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如此敏锐，蝙蝠侠。”

命运博士缓缓下降，在脚尖与花丛间隔几毫米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布鲁斯微微颔首，沉稳的嗓音一如既往，“毕竟你早就提醒过我这种情况会发生的概率。”

“即使我也因此得以潜入这个世界，”命运博士将头朝向布鲁斯，平静的语气掺杂着一丝好奇。

“我有一个问题。你的伙伴和朋友常说，‘蝙蝠侠总会知道一切事’。你是否早已料到那会发生？

你是否早已料到那个女孩会挡在你的身前，将你拉进这个世界，所以才会直面达克赛德的攻击？”

布鲁斯皱起眉头，“我也有个问题，你是听谁说的那句闲话？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说说你的收获。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魔法师也不意外。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

“这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世界，一个夹在缝隙间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建筑都依照现实的规模出现，你可以将它视为我们地球的投影。”

平行宇宙数以千万计，其中一些更优秀、更值得存在的世界得以留存下来，并且甚至可以被人为观测到。

而其余的世界则是残次品，注定成为其他世界的养料。要么被吞噬殆尽，要么迎来毁灭的命运。

“这个世界就是其中之一。它原本应该只有虚无，无人能探知其存在。然而，有‘人’出现在了这里。这样的描述是否让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什么？布鲁斯转过头，看着面前默克林斯的老房子。

玛莉安娜，他能联系的几个平行宇宙中，没能存活下来的那个孩子。

“在与你上次见面后，我去观测了其他宇宙。而我无法见到身影的女孩，她的命运千篇一律，除了我们的宇宙。”

所有宇宙的玛莉安娜都失去了性命，这像是一条被敲定的规则，而布鲁斯的养女，她不在其中。

命运博士暂停几秒，接着说道：“规则无法束缚之人也能无视一切规则。

换句话说，她能“杀死”任何事物，只要她愿意。这也是她和该世界不分彼此的原因。

这个投影世界以玛莉安娜为主体，她便成为了现实通向它的通道，为它‘猎取’养料。”

两个“已死之物”间的惺惺相惜。

玛莉安娜无法失去生命，因为她已经死了，或者说并没有活着。她在现实中的身体更像是她对自己的投影。

如果一个生物实际上“拥有”一个“世界”，它会成为什么？

在布鲁斯所知的现实里，人类一般把它称为“神”。

“但远远不够格。”命运博士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所谓的神创造事物，而她是掠夺。”

掠夺什么？几个身影瞬间出现在布鲁斯的脑海中，答案呼之欲出——掠夺生命。

“一个世界，一个地球，要是想‘活’下去，它必须得承载生命，无论他们之后是否还活着。”

“所以这个世界的生物才会杀死他们？”布鲁斯问，语气带有一丝愤怒和不解。

然而，命运博士却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本不存在任何生物，蝙蝠侠。如果你说的是天空中游荡的那个‘作品’，我得说，它的行为确实无法理解。似乎消灭某些生命是它的行动目标，但你并不在其中。”

那个东西将他排除在剿灭行动之外，这消息让布鲁斯抿紧嘴唇，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

“而你回到现实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这个女孩在24号地球再次睁开眼睛，你便会同她一起‘复活’。

她如今因为能量波动异常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宇宙，我会帮助正义联盟将她带回来的。”

命运博士放下这句话后开始远离地面，飘向天空。布鲁斯也朝着默克林斯的老房子走去。

“最后，”出乎意料地，魔法师带有回声的话语传到他的耳中。“就像我说的，那个女孩和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一体的，蝙蝠侠。”

“你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就是表面之下的她。”

布鲁斯的脚步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破败的房子。

......

