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空荡荡，一双干枯的手推开医院大门，“吱呀”一声，她的脚步很轻，医院里静悄悄的，路灯忽闪忽闪，护士有的趴着补觉，有的追剧聚精会神。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咦嘻嘻嘻嘻……”

叶初躲在床上抱紧手里的枕头，祈祷着她不要发现她在这里，“啪嗒啪嗒啪嗒”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病房的门把被往下压的“咔哒”一声，让叶初头皮发麻，来了还是来了，她还是不放过她……

听着脚步声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往病床这边来，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那双干瘪的手快要摸上她的脸，她忍不住尖叫出来。

叶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喘气，惊恐的看着周围，白色都是白色的，她冷静了一下，还好，转身准备喝口水，突然对上那血红色皱巴巴的脸。

“啊……”她睁开眼，看着白色天花板，没说话，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叶初不敢再乱动，她现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害怕她还没走。

“嗯~”耳边传来微弱的呓语，她慢慢抬起头，对，房间还有人，那个小疯子也在，没关系的，她不是一个人。

思索再三，叶初决定裹紧被子，慢慢往那边挪动，“咚”一声，她的腿撞到了床腿，她痛的倒吸一口气，床上的人也被吵醒，揉着眼睛往这边看，叶初僵持在原地，皱着眉没动，和床上的人对视一眼，他一脸懵的看着这边，用胳膊支起半个上身，有些累了又有些想不明白她大晚上的在干嘛。又躺了回去。

叶初想了想，还是走到床尾把病床推了过去，还好病床估计是新买的，没有太大的铁锈声，只有微弱轮子滚动的声音。

她把病床并列的推到顾司祁旁边，她看了眼小疯子，小疯子睡眼惺胧的看着她，她轻声说了句:“睡吧，我不动了。”小疯子才缓缓闭上眼睛。

叶初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旁边的呼吸声，慢慢入睡。

早上八点，所有的医生护士在办公室集合准备巡视病房，护士长和医生边走边听昨晚的夜班报告。

张医生问:“昨天自杀的病人送到了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长李如回道:“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昨天我看叶初好像看见了什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说着来到了515，门打开时，有些愣住，两个人睡得正香。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倒不担心什么其他问题，毕竟精神有关的药物吃多了也没什么□□，他们还是足够了解顾司祁的。

叶初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就醒了，她的神经有些衰弱，睡眠很浅。但是她很累很困不想睁眼不想动。

护士还是照例给她们做了检查，顾司祁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笑眯眯的和医生护士们说早上好。

王雪揉了揉他的头发问:“昨天有哪里不舒服吗？胸闷？头晕？”

顾司祁乖巧的摇摇头。

他回头看着叶初，皱着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昨天太困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不要。”他突然大叫。

王雪赶紧走过去安抚他，“不要什么？是哪里不舒服？”

“不要，不要她！”他抱着枕头，烦躁的边叫边盯着叶初。

张医生问“是不要她睡在这？”

顾司祁认真的点了点头。

叶初被吵得头疼，一脸不满的睁开眼，嗓子沙哑的开口道:“再说一遍？！”

顾司祁撇撇嘴，泪汪汪看着医生护士，缩了缩肩膀。

李如看着张医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个小祖宗，谁都不好得罪。

王雪还是开口道:“要不，把病床移回去吧，顾司祁不习惯，本来你这样私自移动床位就不合适。”

叶初抬眼看着她，一时间让王雪有点怵，李木子眼睛大，有点三白眼，这样盯着人确实有点唬人。

“我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你管的着？这是我们的私事，用你们插手？我看你们医院挺闲啊，要我给你们找点事做？”

一时间有些安静，哒哒哒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站在门口的护士们看见了，忙说:“王医生早上好。”

顺着人群缝隙往外看，一位虽然穿着白大衣但气质很好很是干练的女人走过来，估摸着30岁左右。

王医生皮笑肉不笑的和各位点头打招呼，下一秒把目光锁定在叶初身上，叶初倒没看她，眼睛微眯的看着竟然有些害怕的顾司祁，顾司祁很明显的身体抖动，双手握拳，眼神飘忽不定。

“叶初？”王医生挑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叶初这才把目光移向她。

胸口衣服上别着名牌:王夏晨。

“很好，昨天你来的比较晚，我也没时间给你做个准确的心理测试，等下吃过早饭9:00会有护士带你过去。”

说完，点头示意带着医生护士继续巡查。

“怎么？害怕？”叶初开口道。

顾司祁没说话但也能感觉出来放松了不少。

“啧。”叶初突然烦躁的开口，“你是不是只有告状的时候才会说话？”

顾司祁皱着眉说:“你……凶……不喜欢……”

叶初僵在那没说话，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爬起来去洗漱。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可在乎的。

