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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联考是分校每年一度的大型考核，作为二年级老生，李砚一应该比自己更清楚S+这个难度等级意味着什么。

但就算没有具体的概念，从S+断崖式的积分数额来看，宁羡也明白，大意不得。

并且，对于李砚一能够对自己心平气和地发起合作邀请这件事，宁羡不是不警惕。

击破这个安全屋，一定不可能像李砚一说得那么容易。在对方给出简短的解决方案之后，宁羡迅速调出云脑中的地图，寻找下一个距此最近的安全屋。

以他们刚才的跋涉速度计算，步行前往下一个安全屋的时间成本并不算小。所以，宁羡决定，先让李砚一证明自己。

“证明菌母在你的椅子下。”

这句语气平直的话，实际是一种命令。

从江予澜推开这扇门到现在为止，乳白色细丝已经彻底吞噬地上与墙上的两个觉醒者，只剩下两个鼓包形状，被持续繁衍的菌丝覆盖。

宁羡并不怀疑菌母在他附近，否则他就该和另外两个觉醒者一样被吞噬，此轮考核对他们而言就已经失败了。

但李砚一是否真有险境中反击的能力，宁羡却不清楚。

李砚一的表情不出意料地变沉了，垂下头，发出一声嗤笑。菌丝已经攀上他的腰腹。

被缠在木椅扶手上的手腕微动，无形的利器割断了菌丝，李砚一动作迅速地拔出唯一未被菌丝缠绕的手枪，朝脚下连开数枪。

子弹陷入菌丝中，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屋内翻滚的菌丝集体陷入短暂的沉寂，空气中的摩挲细响停止，静得离奇。

宁羡拍了拍江予澜肩膀，随后踏入安全屋，踩在滑软的地上，趁菌丝们尚未反扑之前，率先朝屋内发射两枚□□。

随后，沉寂的大片菌丝形成了应激反应，不止于匍匐攀爬，细长的触角高高扬起、绷直，像无数根尖锐的针刺，朝李砚一飞去。

“宁羡！”李砚一腰腹以下的菌丝缠得愈紧，李砚一躲无可躲，失声大喊。

话音未落，不断立起的菌丝像被人摁了暂停键，凝滞在空中。

趁此间隙，李砚一从袖中抖出短匕，割开身上不动弹的菌丝，踹开椅子，从腰间掏出了个黑色计时器。伏身、将匕首插入菌丝中、埋进计时器，一连串动作快得看不清细节，然后朝门的方向冲过来。

爆炸发生在三秒后。

巨大的震颤令小木屋周遭的雪松齐齐颤抖，积雪扑簌簌往下落。而看似简陋的木屋却纹丝不动。

屋内，菌丝潮水般褪去，往菌母的位置回溯。

“有点香。”门口的江予澜说。

次镭弹的威力足够杀死一屋子的人，但此刻看似简陋的小木屋毫发无损，只有一地散发着焦香的干巴菌丝。

身上的防护装备让宁羡不至于受伤，但近距离的爆炸冲击还是让他头昏眼花。宁羡从地上爬起来，寻找了一圈，没看到另外两个觉醒者。

对着废墟默哀了一分钟后。

李砚一：“艹。”

如宁羡所料，考题未被成功解答。安全屋一旦进入，除非成功通过，或者考核失败，否则无法踏出。这是联盟分校的培养理念，不进则退，不做逃兵。

宁羡朝门口：“这里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先去下一个安全屋？”

江予澜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

房间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砚一在不远处叫了一声。

菌种王的母体很低调地露出，外形十分朴素。以它为原点，四周的木板上开始一点点冒出五彩斑斓的小蘑菇头。

它们不断冒头，并迅速长大。不一会儿，菌种王的母体就被茁壮成长的标志蘑菇头们遮掩住了。

宁羡怀疑这个木屋下边其实是一大块堆肥。

伴随着蘑菇持续膨大，屋子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这里一时半会儿还差个精神体，我要不还是先进来？”江予澜在后边开口。

确实还差精神体。

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这群菌子在不断释放孢子。

空气中隐约有潮湿气味，皮肤上能感受到湿气黏腻的不适。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这里的环境变得仿似洞穴深处。轰炸菌丝而燃起的火焰扑腾几下，灭了。

江予澜刚进门就嚎了一嗓子：“门外看着是2D，进来是3D环绕立体声啊。”

