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几个字,再盯也盯不出花来。”那声音语气嘲讽。
吴臣猛地转过身,身后是空荡荡的客厅,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很是亮堂,哪有什么别的人在?
受了刺激产生幻听了吗?
吴臣茫然地看了看信纸,心想这幻听说的倒不错,确实盯不出花来。
“你照着信里说的做就是了,难道你还是不相信你爹妈?” 那声音又响起,这次更近更清晰。
吴臣悚然一惊,冷汗都下来了,立即四处查找电子设备,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心里也明白,这两句话分明针对是他现在的情况,不会有什么电影电视剧的台词恰好能对上。
“呆子,我在这里。”
吴臣正撅着屁股查看沙发底下,这句话犹如在他耳边响起,他全身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沙方旁边摆的是一张实木茶几,他这么一转头,视线正好与茶几上四只端坐着的毛爪子齐平。
再往上看,是鳌拜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一张毛脸,表情不屑。
鳌拜的脸天生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吴臣在心里对自己说,猫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
“发什么愣?你爷爷我还饿着呢。”
他还没能成功说服自己,鳌拜又开口了,这次是真的确凿无疑,自欺欺人都不行了,吴臣整个心神被震飞了,哪还管得了它具体说了什么,愣在当场没有接话。
他劈手拿过手机开始搜索——“家里的猫开口说人话了怎么办?”
很快,搜到了几篇小说,跳过。
发现几个实例,最终的结论是这是人类的主观臆想和情感投射。
另外有好心网友提出建议,有可能是误食了毒菌菇,不然的话,答案只能在精神科了。
吴臣摸着良心自问,虽然对鳌拜非常宠爱,但从来没期待过跟它产生心灵交流,并且昨天的饭菜也没有半朵菌菇。
难道他终究还是要去精神科跑一趟么?
吴臣失魂落魄间,腿上一沉,鳌拜跳到了他怀里,探着脑袋看了手机屏幕一眼,然后一爪子把他的手机给拍飞了,怒道:“精神科是什么鬼东西!你爷爷我会说几句话有什么好稀奇的!”
吴臣:完了,鳌拜不仅会说话,还识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吴臣不得不重整世界观。
鳌拜平时喵都不喵一声,不料一旦说起人话来,居然这么犀利。
吴臣十九年来顺风顺水地长大,一惊之后冷静下来,也就不再对精神状态自我怀疑了。
被骂了几句之后,终于接受了鳌拜会说话的事实。
而一旦跨过了这一步,昨天晚上曹恬儿和吴忌说的话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猫都能说话,人想修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令人难受的是,这个家里三个人一只猫,敢情什么都不知道的就他一个。
吴臣长叹一声,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小人,做作地喊:“你们瞒得我好苦!”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先伺候鳌拜吃饱喝足。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根本不够消化这么一件大事,吴臣却要回学校去了。
所有东西整理完毕,吴臣盯着鳌拜发愁。
难怪老吴和老曹要特地嘱咐一句,这只神兽当真不好伺候,自动喂猫器是想也不用想了,让它独自待在家里也不放心。
最后,吴臣决定将它偷偷带进学校。根据他的观察,以鳌拜的智商,瞒过几个清澈的大学生应当不成问题,发现不了它的古怪,躲一躲宿管就更不在话下了。
回到寝室,三个室友都在,吴臣从包里将鳌拜抱出来,三人都很喜欢,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鳌拜的脾气很大,看到有人居然妄想撸它,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反击,还好人性本贱,一点小小的抓伤没有浇灭室友们的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周末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鲜少生病的吴臣在回到学校当晚便发起了低烧。
他本就心情不好,这样一来更加蔫了,干脆倒头睡觉,第二天请了假没去上课。
等到他听到动静醒来,室友们已经上完课回来了。
他们寝室按照年纪(其实就是月份大小),互称兄弟,此时吴臣的二哥陆鸣舟拿了刚买回来的猫条,正在逗鳌拜。
“咪咪,咪咪,你看这是什么呀?”
吴臣靠在床头,看着鳌拜鄙夷的神色,有点不忍心,提醒道:“二哥,它不吃那个。”
陆鸣舟奇道:“那它吃什么?”
“炸鸡、烧烤、薯片,配啤酒。”吴臣一一举例。
“咦,真的假的?猫能吃这些垃圾食品吗?”陆鸣舟难以置信。
吴臣闻言愣了一下,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栽回床上。
是啊,寻常的猫怎么可能吃这些东西呢?他从小就看鳌拜这么吃喝,先入为主地认为芸芸众猫中有那么一两只天赋异禀的也属于正常,早就习惯成自然,居然从来没起过疑心,真是好大个漏洞放在眼皮子底下却视而不见。
话说回来,这家伙到底几岁了?好像自有记忆起家里就在养,该不会比他的年纪还大吧?
吴臣盯着天花板发呆。
鳌拜不堪陆鸣舟的骚扰,跳到他的床上,挤到内侧贴着墙趴着。
吴臣伸手拉过它的爪子,捏了捏,又将它举起来,仔细观察。
看起来明明是只普通的猫啊,怎么就偏偏会说话呢?
鳌拜哪里受得了被这么摆弄,气得炸毛,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战斗力很弱。
吴臣放下它,勉强正在发烧的脑子继续思考。
除了鳌拜之外,他是不是还错过了其他什么可疑的点?猫会说话,那他爸妈是不是也会点常人不会的本事?比方说……御剑飞行?
