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我也不好意思来。”姜彤用筷子戳破一只灌汤包，里面的肉汤全都溢了出来。“国庆节大家都去哪玩啊。”姜彤一仰头，将碗里灌汤包里的汤一饮而尽，嘴上浮着肉星，一抿便没了。

“我妈说要出去玩，但没说去哪。”

姜彤大剌剌地豪气摆手，“我知道你都和你爸妈一起出去，没问你。”周季果真是跟姜彤待久了，真能体会什么是无语的滋味。

“不知道呢，没计划。”凌鹤影耸肩，冯希也跟着表示都没计划，两人也不吃东西了就听姜彤有何贵干。“没事，我就问问。”

人的好奇被勾起来之后又被轻轻搁置时，眼前别的事物都失其本味，但是冯希不一样，他好容易捕捉到能反刺姜彤的机会时，那一定能牢牢地捉住。“还以为姜同学能有什么高见给朋友我来参考一番，没想到也没计划啊。”

再配上他挤眉弄眼的挑衅的表情，姜彤的言语战斗之魂瞬间将整个人点燃，筷子一放就是她要大战的信号，周季果和凌鹤影默契地同时朝后仰去，好整以暇准备看两人的大战。

“冯同学说得对，向来知道冯同学目光长，有远见，这么有远见的你怎么也没做计划。”

“原来姜同学平日里这么看待我的呀，真是荣幸。”

桌上几人除了姜彤都笑得前仰后合，姜彤轮流看着她们三个，重重一巴掌拍到冯希身上后又凑在他耳朵边狠狠咬着舌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顺我者昌！”后又耍最后的无赖，大叫着周季果的名字说她胳膊肘总不向着自己。

“姜姜，我是向着你的，真的。”直到大家都吃完饭，往食堂外面走。空气中沉闷和温凉杂糅，天上的蓝好似朝着更深更远的天空里染着，不夹一丝云彩，直视过久刺得眼痛，阳光就这样不着一物地倾泻下来，像是穿着烟青缠碎金丝绸缎旗袍，从天一角挂住底下又随风飘荡，公平地拂过人面，将所过之处留下斑斑痕迹。

“姜彤你那天不是提到微电影社的那个男生吗？叫什么名字？”两个人才休战不一会儿冯希又上赶着凑在姜彤身边问这问那的，提起这个人姜彤也是不记得要和冯希一较口舌之能了，滔滔不绝地转过头来叽叽喳喳地分享她最近得来的消息，此时此刻刚好走到楼前的旗杆下，愣着的一根旗杆在地上显着一条长且没有尽头的影子，现在大家都在听姜彤毫无保留地分享她打听来的信息，被她声色生动的描述吸引，没人会注意身边有何景物，又有谁路过。

姜彤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个男生的好奇和无尽的兴趣，若不是还被自己要考进实验班的宏图壮志牵绊，想来现在就展开了对那个男生的猛烈追击，进展再不济至少也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名字。

从她嘴里得知，那个男生是高三一班的班长，名字叫林可，是微电影社的社长和主力，学校很多的相关短片都产自他手，也是升旗手之一。还知道了林可的□□号昵称是：Mumuke……

“舟舟，你帮我写一封给林可的信好吗？”她的话还有她谄媚的脸是一颗被扔出去在水面上连击几处涟漪的石子，连续着向前凑。往常她喜欢哪个男生的时候偶尔也会让周季果写信，不过她以直接出击为追男生的信念，且颜控的要命，对帅哥抱以不拥有也得过足眼瘾的态度，要是真喜欢一定会主动出击，就算两个人还素不相识，她也一定会找到两个人的交集，努力使两个人有联系。

而如若她采用写信这种较自己行事风格更为温吞、婉转的方式来表露心迹那足以说明这个男生于她来说不一般，于是她此话一出周季果也随之更好奇起来，到底何样的男生能让姜彤如此上心，客观实在的就是这个男生一定很帅了。

周季果调侃她，“这么帅啊？”

姜彤羞赧一笑，又给大家细数了如果把林可的眉毛形容是山峰集聚的话那么鼻梁一定是此雄峰峻岭处的巍峨，嘴唇又薄削似劲刃，脑袋里随她的描述简单勾勒出一个图画线稿，倒是有非高中生常见的成熟。

“你原来喜欢这种的。”凌鹤影靠着旗杆旁楼梯的扶手上，一半的脸隐在这日光下，懒洋洋地听姜彤的滔滔不绝。“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喜欢什么样的？”

姜彤看看凌鹤影又看看冯希，冯希倒是没有一开始这个话题那么活跃了，像是在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哪去了。姜彤豪气地拍了拍冯希的右胳膊，“想什么呢？”

