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言澈静静听劳狄斯说完，想起莱伊那时说的。

“这关于我的详细报告里有没有说，我在六岁时就觉醒了异能，可就在我觉醒异能后的第二天，我就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沙发一旁，言澈放下手上的文件。

他道：“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劳狄斯：“既然这样，我建议联系有关部门，对莱伊选手的精神状态进行鉴定。”

言澈皱眉：“不行。”

劳狄斯不解：“为什么？”

言澈：“我不能因为一份知情人连姓名都不愿透露的匿名资料，就对选手产生这样的怀疑，这是一种侮辱。”

劳狄斯：“可如果他——”

“我知道。”言澈抬手，打断劳狄斯的话：“我也会对你和其他队员负责，关于这个选手的考核，我会认真对待。”

凌晨时分，劳狄斯见劝服无果，从言澈的房间离开。

言澈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的暗夜。

他打开终端，调出有关莱伊的所有信息。

蓝光投影中，莱伊个人资料上的证件照，显示在言澈视线正中，与后面的暗色叠在一起。

言澈看着照片中人思索良久，打开通讯录，发出一条消息。

-

阳光正好的上午时分，规划局外的小咖啡厅里，一人坐在靠窗位置，正在利用终端和纸笔工作。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直直走到窗边的桌旁，坐在了那人对面。

莱伊看着言澈眼上的全息眼镜，问道：“前辈怎么到得这么早？”

言澈见莱伊到了，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规划局有访客，还是外面清静些，我醒了就出来了。”

莱伊：“你说的醒了，是指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吗？”

“嗯。”言澈道：“既然醒了，想到你昨天说的通讯暗号，就起来工作了。”

说话间，一名侍者走到两人一旁，朝莱伊问道：“您好，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随着侍者的问话，一道香甜的信息素，在阳光中朝两人一同飘来。

莱伊头也没抬，只随口应道：“香草拿铁。”

日光中，得到答复的侍者在原地顿了顿，继而声音软软的，又问道：“需要加糖吗？”

莱伊稍稍不解，转头朝那名侍者看去。

年轻omega长相可爱，朝他笑得十分甜美。

莱伊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反应过来后，改口道：“不要香草拿铁。”

他看向言澈：“换成和他一样的吧。”

看眼侍者点完单，朝吧台走去，莱伊默默收回视线。

对面的言澈推了推眼镜，问道：“资料说你喜欢香草味，为什么要换？因为那个omega信息素是香草味的？”

“我不喜欢香草。”莱伊笑道：“不换的话，不是很像流氓吗？”

言澈点点头：“是会有些。”

“话说。”莱伊好笑道：“为什么选手资料中，连我喜欢什么口味都有标明？”

言澈答得一丝不苟：“信息资料越全面的话，越可以帮我精准评估每个选手的能力和水平。”

莱伊看向言澈的脸，觉得言澈这幅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新奇。

莱伊笑问：“前辈怎么带上全息眼镜了？”

言澈没答，只摘下眼镜，朝莱伊递去。

莱伊接过，刚刚放到眼前，神情便微微一愣。

继而，他将眼镜稳稳戴好。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室内空间从上到下，排列着将近一百余个半透明的信息窗口。

里面都是各国正在使用或已经废弃使用的暗号资讯，还包括一些译本和应用新闻。

莱伊没想到，关于两人昨天随口讨论的通讯暗号，言澈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

言澈摘下眼镜后，神情显出一点放松。

他揉了揉眉心处，缓慢道：“我查阅了许多战略暗号，除去通用的，还根据不同的地形、不同的作战方式，分出了几套暗号模式。”

莱伊抬手，将眼上的眼镜拉到鼻尖。

那些漂浮窗口随着眼镜一同下移消失后，露出的是言澈眉宇间的疲惫。

“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后好好休息吗？”莱伊问：“是不是在卡洛尔，住不大习惯？”

“嗯。”言澈道：“有一些睡不好。”

莱伊想了想：“那要不要搬出来，比起边境，卡洛尔其实很安全。”

他抬手指了指吧台方向：“你看，至少在行政区，omega甚至还可以出来工作。”

言澈摇摇头：“不了，与住在哪里无关，而且在规划局宿舍，平时工作也方便很多。”

随着莱伊到来，言澈也想顺便休息一会。

闲谈中，侍者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稳当放在莱伊面前。

莱伊看向小杯中的深褐色液体，端起来趁热喝过一口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言澈看见他眉宇间的变化，开口道：“我点的是双倍浓缩咖啡。”

莱伊：“……”

言澈：“能接受吗？”

“当然。”莱伊道：“非常香。”

山茶味的。

不多时，言澈看了看表，言归正传：“关于你昨天提到的，通讯暗号在实战中的应用，我想听你具体说一说，然后还有我初步拟好的通用暗号，也想让你看一看，再讨论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莱伊沐在阳光中，将眼镜重新推回眼上，笑容温和间，看起来与那些还没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很是相似。

