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今天也请假吧。”

爸爸担忧地端来一盘煎好的鸡蛋培根，不出意外地两样都有烧焦的部分。

“不行，今天我必须得去。”

“因为社团吗？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我摇摇头。

“小光他们在等着我呢。”

“是好朋友吗？”

“嗯！”

“那下次喊到家里来玩呀。”

我回以胜券在握的手势，爸爸愣了一下，也跟着比了个「耶」的手势。

这么笑着的他看起来竟有种年轻了几十岁的感觉。

“要不，还是让我送你去学校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我随手拿起桌上的面包片冲出家门。

再聊下去，那碟烤焦的早餐就躲不掉了。嘴里叼着面包，我心情颇为愉悦地往学校走去。

早上起来，收到了理事长那边的回复。

他对我的做法表示非常地赞许。

如果放任坏甜心肆意妄为，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理事长没有明说为什么月桂会再次出现的缘由，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是坏事。

或许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早晨空气微凉，乌云密布的天空里是海鸟远去的背影，海面只剩几张停靠在码头的渔船在左右摇摆。

窗户外大风呼啸。

“这不是根本就没好嘛。”

小光和早川优来我的班级串门儿。见我戴着口罩坐在原位，小光上前伸手摸着我的额头。

“生病要好好休息啊，社团里还有我们的，你不用这么操心啦！”

“我带来了这个。”

伴随着这句话，早川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退烧贴。

“哇哦！小优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小光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往自己兜里掏掏，结果除了被揉成一团的不及格试卷以外，啥也没有。

“谢谢你，早川……小优。”我接过退烧贴，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张锐利的面孔亲昵起来。

“嗯”

“抱歉哦，我只有这个。”

小光拉着外翻的口袋，满脸通红地把一块巧克力递了过来。里面的巧克力早就融化。

想也知道是连她本人都忘记掉的东西。

“原谅你啦。”被小光可爱的行为戳到，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说起来，昨天和周末我都没来，大家的训练怎么样？”

教室里氛围凝滞，早川摩挲着下巴，表情有些不对劲。

“这个嘛……”

而小光那张总是洋溢着快乐的脸上此时也露出尴尬的苦笑。

从没想过这张总是欢快的脸也会摆出如此苦涩的表情，而这样勉强的笑容让我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直到操场上响起绵绵不断的哨声，我才了解到在未出席的昨天发生了什么。

下过雨后的操场还残有余余湿气，大部分这社团都选择的在室内体育馆里进行训练，但因为场地限制，足球部还是被赶到室外。

一看见草地上小光奔跑着的背影，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场上的阵容和上周发生巨大的改变。

作为前锋的小光被彻底顶替，不得不在后场进行防守训练。

这样的转变让当事人的小光心里也十分动摇，今天的她在场上完全不在状态，教练已经喊停不知多少次了。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小光她会伤心的。”

旁边响起的声音和她的主人一样冰凉，话里却透露着淡淡的关心。

“可是……”

看着在后场来回奔跑的小光，早上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小光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当前锋的，教练这么做会不会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一直看着她训练，她的认真和刻苦早就牢记于心，然而这样的孩子，现在却只能在后场徘徊，放弃她心心念念的前锋的位置……

即使不是当事人，我却为她感到十分难过。

早川优在我身旁的空地盘腿坐下。

“关于这件事，我想，在她之前比赛的时候放弃前锋的时候，那个教练就想过换位置了。”

我辩解道：“那个时候是因为没有完整的队伍，迫不得已才勉强自己踢别的位置，她只是……”

想要赢。

“在足球场上的大家，没有人不想赢。”

早川优打断我想要继续为小光开脱的话，转过头望着我。

“教练只是选择了对团队最有益的方式，小光她也这么接受了。”

我捏紧裙角。

那副表情，怎么可能会是坦然接受的人会有的。

“我觉得这样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只要能赢就好。”