这下注意力又回到冯希身上，开启这个话题的人却不在状态了。“我想那到底有多帅，能让姜大小姐如此倾心。”地上不仅仅有一道旗杆的影子，好似多了一些干巴巴掉落的面包渣，随风一去就不见影子了。“老帅了，等你见了怕是也得交口称帅。”

“怕某人不愿意。”

这堂课语文课刚开始的时候周季果还在回味凌鹤影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满脑袋冒奇怪泡泡，转头偷偷看他，正一本正经地在听课。

老师导入新课将“定风波”三个字悬在黑板上，苏轼二字紧接其后，提起这位贯穿中国文学史的文豪，周季果莫名想到了满是暑气的曲院风荷，巨大的荷叶窝中积着一碗池水，穿过拂面杨柳时又越过苏堤……此情此景讲东坡平生，前世今生相隔千年。

若提及苏东坡不免想到周季果曾经去过的杭州，即使心境不同、人生经历更是两异，但也同见漫延无边又隐于如黛远山里的西湖，即使千百年前这座城市的风貌名字皆不同，即使这篇是春日出游忽逢大雨于弥漫着残余暑意的秋令大相径庭，即使这篇《定风波》的穿林打叶声存遗响在时间路途皆迢迢的黄州……

凌班讲这篇慷慨激昂，像是在这里又见左牵黄、右擎苍的苏东坡，又讲“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的随遇而安……凌班在这里阐述了很多自己对苏东坡诗词的看法，他讲着做东坡肉、东坡春鸠脍的苏东坡，其强大的精神内核能让其在自己如此失意的仕途中仍能寄情其他，将颇不顺遂的人生况味以一己之力转为珍馐美味，又讲到他为官路上的政绩和行为，当朝人才辈出时也能得“苏学士”这一响当当的称号……

当从其政治仕途，人生路途一路追随到他的发妻王弗时，老师转语道来其走过人生风雨后再也无法和发妻结庐眉山故居的遗憾，此时又不免提到那句穿梭在文学之幽谷，感情之碑林的悼亡词，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思量和难忘？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在梦中。”凌峰在课堂最后语速很快地说每每读到苏东坡悼亡词后他都觉得晏几道这句写得更贴他的心意，让他更觉久别重逢的珍重。

下课铃漠然响起，紧促刺耳击碎这诗意的连牵，周季果很少觉得课堂时间如此之短，又发觉她们再谈苏轼还需等一个假期，也正如凌峰所说，久别重逢是上天的馈礼。

在提到悼亡时，凌鹤影都沉默无比又悲痛至极，眼圈红了一双，泪也盈满眼眶，很艰难地在维持眼中汩汩盈满的泪。此泪不知是滚烫还是冰凉的，但其中滋味周季果好似品尝到了。

巨大的悲痛蔓延式从她的胸腔溢出，不知觉从心里觉得悲哀，竟不知他的感染力如此之强，竟然光是发觉他在流泪时我也随之潸然。

二人静坐无言，课间的人声喧闹都绕路离开，她觉得两个人在班级里对坐流泪很是怪异，又怕别人瞧见，虚虚一笑对着他说，“你太有感染力了。”

其实一开始只觉胸口怅然，但转头一见他满面痛苦的神色又在他的感染力下不知不觉涌出两行泪，又遗憾此泪难抒心中悲痛。

为何这样的悲痛如此绵长不断……

“如果你是苏东坡，你会怎么写悼亡词？”

周季果对他问自己的这句话思来想去，于苏东坡，她们学其诗词文章，拜服其文采，钦佩其格局勇气但从未彻底与其感同身受。周季果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凌鹤影说他也不知道……

悲伤的基调持续了许久，到最后化为两个人闷头写作业一句话也不说。这两人明明更多时间在感叹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魅力但又被其思念亡妻的悲伤情绪裹挟，惹得泪里蕴含着饱满的悲伤，若是知愁何滋味，想是泪痕夹心声。

汪莎莎今一天都没来上学，昨天一事周季果也在很多人的窃窃私语里听到了残余几句。

“不过你真要帮姜彤写信啊？”

“写呗，又不是第一次写了。”

“表白的信说写就写啊，方思晴知道了得气得跳脚。”凌鹤影话里酸酸的。

社团新活动还林可有些联系，但是方思晴那边我已经回绝了也不好再提出要参加。平日里方思晴的要求极为严格，其标准不像是学生社团的标准，对于文章的要求、标准都令人有一种在出版社执笔的错觉，而优秀的作品也会被她极为公平地表扬，推举到学校进行表彰和传阅，除此之外谁跟她都没什么过多交集，见面也只是打招呼的程度，景瞩应该跟她更熟悉一些。

有关苏轼的观点不同请勿殴打作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