“当然。”他道：“能为帝国的游戏战争出谋划策，我很荣幸。”

两人逐渐说起正事，没有注意到窗外街角的阴影处，一道身影正在远远窥探。

劳狄斯双目深暗，看着咖啡店玻璃窗中的两个人影，眉心逐渐蹙起。

继而，他转身朝街口走去。

-

天黑时分，莱伊回到公寓。

希洛尔躺在沙发里，见到他回来，好奇道：“你和言澈聊什么，居然能聊一整天？”

“通讯暗号。”莱伊道：“没有聊一整天，他在午饭时就回去了，我去了训练室。”

希洛尔悟了，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怪不得。”

莱伊：“怪不得什么？”

希洛尔：“库迪教官发个人博客，说他请了假，问有没有人陪他一起去喝酒。芙莉达也让我提醒你，没事少去训练室。”

莱伊：“告诉芙莉达，与其让我不要耽误她培养新人的训练计划，还不如抽时间，让那位教官好好锻炼锻炼，也不至于见到我就躲。”

莱伊说完话，慢悠悠走去浴室冲凉，留下绝不敢这么传话的希洛尔在客厅。

浴室中，气雾随着水声弥漫。

开启的花洒下，水柱顺着肌肉起伏，不停向下蜿蜒。

稍热的水温带走疲累，使莱伊整个人放松下来。

直到走出浴室时，他神情和缓，看起来格外平静。

他走到希洛尔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此时天际还未完全暗下，最后一点光盘桓在天上，倒是显得云层十分昏暗。

莱伊：“规划局好像在不断调查我，连我的口味都记录在案了。你能确定你做的假身份，一定不会被识破吗？”

希洛尔确定：“一定不会。芙莉达已经把你的信息同步到帝国情报组织，你向来没以布莱克家族的名号在外面做什么，不会有人识破。”

莱伊：“可一个人的资料可以造假，过往经历不能，如果有人找到曾经与我有过接触的知情者，从而认出我呢？”

希洛尔想了想：“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你是谁，就更不会把你的事情往外说了，除非他有两条命。”

莱伊用指腹轻蹭下巴：“可他若不直接在人前说，而是在背地里，把消息半真半假的散播出去呢？”

希洛尔：“……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倒也不是。”莱伊道：“只是我亲口骗了言澈，说我是布莱克公爵家庭医生的儿子，在下手杀掉他之前，我不想被他提前发现。”

希洛尔认真道：“我真的很担心你能不能杀掉言澈。”

莱伊一时没说话，只在半晌后，犹疑道，

“言澈好像很怕威尔斯。”

希洛尔：“怕？为什么？”

莱伊：“上次提到威尔斯时，他的表情让我这么觉得，而且……”

希洛尔等了半晌，见莱伊不说，问道：“而且什么？”

莱伊：“没事。”

希洛尔：“……”

希洛尔真诚发问：“你真的不能把六年前的事情告诉我吗？”

“不能。”莱伊道：“而且有些事，我现在也有点拿不准了。”

莱伊一边说话，视线一边划过云层之后的星星，继而下放，看向窗台上那只毛绒小熊。

这是他那日第一次从芙莉达口中得知言澈的消息时，因久久无法入睡，从卧室中一道拿出来的。

后来这玩具熊一直被他放在窗边，忘记再拿回去了。

毛绒小熊只有巴掌大小，一半沉浸在窗外透进的夜色中，浅棕色的卷绒看起来格外蓬松。

莱伊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今天言澈的一句话。

另一边，希洛尔还在循循善诱：“那你也可以说出来，我帮你分辨分辨。”

莱伊转头看了一眼希洛尔，口中敷衍毫不避讳：“下次再说吧，我突然有点事。”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台边，伸出两根手指，拎着小熊耳朵，将玩具熊拎了起来。

“我出去一趟。”

-

晚些时候，言澈处理完今天的事务，终于回到宿舍房间。

他照例脱下制服外套后，还没来得及接杯水喝，突然在房间内察觉到一股异样。

随即，他走到异样来源的阳台前。

落地窗外，一道人影坐在阳台高栏上，小腿随着风荡来荡去。

言澈推开门，走到阳台中。

他抬头看向那人，还来不及讶异，突然看到那人朝自己扔了个东西过来。

言澈下意识伸手接住，手上一片柔软。

莱伊：“前辈怎么又回来得这么晚？”

待言澈将手上的东西看清后，他重新抬头，看向莱伊：“你怎么在这里？”

莱伊：“前辈白天说，有一点睡不好。”

他指了指言澈手里的玩具熊：“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熊，我母亲说，它会在我睡觉时保护我。”

莱伊微微附身，朝言澈靠了靠。

“既然前辈睡不好，借给前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