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撇一捺见春来，水波横，山眉聚。凉泉幼桃见春山，漫山芽，满天筝。远看是绿影，近看小芽胞，脱胎了是新春。

将将春来，增香浮绿，是水拍在岸上也松快了些，是水鸭沉浮水面也自在了去。默认在下个月的春游竟提前到来，盼来盼去算盼到头。

刚刚入春的太阳还不足，风和煦似柔棉，水动人似脆环。

姜彤自从八卦事件之后便对班主任如若寒蝉噤声，可谓是面前不直视，人后不议论。

队伍跟甩出长龙一般，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感到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拥抱了自己。

一路行进之处和江水东流的方向相反，众人一路向西如似取经，光打在水面上细细碎碎，荡漾着翻过层层细浪，偶尔有牧人在牧牛羊喝水，远方能见工厂塔楼，不过后来因为保护环境已经弃用了。

岸边不是细密柔软的海沙，是干燥得发白的石，常有长得茂盛不加节制的水草蔓延在其上，好不自然、好不野生。

这个春游地是市里统一规划的，大部分学校都会选此为址，水岸边的杨树林里是个遮天蔽日，亲水近山的好地方。

可是不巧，七中竟和隔壁学校选了同一天，不是很大的场地略微显得拥挤。

看着周围的领导急着想办法团团转，班主任之间附耳交谈，因着一个学区七中的升学率远远高于隔壁那所，班主任像是有很足的底气一般。周季果用手阻隔着阳光心里隐隐感觉能遇到熟人。

坝上的是七中的学生，下面的自然是另一所初中的学生，上下两面皆还未来得及安定，倒是临时划分了一条只在人们心中的分界线，以东是他们，以西是七中。

班主任拿着喇叭维持着秩序和安全，顺着斜坡上的楼梯缓缓走到树影里。

“怎么是他们学校？”姜彤蹙起眉，周季果捏捏她的手背。

“又不一定真的能遇到，怕什么的。”周季果倒温言相劝起姜彤来了，树下的小草上偶尔有蚂蚁爬过，压得草尖不得不弯下去，江水拍岸的声音偶尔会传来，已经被润湿过的石头再一次变成深色。

大家三五成群都和自己的朋友围坐一起，刚生的杨树叶还不足以遮掉所有的阳光，有同学在两棵大树之间搭吊床被班主任怒喝一声灰溜溜拆掉，于安康放在书包里的手忽然又缩了回来。

旁边有早就打听到各个学校日程的商贩，各种本应该汇聚在二元店里的小物件现在在参差起伏的石头上歪歪扭扭地陈列着，还有卖棉花糖的小摊，糖精的味道随着温度升腾弥漫在水汽里。

这甚至是一场久别同学的重逢会。

陈旭辰从周季果身边绕过去，故意地使劲走过掀起一阵飞尘，光线极为强烈，这些尘土也被看得极为清晰。

“你干什么啊陈旭辰！”姜彤不满地大叫起来，但碍于班主任就在身边没办法走她快意恩仇的女侠路线，气呼呼舒了一大口气。

“他还在意呢？”同样有些不满的于安康接着姜彤的话尾。

声音落在了班主任耳朵里，“怎么了？”班主任走过来问，周围的氛围一瞬变得僵硬，左顾右盼没有人打算解释，班主任也没打算要刨根问底，她问完就走了留下五个人脑袋上冒问号。

“陈旭辰去那边了。”于安康顺着陈旭辰离去的背影发现陈旭辰越过了两个学校默认保持的界限，怕自己再引来班主任的驻足，声音像是游丝，不过很快班主任就被隔壁老师叫走了。

“嘿！”冯希的来到打破了沉静，他蹲下左看右看，看得人发毛，随意找了个空处囫囵坐下，从包里拿出来一串香蕉，一人一根分在手里。

“听没听说隔壁学校有个学生，前几日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是学习压力大前几天跳楼了，所幸楼层不高被及时地救下来了，好像是伤到了腿。”大家听过后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睁大个眼睛看冯希，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来试试这话几分真假。

“这是真的！前几天都传开了你们不知道啊……”

众人摇头犹如接力棒，震惊得频频吸气。

“之前那个同学还和她朋友一起去过我哥的咖啡店，我哥还说那时候就感觉这个小姑娘很是不爱说话，眼皮也抬不起来，连喝的都没点就在旁边写作业……”

