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来关电视的时候，顾司祁脸上怒气未消，她诧异的看早早上床的叶初，还是走近为叶初摸摸额头，盖好被子。

示意顾司祁声音小点，顾司祁别扭的点点头。

王雪走后，顾司祁洗漱完上床，看见叶初没有睡，还睁着眼偷瞄他，他故意弄出声响，还特意把脸转向另一边。

叶初无奈的哄他，“小疯子，顾司祁？小祁？”

那边立马大声回她：“不要叫我小祁，哼，不让你叫。”

叶初立马闭嘴噤声，看着天花板，手也不自觉的扣来扣去。

那边顾司祁听见后面没了动静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凶了，悄咪咪不动声色的扭过头，正好与笑眯眯的叶初对上视线。

顾司祁正要扭回去，叶初赶紧说：“我其实有话说。”

顾司祁狐疑的看着她，心想要是再骗我，明天是不会搭理她的。

顾司祁傲娇又别扭的开口：“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王雪和你的关系，我不小心听见她打电话了，但是又觉得这是你的隐私所以才没问。”

顾司祁皱着眉有些怀疑的看着叶初，然后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是姐姐。”

叶初看他认真的样子，姐姐？他不是叫护士姐姐吧？

顾司祁看她不相信，于是补充道：“她是姑姑家的姐姐。”

叶初震惊的看着他：“亲的？”

顾司祁严肃的看着她点点头。

叶初回想一下，王雪给顾司祁打饭，没事多关注这样好像也是可以说的通的，但是王雪是在和谁说话呢？

夜色弥漫，铺天盖地的黑色笼罩在没有人气的大地上，沉寂的夜晚除了门口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就只剩下旁边浅弱的呼吸声，有规律的。

叶初很困，是眼睛困，困到难以睁开眼，但是她的精神极度亢奋，异常亢奋。她不敢闭眼，她看见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张露玥，还看见老巫婆在找她，她其实一度疑惑，为什么她会感到慌张，害怕。

其实不应该，该害怕的人不应该是她，应该是那个老巫婆才是，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可是明明道理都是说的通的，那为什么又会颤抖呢？

叶初死死攥紧自己的手，细长的指甲一寸寸的扎在手心，越是疼才越能清醒。

旁边的墙突然传来“咚咚咚……”过一会又传来“嘭嘭嘭……”

顾司祁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停在了她的门口，叶初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她坐在那静静的等待恐惧的降临，门把手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

“叶初？叶初！”王雪轻声的喊她。

叶初这才骤然清醒，好像她没看见，或者说空白了，她明明看见了那张枯萎死皮的脸，刚刚进来的不是王雪，明明是那个老巫婆才对。

王雪看她状态不太好，找来了值班医生，给叶初做了检查后，还是给叶初打了一针镇定剂。

顾司祁在轻手轻脚声里还是被清脆的瓶瓶罐罐声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有些懵的看看医生，又看向叶初，叶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受到了惊吓，但是眨眼睛的频率很低，像是不敢眨眼睛。

王雪看顾司祁醒了，轻声哄道：“没事的，继续睡吧。”

顾司祁执意看着他们打完针出了门，他才慢慢躺下，看见叶初的眼神依旧惊恐但是在药力的支配下不得不放松，眨眼睛的频率也在生理反应下逐渐正常，看叶初的眼睛还是睁着。

顾司祁附过身去，认真说：“睡吧，我在呢。”

叶初这才闭上眼睛。

顾司祁看见叶初的呼吸趋于平缓这才放松下来，顾司祁却没了睡意，靠在床头揉揉发涩的眼睛。

突然想起好像很久都没有想起爷爷了，蹑手蹑脚的从背包里拿出前几天她给的东西，一本厚实的笔记本，里面的字体估计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他没有翻开看，把它放在了枕头下面，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能因为打了镇定剂的原因，叶初睡的格外舒服。

她抬头看见时间已经是八点十五了，医生今天巡房居然迟到了，顾司祁这会儿整好刚回来，估计也是刚吃完早饭。

叶初洗漱好刚出门就看见外面有些压抑，护士们讲话都颇为小心翼翼，李可儿正在整理资料，心情看起来也是一般。

“怎么了？你们今天看起来好像都有点不自在。”叶初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去问问。

李可儿也想蔫了的茄子提不起劲的说：“知道为什么今天巡房晚了吗？”

叶初摇摇头。

“因为在办公室骂我们呗。”

说完还左顾右盼看没什么人又接着说：“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就是各种麻烦呗，这个也不好和你多说，我先去忙了。”

叶初虽然没得到什么明确消息，但是也知道，短短半个多月都有两起自杀了，作为私立精神病院，多少还是有影响的。

本来准备吃早饭来着，看护士门口医生们都聚集了估计还是要去巡房，不得已还是回病房等着。

顾司祁看见叶初回来，好像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不说话，靠在床头玩魔方，以前不要一分钟就能复原的魔方，今天可以明显看出他心不在焉。