眼前早川优冷峻的面容与冴的影子重叠。

这仿佛是他会说的话语让我眉头一皱，可张开嘴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早川优说没有错，小冴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对于足球都抱着与我不一样的看法。

我握紧身下的拳头，强压着将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的确是这样没错。”

是这样没错，我知道现实就是这样……

可是，

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如此不满。

直到训练赛结束，本应该与我们一起做拉伸运动的小光没有出现，队伍解散后独自一人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我无法不去在意小光的反应，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那么担心她就去看看呗。”

早川顶着那双平静的眸子望着我，表面上她对教练的安排并无异议，可现在又鼓励我去与小光谈谈。

“你可是我们的经理啊。”

说着她朝我肩膀重重一拍。

我点点头，起身往小光离开的方向走去。

身后似乎传来其他部员的讨论声，微小细碎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吹走。

我没有回头去看，大概是因为此刻我的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小光身上。

推开更衣室的门，屋里没有开灯，小光穿着球服背对着入口坐在长椅上。

一脸沮丧的样子让我心里仿佛被揪住，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她身旁。

“你还好吗？”

见来人是我，小光的背影一抖，回过头一脸苦笑。

“当然！都说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啦！”

我开门见山地打断她的客套寒暄。

“我会去和教练再谈一谈的，就这么定下位置也太草率了。”

“不，不用啦！”

她朝我挤挤眼：“不就是换位置嘛，天才少女的我肯定在哪里都能轻松胜任的！”

那副强行打起精神的嘴脸，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逆来顺受，像一棵只会被风摆布的野草一样。

一股热腾腾的火气突然冒上来。

“这样真的好吗？”

拔高的声音让小光身体一怔，她无措地望着我，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握紧拳头，继续道。

“就这么妥协，真的好吗？你的目标不是w杯吗？这样下去就没有机会进球了啊。”

小光：“……”

望着她那副颓败的样子，我莫名觉得揪心。

明明雪夜那时的冴都没有令我这么难受。

“别开玩笑了！”

我咬牙，一把拉过她的肩膀。

思绪像是一盘散沙，嘴巴却自顾自地动起来，似乎只要接连不断地列出借口小光就不会再有一蹶不振的理由。

“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对于足球也没有那么热爱，老实说输还是赢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但是小光你不一样。为了能够比赛，你不惜召集认识的商店街的大婶，低年级的学妹，连那个总是刁难人的教练也攻克下来了……

“能做到这些，不都是为了实现梦想吗？你真的愿意就这样退居后场吗？”

回应我的，是小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我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我，我当然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小光猛地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像是要将积攒的压力全部宣泄而出，大声哭喊着。

“我想要射门，我也想要进球……每次踢球我都会想，队伍赢不赢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射门，只要我能射门就足够了！”

相比糸师兄弟，小光并不是从小就踢球的。半路出家的她其实比起别人来说要面对的困难比想象中还要多，甚至于在球场上，新人的她几乎没有话语权。

如果不是天赋使然，被移到后场是迟早的事。

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使被换到后场也没有怨言……

没有怨言……

怎么可能会没有怨言。

小光用力抓住我的衣襟，泪珠一滴一滴掉落在发白的指节上。可能是身处密闭空间，她毫无顾忌地，一口气将自己的心声全部倒出。

“……我根本没有星满说的那么好，比起队伍我只想着自己有没有机会射门，这样的我不过只是个狡猾的自私鬼罢了。”

站在绿茵场上没有人不想赢，但是……比起赢，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踢进球反而有些利己主义了。

这种不为团体考虑，不顾全大局的做法不是教练会赞同的。可抱着少女颤抖的肩膀，我却又无比能理解她。

更衣室的哭噎声让我的思绪却飘到了那个雪夜。

当时冴向我说自己要转型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那时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如此疲惫，我却充耳不闻。

