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已经停了,这是天将晴的信号。
屋内没灯,还有些昏暗,但骆伽裸露的脖颈皮肤显得格外白皙,Alpha温热的鼻息打在上面,过敏的症状又减轻了不少,骆伽想当然地认为,他或许是太久不谈恋爱,导致信息素失调,才会在雨天过敏,那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短暂标记便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方法,他根本不考虑对方会拒绝,没有一个易感期Alpha会拒绝送上门的Omega。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想象中的标记或者舔咬,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推力。
骆伽踉跄滚下床,小腿撞到了板凳,一时间失了力。
骆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承认此人定力强大也不会认为自己魅力不足。
“你是出来卖的吗?”Alpha语气冰冷,刚才尖锐的警诫与试探都被此时的愤怒与厌恶代替,他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身体后倾急于躲开。
过于直白的言语没有引起骆伽的不适,反而让他清醒几分,也可能是刚才泄露的Alpha信息素起到了一定作用。
还有就是……
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卖的,还挺新奇。
他不作解释,很是自然地出去倒了杯水,递给Alpha。
后者没有要接的意思,骆伽好脾气地等到手麻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砰”一声说响不响说小不小。
“你往外看看,这里都是山,没个三五年走不出去,我不是卖的,但是你是被卖的。”骆伽夸大其词,面不改色,“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不搞你。”
Alpha并没有被他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话唬到,甚至恢复了几丝神志,说了醒来的第二句话:“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骆伽还没穿鞋,屋内地干,脚底已经沾了不少土灰,他即将耐心散尽,“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出现的。”
“是你救的我。”Alpha又笃定道:“你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应该是他仅有的记忆了,骆伽纠正:“没有,你没有在水里,我只是把你背回来了,至于救你是医生的功劳。”
“可是我觉得我在昏迷之前见过你,抱歉,我可能记忆有错乱。”Alpha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英厉的眉越靠越近,彻底挤作一团后抬头问了一个让骆伽大惊失色的问题:“我是谁?”
Alpha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记忆丢失后的慌乱,相反,骆伽倒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记得了?”骆伽试探着问:“你叫什么也不记得了?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摔进了很深的水里,但是很快有人把我捞上来,接着有人扛着我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你这...”骆伽逗人的心思也没有了,思忖再三,再次把水递给他:“你...先喝点水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句:“我去找医生。”
柯生刚转了一圈回家,又被骆伽拎走了。
这次他带来几个小型便携医疗仪器。
骆伽:“能查吗?”
柯生摇摇头:“只能检查出有没有内伤,具体哪儿的问题不好说。”
骆伽犯难,如果只是单纯地摔伤,养养就能恢复,可记忆缺失这种问题邪门得很,要是三五天记不起事还好说,要是三五年都记不起来,对自己或者对家人都是折磨。
“他连自己都忘了,也太离谱了。”骆伽感叹道,“等过两天路通了,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警所。”
柯生表示赞同,又问道:“你和他交流时,他智力有问题吗?”
骆伽咂咂嘴,夸张道:“是个人精,那眼神一看过来,我就腿软。”
“你...”柯生结巴了,“你...人家都这样了,你还想那龌龊事儿......”
“说什么呢!”骆伽一巴掌拍上他脑门,“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吓得,吓得腿软,懂?”
柯生:“那你还惦记人家信息素。”
“我什么时候惦记......”骆伽不说了,又打一巴掌,直言道:“他信息素等级低得很,估计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我可是珍贵的春日薄荷,金字塔最顶层,我用得着吗我?”
柯生撇撇嘴,在第三个巴掌落下来之前,夹着尾巴跑了。
再次回到卧室里,Alpha的姿势几乎未变,半靠着看向对面的矮窗,水倒是喝完了,但是手里还捏着空杯。
柯生在一旁捣鼓他的设备,拿着圆形玻璃头盔就往人头上套,Alpha现在却是出奇地配合,几乎是任人摆弄,和初次看到骆伽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骆伽这会又不确定了,“小柯生,我怎么觉得智力也有问题了呢。”
此话一出,Alpha微微扭头,飞来一眼,骆伽及时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检测时间有点长,医生紧盯显示屏,病人闭着眼,骆伽百无聊赖,目光游离,细细打量整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人。
空气潮湿,墙体破旧,木质床板颤颤巍巍,手轻轻一压就会咯吱响,几台精密仪器闪着或红或绿的光,与这个过于朴素的房间格格不入。
怎么才能让整个空间色调统一呢?用灰蓝打底应该可以中和仪器的棱角,可是......
