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真的太累了？怎么睡着的本人都不清楚，一闭眼一睁眼外面的风声小了许多，斯特基还在拿树枝拨弄面前的火堆，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减轻才停下动作。
“醒了？”
洛戎斯特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抬头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你昨天发烧了，我给你喂了点我带的药，应该有用。”
“...谢谢。”事实上有一些其他原因在里面：他迷迷糊糊睡去间可是看了一出好戏，只是戏剧里被千夫所指的主角是他自己而已。
“这些或许在之后就是你要经历的事，所以，我只能提前为你做些假设。”初神对他这么说：“这次我无法与你同行了，他们恨我，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这场旅途之后他会知道更多真相。
“诶，凌翼，灾难是什么？”
洛戎斯特：“什么？”
他不知道为社么会突然有这个问题，只是斯特基看起来很认真。“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这个词，断断续续的我只能听懂这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
“没有。”
斯特基显然不信：“这个词我之前也听别人说过，现在我想从你这里知道些别的。”怎么回事，这审问的语气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从谁哪里听到的，这是我的事，所以关于这件事我无可奉告。”言外之意就是...跟其他人没关系吗？斯特基一时间想了很多，他有想过洛戎斯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按照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不可能在没有什么缘由的情况下会隐瞒。
他想帮一把。
“你帮我？用什么身份？人类吗？这本就是神的纠结，你参合进来有什么作用吗。”
“不用什么作用，我就是帮你而已。”斯特基说：“如果是真的，那么灾难就是整个灵域的事，你自己怎么抗？”
总结下来也不过一句年少气盛吧？洛戎斯特想，这人根本没了解过那东西到底有多可怕，说到底——杀戮带来灾难，神明的杀戮也是这般。因为是神，死亡不该由他们带来，所以当不该产生的东西将临。人们对神的态度除了失望震惊应该再添上一笔痛苦。
所以说神就是一场诅咒，就如初神说的那样。
“...这是神的事。”洛戎斯特站起来就往洞外走，披风被他整个丢在斯特基身上糊住整个人的视线。外面风雪依旧，虽然没有多猛烈，但是怎么能不做任何措施就出去？？？
“凌翼！等下我！”
走在前面的人将到洞口突然顿住，缓缓转头向后看一眼。洞外漫天的风雪倾泻而入，如同一只巨大的手伸进来抓向洞口的身影——刹那间，弥漫的白雾尽数被红色吞没，红白交织之间有人缓缓放下手。
“这里不欢迎你，洛戎斯特。”
等斯特基赶出来，外面已经聚集了数十人，被众星捧月着的是一个女人。女人确实很美，她的衣裙就像被风吹起的海浪一般覆盖在皑雪之上，眉眼之间透露着冰清玉洁，圣洁的不容侵犯。
她好像和洛戎斯特有些过节？
“过节？”女人捂着嘴笑道：“这位朋友，可以说我们十一位神与他都有过节。”
斯特基转头看身边的人。对方没看过来，只是一声叹息。“我听不懂你这些。”
“没关系，我可以和你慢慢谈谈。”女人从地上捧起一把雪抛向空中，雪花纷纷扬扬散开，如同雨点。是在控诉谁的雨点。从一开始的恳求，到后来逐渐崩溃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因为女人的力量，就连斯特基也明白了雪花里的含义，雪花的恳求仿佛一首和音，两个女孩子的声音。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您救救她好不好，我可以把力量还给您！我可以不要这神的力量！”
......
“现在想起来什么了吗？”女人问。
...洛戎斯特是真不知道，初神什么都没告诉他，女人说的这部分的记忆早就被封存在每一处封印之下等待被发觉。
他的沉默在其他人看起来就像默认一般。“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斯特基刚踏出一步就被拉了回去，看样子当事人不想解释。也不想让人解释。
“我只为了封印的事，完成了就离开。”
女人看着他仍存疑。“可以，那东西留在我这里就是累赘。不过我需要有人跟着你。”说着女人从身后拉出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猛地被推到众目睽睽之下腿软的差点跪下来。
洛戎斯特瞟了一眼：“可以。”
男孩也不喜欢说话，一双眼睛几近透明，让人分不清白瞳到底是不是雪的颜色。因为很小一个，跟也跟不上就让斯特基把机器管家变得飞行器给他用了。他看起来不像本地人。男孩对洛戎斯特也有敌意，根本不愿意打理他什么——当然，对方也没有问出任何问题。
斯特基戳了戳男孩枯瘦的脸：“你从哪来的啊？”
男孩低下头：“我...我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
“逃？”
“...我和妹妹本来是被当作神的继承人的，但是我逃出来了。”
“成为神不好吗？”
“好什么好！神没一个好东西！”
洛戎斯特在旁边突然被骂了一场，人家倒是不在意，相比之下周遭逐渐融化的雪景更吸引他的注意。斯特基先看看他，又看看男孩，别人的事并不好评价，更何况还是超出了他认知的那部分。这么说他从自己的种族逃出来，漂流到这里被这里的人收留，成为神身边的随行者。
那个女人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这么说也不准确——没有毫无利益的关系，这是早就知道的道理。对于郁砂族来说，需要的是什么呢？
“现在能知道的就是...她大概率看到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画面？结合刚才的声音......”洛戎斯特思索道。那两道声音的对象应该就是初神，如果是最大胆的假设：恳求着让他不要杀自己的应该就是之前提起过的蔷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昔日亲密无间的好友卑微的祈求一丝生机？
“是我的错。”初神呢喃道。那日在帐内的对话没来由的浮现在脑海。
该不会...