好似能看到一个女生怯懦的模样，在周围朋友的意气风发里保持经久的沉默，眼前一切有想参与的想法但是自己如同这个世界的边缘人一般，有自己的想法但不敢落于行动，如若周季果是她，她会觉得眼前之景不过虚幻，回到家藏到被窝里才是真理。

不过此事如同一颗流星，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家围绕的话题无非是自己班里的奇葩事、从不知某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对学校等等诸多不如意的吐槽。

“今天下午春游结束你们都回家啊？”冯希把手里的香蕉皮递给了于安康，于安康又接过来扔进了垃圾袋里。

周季果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扭头见姜彤和春和都对此表示“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去老凌家呗，他家白天就他一个人在家，听说还新安了一整套唱K设备，真是羡煞我也！”若论浮夸，冯希和姜彤犹如一个模子的正反面，反正都一样。

“我去！大学霸家里这么豪迈！”

话题赶到这里了，去凌鹤影家享受先进的音乐设备的叫嚣直接渲染到高潮。

凌鹤影习惯了冯希的吹捧，也习惯了周围众人嬉笑打闹的处事方式，没了班主任在身边的姜彤又岂止是只放开了一点？

“舟舟同意去吗？”凌鹤影一问，众人眼光也都顺着投了过来，阳光晒得晕乎乎的，姜彤也过来摇她的胳膊。

“去呗，大家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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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严令禁止不允许靠近河边，只能在划定好的区域里自由活动，有同学把自己的吉他带来了，周围围了一群观众；也有人拿了大富翁棋盘，常理说老师们不会允许中学的学生还有时间玩大富翁，但是今天春游，默认的给学生放松、贴近大自然的机会。

姜彤俯身试图着在茂密一片的三叶草草地里找到四叶草，偶尔有不慎爬到身上的蚂蚁她又跟触电了似的将其甩去，周季果蹲在她身边也在翻着四叶草。四叶草代表着幸运，也对姜彤有着格外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周季果才找到两朵四叶草，就在颈椎酸得僵硬的不行时冯希又凑过来。

“那不是你以前那个同桌吗？”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虽是问她话但是眼睛丝毫没离开前方。

周季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陈旭辰和一男一女在前面站着，那两个人在树影之后只是隐约能分得清性别，陈旭辰倒是能很直接地看到，这样的他于周季果来说是很陌生的，且不说上一次她们说话已经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而他友善的笑容她又似乎是从未见过。

“那两个人也有些眼熟，我去看看。”冯希也没等回应就假装若无其事地在陈旭辰附近周围闲逛，周季果停下手里的动作。有时候树影后的男生会露出一个角落来，她觉得有些眼熟，心里暗叫不对，又不得不仔细思量起来陈旭辰和他的关系。

姜彤见周季果许久没有动作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她用胳膊肘撞她，迫使她回神看自己脏兮兮的手里几朵四叶草。

“等回去用胶带粘上就像标本似的，就不会枯萎了。”她说完，周季果悄悄捻了捻她的衣角，见冯希朝她们走回来。

“太巧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巧了。”冯希嘴上一直嘟囔着，走近了我们才敢大声说话，此时凌鹤影和于安康也从不远处走回来，众人一头雾水见冯希重复着这么几句话。

“怎么了？什么巧？”凌鹤影拉过冯希问。

姜彤忽然不动神色可力道不轻的捏了捏周季果的手，冯希回答着凌鹤影的话她是一丝也没听见，她只觉得眼前霹雳一黑，心里觉得今日不顺，和陈旭辰交谈的一对男女正转过身来遥遥直视着她。

“他们怎么会在…”姜彤干巴巴的一句话，就连嗓音都失去湿度，像是在沙漠行走数月第一次见到人能有机会开口说话似的。

周季果确信他们看见了自己，并且陈旭辰知道他的朋友认识她，这些都在那两道森冷一道谙熟的眼神里传过来了。

“你们认识？”于安康的音量正好传过来，于此周季果和姜彤才知道她们之间的谈话是围绕着同一群人的。

“那两个人，一男一女就是和前几日跳楼的女生是朋友，那时候他们在我哥店里拍了照，我哥还给我看过。”冯希介绍着他为何觉得巧，而周季果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小，带有目的的人和事怎么能总是如此巧合。