出来后，顾司祁不安的偷看她，她没理他，直接出门找了护士去吃早饭。

病院很干净，绿植很多，阳光撒在走廊上，人很少很安静，这让叶初倒是舒服了不少，食堂里有的人交谈甚欢，有些人沉默寡言，有的人自言自语，有的人自娱自乐。

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更加放肆更加自由，毕竟在这里即使做出再迥异的事也没人会把你当成疯子，毕竟你就是疯子。

她打了清淡的粥，拿了一个包子，包子不大但很香。

她找了个没人的餐桌坐下，听着电视上的新闻，早间的新闻播报的都是些股份，金融……

咚的一声，一个餐盘就落在了她的对面，她抬头看了眼，是个女生。

体型微胖，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比较憨。

“你好，新来的？我叫张露玥”女生开口道。

叶初并不想搭理她，她并不需要虚伪且无意义的社交。

“你是什么病？不喜欢说话嘛？”张露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叶初仿佛旁边没有这个人一般，自顾自的吃着早餐。

“哦哦，我知道了，自闭是吧？没事我是抑郁症。”张露玥笑眯眯的自言自语。

叶初心里有些诧异，她看起来挺阳光开朗的。

“自闭啊，唉，可惜了，长的这么好看。”说着还有些惋惜的看着叶初。

叶初一口一口机械的吃完了早饭，刚吃完，就听见护士在喊她的名字。

张露玥见她放下碗筷，“叶初？是叫你的？她朝这边走过来了，估计就是这个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住在哪？哦哦哦，自闭自闭，我住在501我会找你玩的。”

护士到这，还没说话，院里的机灵鬼张露玥就说:“姐姐，我收就行了，你要带她走就走吧。”

护士姐姐笑眯眯的和她打了招呼，叶初感觉医院里的人是不是张露玥都认识，不然怎么那么自然？护士就领着叶初走到东边三楼的办公室。

门牌上是专家会诊。推开门就能看见桌子上的王夏晨医生。

“来了？坐吧。”王医生笑着朝她示意。

王医生的办公室很多盆栽，桌子上是红色的，小小的叶子有点像枫叶，很红，红的刺眼。

“喜欢？”声音突然从后边传来，吓了叶初一跳，还没说话，她接着说:“小叶赤楠，代表着生活中的美好，象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祝愿，寓意美好，很容易养护，这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我很喜欢。”说完朝她桀然一笑。

王医生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带上眼镜，突然就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叶初有些压抑。

“知道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叶初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她。

“哦哦，那么你知道你被送进来的理由吗？”

叶初嘴角突然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干脆上半身靠在了椅子上。

“精神分裂。”王夏晨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表情。

“呵。”叶初不以为然的一笑。

“你不认为自己有病？”王医生也放松上半身靠在椅子上，气氛陡然变得稍缓。

“你觉得你自己有病吗？”叶初抬头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

王医生开口道:“没人会觉得自己有病的。”

“那你岂不是在说废话。”

“你的爸爸说，你一直看起来精神不大对，倒是你的继母觉得你是精神分裂。”

“原因？”叶初问。

“她觉得你，有两幅面孔。情绪变化过于快。”王医生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她。

“那这么说，人就不应该有情绪？只能有一种且不能变？”叶初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

“嗯……话倒不能这么说，有些人的情绪变化不单单是面部表情呢。”边说边给叶初倒一杯茶，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等下做一套测试，没必要装也没必要乱写，你一时半会还出不去，不如老老实实认真写完，还能给你对症下药，你说呢？”话闭，把倒好的茶推到了叶初的手边。

叶初默不作声，视线逐渐下移到了盆栽上。

等叶初做完测试，吃过午饭回到病房已经到中午了，意外的是小疯子竟然不在病房。

她从行李箱翻来翻去，才翻出来出来《小王子》。幸好，幸好那个老头还记得把这本书给她带过来。

书不是很新，边角有些微卷，纸质粗糙泛黄，有些历史。

叶初打开书却没有看，她把书翻到中间盖在脸上，嗅着书香入睡。

顾司祁推开房门就看见这样的一幕，愣了下，然后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病床上，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睡觉，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了一只鸟，很漂亮，它的尾巴五颜六色，它时不时的低头整理自己的羽毛，而后，又抬头四处张望。然而咔哒的开门声还是惊动了小鸟，小鸟飞得很快很高。

这开门声同样惊动了脸上盖着书的人，她一脸不耐的拿起书，抬头看着门口的护士。

王雪有些歉意的朝叶初说了句:“抱歉。”然后朝着正在发呆的顾司祁走过去，轻轻摸摸他的头，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什么。

叶初一脸不屑的看了眼顾司祁，接着把《小王子》又盖在了脸上。

“司祁乖，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没办法呀，她是你的监护人，等你以后出去了就可以不用再见她了。”

顾司祁像是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王雪再心疼也无济于事，每一次她来见顾司祁，他都要缓上好几天才能恢复精力。

有些人给的痛，是像晕车一样，只要闻见就觉得恶心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