他曾经试图让玛琳回到这件屋子里，整理一下默克林斯的遗产。当时玛琳轻松地答应了下来，结果——

【“对不起呀，布鲁斯。”玛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总是会忘记这个房子......有时候还会突然迷路。

不过说到底，那栋房子为什么属于我？就让它那个样子待在原地吧。”】

拜托阿尔弗雷德送她来，她会拐去和阿尔弗在公园散步；让她自己安排行程，她就会将这个事情排除在外。

无论是什么方法，她都有手段远离这栋房子。

布鲁斯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强求。所以他便不再提起。

家具陈设依旧如故，仿佛时间在此处凝固，和屋子破败的表面一点也不相搭。

神奇的是，这件屋子里没有呛人的灰尘。

唯一不同的是少了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而客厅中央的地面上，他们的轮廓线依然趴在深红的地板上——这是那场惨剧留下的唯一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悲剧。

一张沙发摆在房间的一侧，旁边是一张木质咖啡桌，桌上摆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和一副眼镜，似乎主人刚刚还在这里阅读，却突然离开了。

电视机仍旧摆在电视柜上，遥控器被随意地丢在一旁，而电视屏幕则反射着微弱的光线，映出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像。

墙上挂着几幅画框，其中一幅倾斜着，但并没有掉下来。那是默克林斯一家的全家福。画框下方镌刻着四个人的名字：

【沃恩·史密斯·默克林斯，多洛雷斯·赞雅·默克林斯，玛莉安娜和玛格丽特姐妹。幸福的一家人。】

严肃的父亲，强颜欢笑的母亲，和一对双胞胎。一名脸上带着微笑，另一名则不自然地看向一旁。

她看向的是客厅里唯一一个橱柜，杰森当初在其中找到了躲藏的玛琳。

然而，这橱柜现在就像个密封的盒子。它没有了把手，更诡异的是，也没有可以将它打开的缝隙。只能由其上的花纹判断她现在是正面......

等等。布鲁斯走进橱柜，蹲了下去。它的表面上有一个焦黑的洞口，仿佛有聚焦的能量射线穿透过这里。

他弯下腰，眼睛凑近洞口向内部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真奇怪。布鲁斯心想：这里分明是个被红色覆盖所有物体和空间的世界，只有不属于它的存在才会拥有颜色。

而橱柜底下的地板上好像有一块不规则的污渍。

他用指尖沾取了一点那摊可疑的深红色液体。鲜血特有的铁锈味立刻弥漫开来，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布鲁斯用手指轻轻捻动，试图从触感和颜色上进一步确认这是否真的是血。

“这是血。”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声音中带着确定无疑的沉稳。“不太新鲜，但还没完全凝固。”

突然，窗户被猛地吹开，发出“砰”的一声响动。寒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和呼啸的怒吼灌进屋内，整座房子如同活过来一般。

原本安静的客厅瞬间变得动荡不安，窗帘被卷起，随风飘荡。

家具开始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抗议什么。

那本摊开的书页被翻动，哗哗地响着，就像有人在快速地翻阅着它。

墙上的画框也开始震动，有的甚至从挂钩上脱落，摔落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

只剩下默克林斯的全家福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处。女孩望向橱柜这边的深红色眼睛同布鲁斯对视，眼神里似乎是在哀求。

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在传达某种信息，或者是在警告着什么。

于是布鲁斯缓缓站起身，像是在安抚着这栋房子一样。他来到客厅的中央，最后走到大门处。

屋子的躁动随之逐渐平息。

这间屋子似乎出于某种原因排斥他靠近那个橱柜。而至于原因......

布鲁斯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擦着。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便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布鲁斯推开屋子的大门，脚步刚落在台阶上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响动。轻巧得像是小鹿在跳跃，又宛如木琴演奏出的清脆声响，但更像是小孩子触碰木地板的声音。

“你终于来到这里了，韦恩。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下不了手呢。”

小女孩的声音清澈而甜美，带着孩童特有的轻柔，却没有稚嫩和纯真，反而充满着恶意的嘲弄。

布鲁斯转身，一名面庞神似玛琳，又或者说，同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里那对双胞胎一模一样的，看起来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客厅中央，丝毫不在意脚下曾躺着一个父亲的尸体。

“和你的爸爸妈妈的相见如何？很感动吧？有没有感动到哭啊？”

她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哈，得了吧，我根本不在乎。希望你能早点适应这里的生活，韦恩，因为看起来你得永远待在这个世界了。

说不定玛琳会把你的其他孩子也带进来呢？这有没有让你很期待？”

布鲁斯平静地注视着和小时候的玛琳相似却不同的脸。

“玛丽。”他语气肯定地吐出一个名字。

那个只在玛琳口中出现过的名；那个六年前将她领到两名少年犯手中，把她献给死亡的名字；

那个通过未知途径给小丑送去一张纸条，让玛琳死在杰森面前的名字。

玛丽笑得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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