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久到她都快要记不清欧阳锋的长相了，她才明白，原来欧阳锋故事中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

沙漠中出现了一个孤女，她的弟弟被太尉府的人杀了，她想替她弟弟报仇。可她是一个孤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

欧阳锋问她出得起多少钱。

她哭了，手里的篮子被紧紧地攥住，还有一头被挂在院门上的驴。

欧阳锋看着那个把自称雨的女人，她兴趣冲冲地从店里冲出来，拉着那头驴就要去喂水，像个傻子一样。

欧阳锋道：“如果你要报仇，就去筹一大笔钱，没人会为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头驴得罪太尉府的人。”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说：“如果你长得难看，我会劝你死了这条心，可如果要卖，你比那头驴更值钱。”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会一直等，一定会有人帮我的。”

欧阳锋把马厩里的雨叫出来，那孤女牵着驴离开了。

雨好奇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问欧阳锋。

“你为什么不帮她？”

“如果有人要拿走你的所有东西，但是一分钱都不给你，你愿意吗？”

“不愿意。”

她摇头，又说。

“可她看起来很可怜啊。”

“江湖里到处都是可怜人，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今天你可怜了她，明天谁来可怜你。”

“哦。”

她有点明白江湖了，江湖是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它让欧阳锋只能孤身一人在沙漠里，它让孤女求告无门，它让沙漠里掩埋了很多人的尸体。

她不喜欢江湖。

……

孤女一个人在沙漠里等了很长时间。

她有时候会陪着孤女，孤女刚开始不愿意说话，她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

她从沙漠里的仙人掌说到沙鼠，从沙鼠说到蛇，从蛇说到蝗虫。

就这么说着说着，在她临走的时候，孤女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我叫阿彩。”

阿彩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放在她手心，鸡蛋小小一个，被太阳晒得温温的。

她捧着鸡蛋，想了想放回阿彩的篮子里，又从腰间解下欧阳锋给她的水壶，一起放进阿彩的篮子。

阿彩想还给她，她一溜烟地跑了。

“阿彩！我叫雨！”

她在坡下笑着挥舞双手。

……

阿彩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可以帮她报仇的人。

雨很难过，没人会为了几个鸡蛋和一头驴得罪太尉府，她清楚，但她还是很难过。

欧阳锋依旧每天在店里喝酒，有生意就做生意，没生意就看日出看日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阿彩还在等，雨依旧很难过。

从那日开始，阿彩会和她聊聊沙漠以外的事，处处都是江湖，这片沙漠只是一个小江湖，外面还有更复杂的江湖。

阿彩给她讲森林，讲草原，讲小镇，讲人烟，讲了很多她没听过也没见过的东西。比起欧阳锋，她更喜欢听阿彩讲，阿彩的话像是一张张图画，把口中的风景都展现在她眼前。

她决定喜欢阿彩比喜欢欧阳锋多一点。

连她都等的不耐烦了，阿彩还在等，她每天把阿彩的毛驴牵到院子里喂水，欧阳锋都知道，但他从来没说过什么。

她知道，欧阳锋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