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知弦差点维持不住表情，语调有点激动。

好在相月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总有种你以前经常住院，我陪床给你削苹果的感觉。”

“错觉吧。”余知弦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住，低下头藏起自己的情绪，“我有点困了。”

“这就困了？”

相月看了眼时间，六点不到，晚饭都没吃。即便是生活规律的养生人，这个时间点睡觉也太早了点。

但考虑到床上躺着的是个病患，他没多想：“困就休息会儿，等两个小时我叫你起来吃晚饭。”

余知弦“嗯”了一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余知弦，你…”

在这句话说完之前，他又露出脑袋，规规矩矩闭眼躺平。

他本想装睡，可才从昏迷中苏醒的身体虚弱的厉害，没几分钟就真的睡了过去。

睡着后的青年面容恬静，在温柔的灯光下，仿若一副色调温暖的油画。眉头舒展，唇角微弯，一股安详宁静的气息自他身上流淌而出，让房间中都充盈着暖意。

相月伸出手，指尖碰到青年的脸。他往后缩了缩，发觉对方没动静后胆子变大，一点点抚上青年的侧脸。

熟睡中的青年毫无防备，仿佛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相月盯着那双形状姣好的唇，眼神微暗，缓缓凑了过去。

30cm、20cm、10cm…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热度叠加了似的，刺激得他整个身体像是烧了起来。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停顿了很久，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扶在床边的手臂绷紧，缓缓的将身体撑了起来。

“呼——”

相月后退站直，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才经历了高强度运动。心口处滋生出愧疚和羞恼交织的情绪，他别过脸，低声道歉：“对不起。”

差点就做坏事了，幸好他及时清醒。

偷偷瞄了眼熟睡的青年，发觉对方没有醒来的迹象后，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病房。

“咔”的一声，房门轻轻关闭。

时间在静默中悄然流逝，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又好像仅仅过了几分钟。

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缓缓抚上自己的心脏。

咚咚、咚咚

跳动的频率略快，昭示着他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唉——”

闭上眼，余知弦长长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虚伪，虽然在相月面前端着长辈兄长的架子，可面对与上个小世界一模一样的人，他并非毫无动摇。或许正是因为他态度不明释放出错误的信号，才让这个世界的相月对他的感情同样越了界。

知道相月以恋爱脑为理由敷衍林家人时，余知弦还告诉自己对方敢那么说一定是内心坦荡。可经历了刚才的事，他没法再自欺欺人。

他默默想：是时候退出相月的生活了。

*

“好稀奇，你居然会约我出来。”

郁鸿雪双手撑着下巴，眼中满是好奇。她从盟友和“男朋友”嘴里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也曾有过短暂接触，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将她约出来。

相月倒了杯酒推到女人面前，道：“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随意点的，希望和你胃口。”

郁鸿雪看了看满满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料想对方下过功夫的。她接过酒杯，挑眉一笑：“我忽然发现，你比林文谨那家伙贴心多了。都是林家的，要不我换个男朋友吧~你说好不好？”

相月面色不变：“鸿雪姐，别开玩笑。”

“啧，别那么严肃嘛~”

郁鸿雪拢了拢长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一个简单的喝酒动作也足以让人心神动荡。

但那些人里一定不包括相月。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表情严肃的重复：“鸿雪姐，别开玩笑。”

郁鸿雪撇撇嘴：“你都知道我在开玩笑，就别较真了嘛。”

“这种事情还是别开玩笑的好。”

刚才还表情散漫的女人动作一顿，眼底露出轻微的怔愣。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哑然一笑，忍不住吐槽：“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么？一个两个总做出和那家伙类似的事。”

“不是情侣。”相月否定，但又补充：“现在还不是。”

“好吧好吧。”郁鸿雪摆摆手示意终止话题，正色道：“你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相月没兜圈子：“两件事。”

“第一，我想问问鸿雪姐和他这阵子到底在忙什么？”

郁鸿雪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静静打量坐在对面的人。

虽年岁尚轻，但气质沉稳，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询问方的弱势。若不是她知道对方成长于福利院，怕是会认为是哪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她没有回答，而是感叹一句：“怪不得他那么看重你。不过——”

话锋一转，她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拿什么和我交换情报？”