冯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眼前三个女生的状态都已然进入一种奇异的紧张。姜彤更是紧紧握着周季果的手，后者感觉自己的指骨都要被捏的窜位。

于安康拉过季春和问她们为何是现在的状态，几个男生围着春和听其简短说了几句，只见听者换上了愤怒的神色。

“靠！”其实他们不常说脏话，周季果拉着他们几个坐下来。一人分着刚才找到的四叶草。

只觉得有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一个粘着一个，三人都不抬脚走路，拖拖沓沓的声音让人感觉心烦意乱。果不其然，走到她们身边停下来了。

“这不是周季果吗？我们班那位转学生。”男生开口的声音令她感到恶心。

回忆的浪潮直奔着周季果扑来，她就是一粒夹浪而来细软的沙，被狠厉地拍在岸上便再无力支撑起来，而后她眼睁睁看着浪一次次拍回来，带着自己重温以前的记忆，不论好与坏周季果都被带上了这艘贼船，她眼角流下的泪在长久地惊涛拍岸里消融。

小学五年级时因为即将要升中学，爸爸妈妈想让她读本学区内最好的中学只能让她换个学校升学。

而新学校的一些同学觉得她原来的学校属于开发区一带，类似乡下学生，故而对其戴着偏见的眼镜，觉得周季果粗鄙不堪，也觉得她冥顽不化是个石猴，虽然周季果至今也不清楚他们为何这样想，也不清楚怎么生的这番思想。

周季果心里阴阴感觉到，其实那个跳楼的女生也不是学习压力大，而……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你们要干什么？”于安康语气很不和善，围坐一起的几个人同样怒瞪着他们。

“没干什么啊，只是遇到了老同学而已。”

“季果你怎么回事，见到老同学也不说话，还有春和也是…”

他们较往常更恶劣了，他们没穿校服，男生挽起来的裤腿将其腿毛茂盛的小腿和黑色的袜子边缘一展无遗。

“我是你马哥啊，马东其啊，季果你真不认识我了，果然这人进了城就是忘性大？”

女生在旁边一副娇滴滴模样，将自己半个身子都挂在马东其的胳膊上，他们俩都穿着极其艳丽颜色的衣服，看来她们不说话他们就不打算离开。

“你们两个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连校服都不穿？”班主任的声音从未像现在一般犹如天籁，也打断了凌鹤影站起来与其理论的动作。

“我们可不是七中的学生，老师。”马东其站没个站相地随心回了班主任一句，只见班主任的脸色忽得严肃起来。

“不是七中的学生就不要来这边，虽然是春游但你一个学生就要听从学校安排。”班主任成串的教育的话飞了出来，但丝毫未对眼前的小情侣构成太大威胁，陈旭辰早就不知道溜哪去了。

“你们七中话真多。”马东其留着这么一句话，和岑丹互相搂着就走了。班主任一记眼刀公平地打到了周季果她们每个人的身上，她不能拿马东其发泄只好拿自己的学生出气。

他们几个人走过去后，场面有些冷。于安康迅速找一些话题要揭过刚才的兵荒马乱，知道他的用意很快大家就顺着台阶下。

四叶草是姜彤钟爱的乐队的标志，所以她十万分宝贝找到的几朵四叶草，珍惜得不得了。

“最近他们出歌出的少了。”

“他们上台之前都会喝同一款饮料。”

……

诸如此类的话周季果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姜彤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此时此刻她又在絮叨着她所获得的一切情报，并发表她对两家乐队争抢激烈的观点。

于这个方面周季果多是倾听者，也是她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总是引得姜彤的不满，不满周季果不如她于此事上的积极。

玩得尽兴感觉脚后跟都要走掉了，班主任清点人数，学校决定走回学校后再解散，一路长龙如何来的便怎样回去。时间已经推移到午后一点，另一所学校也在组织学生返程。

狭路相逢于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又见马东其和岑丹。两个人依旧是笑咪咪看着她们，他们班级已经在往坝上走，但他俩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他们老师见二人脱离班级队伍，上来在他们脑袋上怒喝一声将其拎走了，这一幕被周季果完整的看下来，直到他们走了以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烧感才降了下去。

随着太阳和河水，顺着早晨的反方向再回学校，在主席台上传来一些关于春游的总结心得的话时，班主任也在给班级里发表心得。双声道毫无营养的话传来传去，终于挨到了解散的时间，周季果就像一支雪糕，化成一滩水等着一点一滴晒得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