死呢，更何况你若再死一次便真的再无活过来的机会了。”

确实，叶声现在暂时还做不到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如果不是有叶声声和徐行北等一些朋友在，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归属感，要为一些素不相识的人永远失去重生的机会她真的做不到：“救我？你是为了自己吧，怕我真的愿意献祭自己，和声声一起逆转人魔两界的战局，让你不好坐收渔利。”

“不错，本王确实是这样想的，因为你们人委实奇怪，有好逸恶劳、自私自利的懦夫，却也有大公无私、慈悲为怀的英雄，不过是无论哪一种都敌不过妖魔，脆弱如你们人，如何称得上是万物之灵，受天道眷顾？”鸾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更将自己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妖比你们人更强大，魔亦是，但魔到底离不开你们人，妖不同，如果此世间没有了人，妖界会过得比如今好上百倍千倍，你们人伐木、开河、移山……毁去了多少我妖界子民的家园，多少族群在你们人族的猎奇的驱使下被捕捉、杀戮殆尽，我们妖界难道不该报复回去？”

额，如果她不顶着人形说这番话，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这是题外话。报复人界可以理解，但如果动物和人类的地位逆转，人就会成为开了灵智的动物们屠戮和杀害的对象毋庸置疑，而且妖魔都不被道德约束，对人的迫害会无比残忍、肆无忌惮、一视同仁，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破坏大自然的生态平衡，有的人是受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让所有人都受到妖界的报复实在不公平。

“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是因为人有三性，兽性、人性、神性，兽性超过其余二者，被称为禽兽不如之人，神性越其余二者的是圣人君子乃至神仙，人性高于其余二者的便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芸芸众生，你们妖只有兽性，注定成不了万物之灵。”叶声抬手去端杯子的动作都很是不方便，所以她索性不喝，任玉竹杯在竹案上磕响，就像她在生闷气一样，“人的生命很是脆弱，高空坠落的一个花盆、多熬几天的夜、生一场重病……都会死，可人的生命又很坚韧，人很难被困难杀死。”

“人是破坏了大地的平衡，但也发现带来的诸多祸端，会反思反省、想办法弥补和重新建设，让沙漠在现绿洲、让干涸的河流再见湍急水源……你们妖呢，如果让你们妖来掌控这个世界，你觉得你们能撑多久？”

“魔界想奴役人族是滑天下之大稽，”叶声手按在玉竹杯上直接将其捏碎，“你们妖界想取代人界更是不自量力，人是比你们妖魔都弱小，却也比你们更为强大，人族创造了漫长不绝的历史、缔结了丰富先进的文化、凝聚出不屈不挠的精神……妖界呢？妖只会弱肉强食，死在你们妖自己手上的妖肯定多过死于人手，还有妖只会凭着各自兽性、本能行事，就像刚出生的人界小孩只凭着自己的意愿行动，就这样还想取代人界，委实是可笑至极。”

“所以，本王想请你成为我妖界子民之师，”鸾姝并没有因为叶声的话生气，事实上叶声所说的就是妖界面临的问题，她是一个十分务实的大王，“让我妖界众民成为人上之‘人’，民中之民，比人更聪明、更强大、更勇敢、更忠诚……叶声如果你愿意，我不会少了你任何的好处，就算你想要活过来，我也能举整个妖界之力，入昆山寻得灵玉，重塑你的肉身，你若想要荣华富贵，妖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你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只要你能使我妖界子民开化进步，名正言顺一统妖、魔、人三界，我之下便是你最为尊贵。”

鸾姝的野心和志向已经让叶声惊呆了，一统三界啊，换作其他人恐怕想都不敢想，如果她不是生而为人，是为妖，她一定会追随鸾姝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搏一番丰功伟绩，名震六界，论开化、进步，鸾姝已经完全做到了，可以说她已经与人无异，但单单只她做到有什么用，其他妖若是还是兽性控制大脑，可是会拖一条笨重难行的后腿。

只是她叶声，此生既然为人，就要做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人，威逼利诱对她不起任何作用：“陛下莫不是忘了在下是人，如果您执意要侵略人界，毁我家园，杀我朋友与爱人，那我与您就只能是敌人，生死仇敌！”

鸾姝定定地看着叶声道：“不必急着下此决定，本王想要告诉你的是自你前往魔界配合浮光派的那个弟子对心魔下手，你的位置就十分尴尬了，你以为你做了无比正确的选择，却不知你也把自己推向了死路，人心是何许模样，相信你肯定更为清楚。”

说得很对，她自亲手对沈寻动刀之时起，她的一条腿就已经跨入了人性复杂的漩涡之中，有人会觉得她做得没错，也会有人觉得她冷酷无情，她危机时刻的非常之法，待浩劫过去天下太平之后，肯定会有声音冒出来谴责于她……她都十分地清楚和明白。

“要我答应，只能走一条路，那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界与妖界和睦相处，不过陛下您肯定不会选择这一条路，所以我们没得谈，也就不必再三思，我决定了就绝不会更改，”世间事身不由己的实在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声不想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忧心，若真有被众人指责那天在说罢，“而且您困不住我的，只要我想离开，谁也拦不住。”

“你这个小姑娘的本事本王自是知晓，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鸾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本王倒还真挺好奇你会不会为了此间的苍生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你非长于斯，此间的好处你一分一毫都未享受到，本王想不出你为这里的人奉献出一切的场面。”

“即便你不愿到我妖界来，本王也想奉劝你一句不要犯傻，细细思考一番为此间的人牺牲自己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你如今本就是魂体，稍有不慎便真的会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不能，叶声啊叶声，你若死了实在太可惜。”

“妖王陛下不若也仔细考虑考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条路，您的志向和野心都十分令人敬佩 ，只可惜它绝对实现不了，我们人族的目标是天下大同，大同世界应该也包括妖界，这可比单纯的妖界统治人界更容易做到。”

“从人的角度来看，陛下称得上是世间顶厉害的奇女子，若能与您交好，不失为一大幸事，前提是人、妖两界殊途同归、和睦相处，毕竟人与妖活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和平比你死我活更利于彼此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