人怎么办,柯生还好,床上那个头戴大圆玻璃像戴AI智脑的人怎么办,Alpha的面容并不过于贵气,更多的是一种平静但不容置疑的气场,就像春风和煦中藏着冰雪激烈的消融,这是不可忤逆的定律,他不应该存在于这里。
这是骆伽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到这种明确的分界线。
“好了。”柯生起身,东西尽数整理好,说道:“没有大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易感期信息素特别不受控。”
Alpha信息素不受控其实是很常见的,其程度取决于个人的自控力和意志力,每次失控程度不会有太大变动。
“确切地说,是波动太大。”Alpha开口。
骆伽明白,他上一次进屋几乎闻不见涩苦味,而求标记时信息素又出奇膨胀,原来是紊乱了。
“这就对了。”柯生点点头:“基于信息素浓度分散度推断,大概率是易感期受到过于强烈的外力或者精神刺激导致体内信息素浓度过高,占据脑神经传递受体位点,从而出现暂时性记忆隐藏,这种情况会随着易感期的结束而减退。”
他说完,骆伽先插嘴,“抑制剂找到了吗?”
“没有。”柯生也苦恼,但不忘宽慰Alpha:“没事,芈乡的Alpha和OMega数量不超过十个,你住的这个村子更是除了你眼前的这位一个都没有,所以,你享受身体带来的痛感就可以了,心理上就不要有负担了。”
闻言,Alpha先看了骆伽一眼。
骆伽以为他在担心,说:“我也没事,我是高等级信息素,你影响不到我。”
Alpha眼神轻扫,似乎是在不满这种颇具歧视意味的言论。
骆伽意识到不妥,张了张嘴,“啊,不是,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平铺事实,你放心让信息素乱跑就行,不用憋着。”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Omega说出的话,事实上,或许是因为芈乡都是些Beta,又或许是骆伽打破了他对Omega的一贯认知,柯生时常觉得性别并没带来太多的悬殊,他没反驳骆伽,看着对方过于坦荡随意的神色,也没说其实Alpha的易感期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只是再次交代:“最后等路通了去医院仔细看一遍。”
骆伽嫌他啰嗦,拥着他出了卧室,反常地送他出门。
“有个事。”骆伽开口。
柯生直觉不是啥好事,苦着嘴打断他:“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这么不介意一个Alpha的信息素?”
骆伽没说话。
柯生继续说:“我记得某人曾经亲口说的,上一个不打招呼就在你面前散发信息素的A还在大铁笼里关着呢。”
“啊,是。”骆伽扒开袖子和脚腕,“我去找新星的路上淋了不少雨,当即就起了一腿一胳膊疹子。”
可现在别说疹子了,之前挠出来的疤都消失不见了。
柯生有点猜测,“也就是说,他的信息素能治你的过敏?”
骆伽摆了摆手,“不确定,很离谱,但确实有用不少。”
“如果是信息素治疗的话,那么你的过敏症状大概率也是腺体或者信息素的问题。”柯生若有所思,“真的这么简单吗?”
“不知道,”骆伽的拖鞋又灌进了水,他很嫌弃地只用脚尖着地,扶着门槛晃晃悠悠,“反正不会影响我,那最后让他物尽其用。”
送走柯生后,雨已经彻底停住了。
陈尼阿婆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来,手机关机还没充好电,手环屏幕被摔成蜘蛛网,没什么可玩的。
骆伽转了几圈不知足不觉又回到Alpha床o前。
他无语凝噎,对方竟然还保持原有的坐姿,抱着空杯不撒手。
腿脚又没伤,为什么不下床?
骆伽狐疑问:“你是,没喝够吗?如果是的话你可以喊我......”
“不是。”Alpha打断他,脊背挺直,直视正前方,低平叙述:“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