我不了解足球，对糸师兄弟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在足球方面又将自己置之事外。明明知道冴对于射门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明明知道不做前锋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期待着被他人接纳，但又不愿意踏足陌生的领域，不愿意受到一丝伤害。

比起小光，我才是狡猾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我也是时候清醒了。

女孩的泪水浸湿衣襟，我一遍又一遍扶着她的背脊。

现在想来，我当时对着冴，要是也能这样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就干脆做个自私鬼吧，小光。”

我将她的脑袋从身上拨开，嚎啕大哭后她被自己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对着这张有些滑稽的面孔，我不禁笑起来。

“明明之前拼了命也要把我拉进足球赛，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小光的确我行我素……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光这一点。”

小光惊讶地瞪大红肿的双眼，靠着我的肩膀微微颤抖。

“既然要做，就彻彻底底的当个利己主义者好了！”

我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我不会再选错了。

──

回到家，大门难得没上锁。

大概是早上出门时我一副虚弱的的缘故，爸爸今天申请了在家办公。

“好神奇，明明出门时还有些烧的。”

他惊讶地再三确认温度计上的度数：“看来书上说的运动有助于身体健康是真的呢。”

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作为经理的我压根没有参与训练，更谈不上运动了。不管是小光，还是坏蛋，怀揣着一肚子心事的自己也没注意到身体的状况。

“那我去工作了，不舒服喊我哦。”量完体温，督促我喝完药，爸爸又回到书房里继续和文字搏斗。

用手扒拉一下刘海，我坐进松软的沙发里，目光停留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虽然说是勉强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光安抚下来，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我很担心这样下去小光也会诞生坏蛋。

虽然在月桂的能力下成功净化了闪堂的心灵之蛋，可是在那之后它再次消失。

昨天晚上在房间里也尝试过了，不管是月桂，还是Humpty Lock，哪一边都没有再现那日的奇迹。

墙上的时钟哒哒哒地走动，我用手背遮住天花板上眩目的灯光，虽然无法否定，可和守护甜心变身仿佛是个人臆想出的一样。

坏蛋也躲在房间里酣睡，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理事长在邮件里说顺其自然就好，可总觉得应该有什么是我能为他们做的。

忽然间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踩踏声。

爸爸从楼梯间探出脑袋。

“啊，你还坐在这呀！”

“在放松身心中。”

我无精打采地瘫在沙发上回答道。

“正好，刚才想起这里有你的信。”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白色信封：“是小冴寄来的哦。”

我直起身子，好奇地接过信封。

“小冴？怎么会寄信给我？”

明明昨天才分开的。

沿着边撕开，两张足球票从信封里面掉出。

我拾起一看，标题写着「Blue Lock VS. U20日本国家队」，地点刚好就是刚去过不久的蓝色监狱本部。

“奇怪？小冴没和你说吗？”

我愣愣地捏着两张足球赛的票，一时间有些无措。

“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爸爸从我手里抽了过去，仔细端详：“居然是U20的票，这个挺难抢的，看来又到了我小佳佳（1）出场的时候了。”

「Blue Lock」……凜应该也会出场吧。

士道也提过他在里面见过很多坏蛋。本想着在电视前给他们加加油就好，没想到冴他居然把票送过来了。

足球通的爸爸左右翻看着票：“「Blue Lock」嘛，最近新闻也沸沸扬扬的，听说是想要培养世界第一的前锋呢，不知道这次都有哪些人。”

世界第一的前锋……

爸爸还不知道凜在Blue Lock里训练的事啊。

“爸爸。”

我忍不住开口。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计划。

“两张票，可以都给我吗？”

（1）：小佳佳：canon，佳能，摄影大炮牌子。

妹爸是会掷重金扛着大炮去给尼酱拍照的铁粉。

———

前几章的回旋镖终于打回来了。

总之，妹对足球以前都是敬而远之，但成长后的她已经开始站在选手的立场上思考，不再逃避自己的弱点（糸师冴），与守护甜心再会某种意义上将她不自信的性格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