甫一想到吴忌和曹恬儿在阳台上踩着剑飞走的画面,吴臣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这个世界还没癫到这种程度。
三个室友这时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话题,还挺热闹,但吴臣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吴臣枕着胳膊若有所思,试图找出某件被自己忽略的却诡异的小事,以证明爸妈确实有点修仙的东西在身上。
可如果他们自己修过仙,总会点拳脚功夫吧?那为什么不自己教他,反而送他去武馆学呢?
是了,大概是怕教的过程中露馅,那就瞒他不住了。
吴臣想到自己被隐瞒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了真相又被撇下,心里有火,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可恶。”
恰好三个室友在讨论刚来的新助教,还以为他在回应自己。
大哥周皓皓当即一拍大腿道:“确实可恶!”
三哥徐峰:“就是,再帅能帅得过我们四弟和那姓钟的吗?”
今天上高数课,老王给大家介绍了自己新招的助教,那厮一亮相,女生眼里似乎就看不到其他雄性生物了。
虽然这人其实是其他学校的研究生,只是来L大充实简历的,但这会儿新一轮校草投票居然都启动了,连大哥和二哥的女朋友都胳膊肘往外拐地说他帅。
欺人太甚,这谁受得了?
吴臣什么都没听见,也没发觉寝室里的怨气越来越浓厚,仍在出神。
话说回来,老吴和老曹选择将这件事告诉他,还是因为那本修仙秘笈在他们手里的事被人知道了,要不然可能会瞒他一辈子。
而那本秘笈,他记得里面的内容跟现代抽象画似的,到底有什么稀罕的?难道还真有人指望能通过它修炼成仙吗?要是可以,他爸妈早就飞升了,还能有个他吗?
诶,等等!吴臣突然心头一紧,他漏掉了一个关键点!
吴臣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大学生,爸爸疼妈妈爱,经历少,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既然曹恬儿和吴忌仓促离开是为了躲开那些想要得到秘笈的人,那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谓的修仙界听起来挺有素质的,可究竟是什么人在混这个圈子?靠谱吗?
他忙抓过瘫在旁边快要睡着的鳌拜,想问个清楚,刚要开口,大哥打断了他。
“四弟,你说对吧?”
吴臣一怔,这才意识到寝室里还有人,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质问一只猫,也没心思细问他们在说什么,浑浑噩噩地答了句:“嗯,对。”
兄弟们听了还挺高兴,他们刚说到“谁是骡子谁是马,还要等四弟亲自出面比较一番才能下定论”,听吴臣爽快应下,都觉得他甚有出息。
吴臣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颜值比拼,只等着一个独处的机会。
等到三兄弟终于要去吃晚饭了,他推脱自己没胃口,留在了寝室,先给老吴和老曹分别去了一个电话,跟整个周末的尝试一样——两个人都关机了。
然后把鳌拜从被窝里拎出来,问它都知道些什么,爸妈会不会有危险。
鳌拜“哼”了一声:“要是连祖传的秘笈都护不住,出事了也是活该。”
吴臣气结,心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的炸鸡难道是喂了狗吗?
抬手想打几下它的屁股以作惩罚,但看它可爱,没有舍得下手。
吴臣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你知不知道那些修仙的都是什么人?”
鳌拜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跳到桌子上跟他的视线齐平,慢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是想问他们会不会对你爹妈动手,可是修仙界这么多人,谁说得准哪个人心里有鬼?难道有的人一辈子行善积德,就说明他能抵抗的住成仙的诱惑,干不出一件坏事么?”
这话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但一时之间还真把吴臣给堵住了。
鳌拜接着道:“你着急也没有用,我知道的事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了,早就过时了,不过你自己想想,你爹妈要真这么脓包,能安安稳稳地把你养这么大吗?”
吴臣心想也是,稍微定了定神,又想起那封信里提到的师父,连个名字都没有,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眼下没有其他信息渠道,只能等先见到这个人,再详细询问。
过了两天,吴臣终于退烧了,便照常去上课。
他肤色白,唇色红,很有点唇红齿白那个意思,病了一场之后,唇色和脸色都略显苍白,看起来就带了点病气。
吴臣在同学之间的人缘向来不错,一到教室,就有人围过来嘘寒问暖了。
吴臣跟往常一样打着哈哈,看不出心里挂着事。
“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温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吴臣转过头一看,是钟启明。
他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感冒引发的,已经好多了。”
三哥徐峰一胳膊搭在钟启明肩上,故意酸里酸气地道:“你请假这些天,还是启明关心你,都问了我们好几次了,不像有的姐妹,忙着投票去了吧?”
他们寝室四兄弟,除了吴臣之外,其他三个对钟启明原来也没多有好感,现在共临外敌,这位大校草看着忽然就慈眉善目了起来,于是就改口“启明启明”的了。
陈菁菁坐在吴臣身边闲聊,听出“有的姐妹”指的是谁,“呵”了一声:“怎么啦?你又不在榜上,管那么多干嘛?他们俩还没说什么呢。”
徐峰浮夸地捂着心口,“你”了半天“你”不出话来。
他们这帮人经常斗口开玩笑,并没有多认真,吴臣坐在中间,听得直乐,心情好了不少。
他无意中向旁边瞥了一眼,发现钟启明正看着自己,眼神有点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根本没在听旁边的人说话。
吴臣心头一跳,刚想问问他,上课的时间到了。
同学们四散开来,坐到座位上,这节是答疑课,老王不来,让助教来了。
陈菁菁用手肘戳了戳吴臣,小声道:“诶,你还没见过新来的助教吧?”
吴臣冲她眨眨眼,说没见过,但如雷贯耳。
他嬉皮笑脸地说完,一抬头,正好看到人走进教室,不禁晃了一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