说这句话，郁鸿雪半是逗弄半是拒绝。她愿意同人见面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给盟友一个面子，但见面不代表她会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

“我知道你们在针对林家，但你们最近真的有这么忙？忙到消息都不能回吗？”

其实余知弦没到不回相月消息的地步，但比起以前事事有回应的状态，他们聊天的频率在逐步减少。

相月想安慰自己对方只是最近太忙，但作为直觉派，他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郁鸿雪小小惊讶一下：“你知道？没什么反应吗？毕竟他针对的是你的血缘亲人。”

“我在福利院长大，没有亲人。”

相月没明说，但这句话代表了他的态度。

郁鸿雪忍不住鼓掌，实在是相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有杀伐果敢型角色的味道。之前她以为盟友护在羽翼之下的人是个天真纯善的，现在看来，纯不纯善不善不知道，天真是肯定没有的。

“你既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该知道他最近很忙，来不及陪你很正常。”

她一边劝说，一边在心里默默想：下次要让余知弦多让她点利。毕竟她这个盟友还兼职知心姐姐呢！

“不是的，他在躲我。”

相月没有证据，但他无比肯定。

郁鸿雪想说“怎么可能”，毕竟她知道她的盟友有多在乎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但对方的话不似作伪，观其性格也不像敏感多疑的人。

她坐直身体，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想和鸿雪姐合作。”

这才是这顿饭的真实目的。

郁鸿雪来了兴致，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她眯了眯眼，正想逗逗对面的青年，就听见对方接着道：“作为交换，我告诉鸿雪姐一个情报。”

她“哦”了一声，没想到对方真的要和她交换情报。她想说“不用”，毕竟她其实没想从对方手里得到什么，她也不觉得对方能拿出她感兴趣的东西。

“我在林家待着的这些天，从林家旧物里翻出林文谨的日记。里面写到过鸿雪姐，同时还提到过一个名字。”

“俞朝风。”

郁鸿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装进一口巨大的铜钟里，站在外面的人坏心眼的不停敲打种面，震耳欲聋的声音针扎一般刺入的脑袋，让她无法思考。

思绪像是毛线一般顽皮的打起了节，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全都赶走。那一刻，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只剩下一个名字。

俞朝风。

那是她青葱岁月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经年之后最不愿想起的一道伤。

郁鸿雪的理智告诉她，能让相月在林家翻出来的日记必定不会是重要的东西。可一听见那个名字，她就无法保持理智。

她握紧拳头，声音沙哑地开口：“那本日记，真的提到过这个名字？”

“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

相月一脸坦然，丝毫没有骗人的慌乱。

其实也不算骗人，毕竟他真的在林家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俞朝风”这个名字也是在那堆东西中发现的。只是这个名字仅仅只是出现过而已，像一场电影中不重要的背景板。

他只是结合从某人那获得的情报，突发奇想的提及，没想到撞了大运——这个人对郁鸿雪来说十分重要。

不过光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无法表达诚意，相月又拿出准备好的资料递到郁鸿雪面前。

“还有这个，我想请鸿雪姐看看。”

郁鸿雪深呼吸，整理心情后接过对面递来的资料，逐渐认真起来。

她合上手中的资料，语意不明：“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做的？你真能保证做出来？”

“有雏形了，如果鸿雪姐肯帮忙，成功率会加大。”

提及自己擅长的领域，相月充满自信。

郁鸿雪点头：“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无论是从情分还是利益，同相月合作她都不亏。看着新鲜出炉的合作对象，她狡黠一笑：“好了，告诉姐姐，我们合作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的？比如和余知弦相关的事情？”

“如果鸿雪姐能帮我探探他躲我的原因就再好不过了。”

“除了这个呢？要不要帮你留意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之类的。”

“不用。”相月摇头，“我不是想干涉他，我只是…”

“行了行了，姐姐我懂。”郁鸿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导：“但是弟弟，你光看着可不行。犹犹豫豫畏缩不前，最后可能会满盘皆输的哦~”

相月：“…”

相月：“我的心思看起来很明显吗？”

那余知弦躲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郁鸿雪：“你觉得呢？”

她正想掰着手指数各种细节，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嗯？余知弦？”

郁鸿雪竖起食指，示意相月安静后开了免提：“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

对面没有闲聊，直接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林正宏车祸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