张磊医生他们来巡房时，问顾司祁也是没有以往的积极和配合。

张磊也有些察觉和王雪在出门时说了什么悄悄话。

叶初思来想去有些怀疑他知道了。

“小疯子，你今天早上是不是……”

话音未落顾司祁就已经大声打断：“我不知道。”

说完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初，然后又抿抿嘴，心虚的放下魔方拉过被子蒙在脸上。

叶初故意说：“这几天都没看见张露玥了，肯定是之前生我气了，我要去找她道歉。”

刚说完，顾司祁急忙拉下被子看着她着急的说：“别去。”

叶初确信他已经知道了。

病房里诡异的沉默了。

“我知道了，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叶初半响开口道。

顾司祁听完这话眼眶一红直接流下眼泪，哭的一抽一抽的还不愿发出声音。

叶初有点诧异，毕竟说实话他俩也就见过那一面，按理来说不至于。

叶初走到他旁边，顾司祁看她来了还低下头，把脸埋在被子上哭。

叶初“挖出”他的脸，甚至认真的观察，发现他真的在掉小珍珠。

“不是，你们不是就见了一面吗？”叶初不解的问。

“都是我，如果不是我那天拆穿你，她就不会知道了。”说完哭的更大声了。

叶初不耐烦的捂住他的嘴，看着他还在掉珍珠红彤彤的眼眶。

叹了口气认真的说：“不怪你，而且也与我无关，她进来就已经说明她病的很严重了，我们只是见过几面，不足以成为她的全部，也不足以击垮她去自杀。往不仁义了说，真要是因为这，她当天就跳了，不至于到今天，所以别哭了和我们无关。”

顾司祁梗咽着问：“真的吗？”

叶初无语的拿床头柜

上的纸巾擦了他的脸说：“骗你干嘛？真要说也是我骗她在先，你就收好你的眼泪，还没到要你掉小珍珠的时候。”

顾司祁胡乱抽了几张纸往脸上擦，还不忘警告叶初：“别和别人说，爷爷会不喜欢的，他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

叶初看他这傻样，“噗嗞”一声笑了出来。

顾司祁还给她翻了一个大白眼。

叶初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去过张露玥的病房，其实她是知道的，毕竟她是看见的，她肯定不在了。

“我打算去张露玥的病房转转，你去吗？”

“去，也算是送别她。”顾司祁说着就开始下床穿鞋。

“你先别急，先去洗洗脸，脸上都是泪痕，我先去问问她病房在哪。”说着叶初就要走。

顾司祁喊住她说：“不要问了我知道。”

叶初狐疑的看着他。

“今天我早上去跑步就看见她的父母吧，已经拉横幅了。”

叶初听闻也就没出门询问了皱着眉头等他一起。

今天的医生护士看起来格外地忙碌，在走廊护士站都走来走去，忙个不停。

顾司祁带着她走到501，病房内没有人，她的病床很整齐，看了一眼才知道张露玥今年居然才18岁，也就比叶初和顾司祁她们大了一岁。

病床上的被子都叠的很整齐，她的杯子什么的都还在说明还没人来得及收。

估计是看见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位护士走进来，看着她们说：“你们是小玥的朋友吗？”

叶初点点头说：“是的，听说她的事，还是打算过来看看。”

护士姐姐看起来也有三四十了，不似其他护士打扮的那样整洁，头发也有些散发没梳进去，眼眶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估计是觉着是小玥的朋友再加上同样的不舍心情。

护士姐姐竟有些憋不住的流下眼泪：“我们小玥真是好孩子，她从小被亲爸家暴，好不容易妈妈重组家庭，住到继父家又被她继父猥亵，这么可怜的孩子，她妈还不相信她，觉得是她勾引她继父。可怜呦，被送到寄宿学校，一个月就给她三百。学校里同学霸凌她，她也不敢说，后来没办法，她就自杀，学校受到影响就不要她，她和她妈说她得了抑郁症，她妈说，这么多年我都没事，你还抑郁症。没办法出去打童工，赚的钱就留一千，打了三年工，给自己送来精神病院了。”

说完又开始哭：“我们小玥啊，爱说话，还经常逗乐我们，这么乖的孩子，刚过完生日吃了几口蛋糕就这样走了。”

“她走了还怕给我们带来麻烦写了遗书，给我们几个护士一人买了份甜点，身上一分不剩的走了，呜呜呜……”

叶初不会安慰人，一扭头顾司祁也眼眶红着强忍泪水。

“别哭了，小玥这是重新开始了，对她来说也是解脱。”

“也是嘞，她那不要脸的妈和继父还好意思在门口挂横幅，呸，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最后还从她身上捞点好嘛，就是可怜我们小玥摊上这样的妈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