“时刻注意。”宁羡说着，拉住江予澜的胳膊往旁边扯了一下，警惕地盯住不远处不作声的李砚一。

以觉醒者的精神力，很难抵抗这个浓度的致幻孢子。而偏偏他们拥有强大的身体素质。

宁羡现在确定李砚一能力足够强，但他开始担心形势会朝着他预想的对立面而去。

“李砚一，现在不能开枪。”宁羡说。

李砚一侧头看了这边一眼，从腰间掏出一把轻弩，迈开腿往蘑菇丛里走去，说：“知道。做好你精神体该做的，防护好我就行。”

“靠。”江予澜不爽：“真招人烦啊。”

为了不让李砚一离自己构筑的精神力保护圈太远，宁羡踩着小蘑菇头往屋子里走。

当宁羡释放的精神力对李砚一起作用的时候，对方并未抵抗，所以宁羡很快能查探到对方的精神海。

宁羡不是故意的，因为这无可避免，但也不能说毫不无辜。

他一直很想深入探查觉醒者的精神海。只是这很不容易，就像没人愿意轻易朝别人分享自己的日记。

他甚至因此搞砸了和周祁的关系。

对，时隔一个多月，宁羡还在心心念念他没刷的那道特殊题目。不知道周祁的精神海是什么样的。

总得来说，李砚一的精神海比想象的平静，完全不像他霸凌同学的人设。所以精神海状态与道德品质无关嘛。

“宁羡。”李砚一忽然停住，回头瞪着他。

差点被吓一跳，宁羡看着李砚一，疑惑地应了一声。

“你动作太大，惊动它了。”

“对不起。”宁羡表示自己会谨慎行走。

菌子还在不停长着，已经快有一人高了。小木屋成了菌菇丛林。空气里有淡淡的粉色，闻起来是一股花香。

菌群底部的假菌根不同于菌种王，极其狡诈，擅于遁藏，以繁衍菌菇丛林，释放致幻孢子作为攻击、猎食的手段。

菌菇不能损坏，否则伤口会渗出更高浓度的致幻物，直接触碰的话连精神体的保护也会失效。

可也不能任由其不断长大。

所以只能击杀假菌根。是相当棘手的变异物种。

眼膜前的探测尚未出现结果，三人呈一条直线前进，动作极轻。

“江。”宁羡压低声调，偏头朝江予澜说：“离我近些，你防护我们，我找假菌根，可以吗。”

江予澜点头，朝宁羡做了个手势，表示没有问题。

宁羡将精神力逐渐蔓延至全屋。这要比雷达检测好用。

情况很糟糕。

木屋下边没有堆肥，只有蹿动着的，为数众多的假菌根。

湿气很重，菌褶上布满晶莹的水珠。

“李砚一，正前方一米。”宁羡提醒。

打头的李砚一动作滞了片刻，然后抬手，精准射击。

宁羡猜他的狙击成绩不错。

烧成灰烬又被湿气糊成黑泥的菌丝下方有什么东西在颤动。李砚一十分果断地补了第二箭，黑泥下静止了。

忽然。

“躲开！”宁羡急喊。

黑泥下猛然蹿出一道影子，速度太快，宁羡甚至没看清那东西的样子。

李砚一身体僵住。

身后江予澜闷哼一声，拽着宁羡胳膊就往后退。边退边说：“这东西比我强，我防不住了。”

江予澜手劲大，很快退出菌丛，来到门边。

“什么情况？”宁羡回身问他。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江予澜脸色苍白，额间冒出细汗，呼吸急促。

他摇摇头，“我感觉它能直接攻击我的精神海，逼我收回对李砚一的保护。这玩意儿已经不是强大，根本就是邪门。”

饶是自认为对异种足够了解的宁羡，此刻也险些无法理解。

百年多的物种大变异，只有人类出现了精神体觉醒，能够对精神海进行攻击，其他物种只有物理攻击这一个路径。

虽然物理攻击的手段已经足够花样百出，但精神攻击始终有无法替代的优势。

这是人类联盟政府重新称霸地球，回到食物链顶端，建设社会的信心所在。

宁羡从书上看到的内容是这样说的。

形势果然还是朝着宁羡最开始设想的对立面而去了。

能力足够的李砚一没有成为帮手，反而成了威胁。

宁羡皱起眉，看向菌丛里身影模糊的，依旧一动不动的人。

粉色更浓了，花香有些腻人。

宁羡不由得神经紧绷。这里的致幻浓度已经太高了。

说实话，这个考题……

“早知道是这种生物，我们找班里拼几个人来就行了，咱可比觉醒者好用多了。”江予澜说。

咔擦。

菌子被折断的脆响。

那个影子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朵靛蓝色小蘑菇骨朵。

他在菌丛的边缘站定，垂头看着地面，好半晌才抬起脑袋，看着宁羡和江予澜，歪了歪头。

“你们，踩坏了我的小骨朵，要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