“所以神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斯特基的话语猛地将思绪拉回，洛戎斯特猛回头对方仍保持沉思状，感受到目光的投射抛过来询问的眼神。仿佛刚才那句不过是无心之句。但是很有道理。如果所有的错误都是来自神，那么神不再存在是否一切都能解决了？
“很不错的想法。”初神笑道：“回收神职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只可惜，我现在做不到。”
洛戎斯特摇头：“我来就好。”
周围的冰雪正在逐渐消融，在某一刻仿佛跨越了季节的限制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景色。男孩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对这一切都格外好奇，像未曾见过雪的小孩子。这里是个意外，封印四周花香芬芳，生机盎然的模样。如果没有人特意动作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
“有一种说法是痛苦是由这玩意带来的，反过来说，痛苦也会影响这东西。”
洛戎斯特抬头：他从哪推出来的？
“拿了下面的东西就走吧。”洛戎斯特说着把手放在封印之上的镇物上，这封印当真是年久失修的样子，镇物轻轻一碰就碎开了一地。碎片落在封印上，瞬间被阵法吸收了进去。吸收了这东西的什么玩意在下面蠢蠢欲动，地面起伏不定忽然轰然裂开，一张大口张开把所有人吞进了它的肚子！
来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东西会吃人的？？？？
“斯特基！”
小机器人瞬间分解重新组合，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牢牢撑住。倒是没受伤，只是男孩看起来要过去了的样子。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黑咕隆咚的！好像...有关封印的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怎么回事？洛戎斯特回头淡淡瞟了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很明显他知道路，看样子他本人并不想让别人跟着。
不知道这个“别人”到底包不包括斯特基。
斯特基觉得不要紧。
“凌翼！等等我！”除了铺天盖地的黑，周围似乎还有些人为的痕迹，看来这下面发生过不少让人感兴趣的事啊？既然如此封印的存在也是凶多吉少，毕竟在外界看来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好玩意，也难免有些大胆之人觊觎那之下的东西想着得到它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哪怕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你，你不生气的吗？”少年弱弱的问洛戎斯特：“这是你的东西，被动了你不会发火吗？”
...怎么感觉他想看谁发火似的？
想要的答案，想知道的谜题全在这黑暗之后。仿佛破空而来，黑暗中突然撑出一道光明的裂缝——裂缝那里伸出一双手，左右用力撕扯开裂缝的边缘。
募地发现多了几个人双方都吓了一跳。虽然无法全部看清楚，隐隐约约只能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身后的光亮中是残垣断壁。
“你们？”
还没搞清楚双方身份呢就把男孩扯了过去，洛戎斯特的目光扫过他们手里的东西，脸色逐渐冷了下来：“这一次你们赢了。”对方护着男孩，听闻他没来由的一句话怔愣住。他们似乎有人想开口，话未出口，一抹红光闪过。接着是温热的液体自身旁喷涌，粘腻的液体泛着温热雨点一般洒在他们身上。就当是为这场闹剧来一个完美的结局，一场勇者的故事里怎么能没有血呢？
“扑通”
男孩弱小的身躯砸向地面，腥臭的液体从他身下蜿蜒弥漫。他们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很明显洛戎斯特手中还残留着能量的残留，眼眸恍若被血一点点染红。
“凌翼？”
洛戎斯特侧走一步挡在斯特基身前，百年来总有人试图挑战神的权威，他们应该是觉得自己也有成神的资格吧？获得认可，有备份神的身份，就有拯救世界的力量。可这需要的又岂止一纸决心？
“给我。”
面对他摊开的手掌，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刚刚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惨死在面前，来路不明的人更是危险。洛戎斯特不急。红光在面前一闪而过，如同鬼魅一样，疼痛在身体各处传来，恍惚一瞬间就只剩下漫天的血雨。
“啊啊啊！！！”尖叫甚至是过了几秒才堪堪响起，等大脑战胜恐惧清醒才发现面对的是更大的恐惧：那个拿着获得物的人正被抵在地面上，血从他的断臂涌出来。怀里护着的东西被一把扯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拿，你们还真是胆大啊。”
那东西...原本是一朵花包的形状，不知怎么到了洛戎斯特手里居然片片盛开，花蕊...是一张脸。
准确来说是孩子的头颅，颈部的切口平整应该是被人砍下来的。
刚才还想地上抢夺的家伙看到顿时吓傻了去，洛戎斯特反手就把长着脑袋的花丢了，下一瞬，地上那家伙只觉得心口一凉——心脏处不知何时被插了一把刀。
“这东西会吸人血脉，你还敢抱着？”
从创口流出来的血沾染到地上，居然凭空生出一朵朵红花，颜色甚至比血更甚。如果不是处理的及时，不多时这家伙就会由身体内长出一朵朵同样的红花，他的血液早就成了这花的养料只是本人不曾察觉。其他人相比较好了不少，伤口流了一点血就没事了。
这幅场景好像啊——斯特基曾经无意间读过的，某个地方的传承仪式。他们坚信土地会孕育神灵，感情最真挚的双子可以唤醒土壤里的生命，神得以获得祝福。只是每次仪式结束那里的土地就会多出几朵不败的花。
双子...传承？
男孩好像是说他和他妹妹为了躲避神的继承才跑出来的？
这里开的花不多时就枯败了，作为养料的身躯也迅速枯萎，干瘦的像一根树枝。洛戎斯特站起身：“你们不想这样就告诉我你们刚刚去哪里了。”可怜人也顾不上疼痛，跌跌撞撞的奔向刚刚出来的缝隙。
“你知道怎么办吗凌翼？”
“不。”洛戎斯特笑道：“飞蛾扑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