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门口，顾清遇照旧准备往公交车的方向走，倏忽，有人喊住了他。

那是一道年迈但不衰弱的声音，很耳熟。

顾爷爷年过七旬，依旧身强力壮，许是经常下地看农活的缘故，他老人家脊背有些佝偻，只是身躯仍旧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劲儿。

顾清遇转身，顾爷爷就站在保安室旁边。

早上只匆匆跟老人家打了个照面，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他，顾清遇毫不犹豫抬脚往回走，在看见大孙子的第一眼，顾爷爷就笑开了花，眼角的褶皱很明显，苍老如枯枝的手第一时间就握住顾清遇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几年不见，顾清遇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顾爷爷感叹时间飞逝，眼角也泛起泪花。

老人家的语气惊喜中带着颤抖：“清遇，又长高了。”

他比划了一下：“比爷爷高多了。”

顾清遇抿唇笑道：“但是遇到您，我不还是得要弯下腰。”

顾爷爷被他逗得笑声爽朗，又仔仔细细端详了顾清遇浑身上下，眼中透露出的慈爱与自豪快要将顾清遇填满。

从小，真心对他好的亲人，只有爷爷奶奶。

奶奶走了之后，他作为爷爷唯一的孙子也不曾回去看望过老人家，顾清遇一直心存愧疚，以至于看见爷爷的那一刻，他差点掉眼泪。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动作快的同学们早在刚开校门的时候就一涌而出，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诶栗子，我跟你说我真服了啊，数学老师今天给我叫办公室去，说我数学吊车尾太严重，让我整理好错题找人问好，明天去他办公室讲……”

温栗化学这些比较好，但数学她也同样一窍不通，她拍拍嫣然的手安慰她，走出校外带她去买了糖葫芦。

“吃了糖葫芦就开心点嘛，总会过去的，加油！”

听到这话，嫣然也瞬间干劲十足，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给自己加油打气：“不就是小小数学题嘛？看我不把你拿下！”

对面传来林殊的呼唤，嫣然跟温栗告了别。她单肩背着书包疯跑过去，控诉食堂阿姨打饭手抖，自己饿了一下午肚子。

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林殊贴心地帮她整理，然后哄着这位小公主：“没事昂，咱不缺那一口，回家妈妈给你做可乐鸡翅。”

母女俩有说有笑正打算往车上走，顾爷爷却眼尖得很，喊住林殊，跟她叙旧。能在这儿碰到顾爷爷，林殊也是万万没想到，两个仿佛被家长抛弃的孩子自然而然站到一块儿。

嫣然看看顾清遇，但他貌似并没有想看她的意思。

那算了，她才不想被误会成舔狗。

“要不今天来我们家吃饭吧？”

“会不会太麻烦啦？”

“不麻烦不麻烦，清遇，快，你跟嫣然上车吧。”

顾清遇看了眼顾爷爷，见他点头同意，他才跟着嫣然往车上走。车上有股淡淡的橘子香，味道很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嫣然跟顾清遇一人一边坐着，书包放在中间，把两人隔开。

前面两位家长有说有笑，浑然没注意到车后排的两人有多尴尬。嫣然戴上耳机，拿出手机打算码字，可身边的车门正好被打开，温热的空气滚进车中，嫣然自觉地往旁边挪，林殊主动介绍起周时嘉给顾爷爷认识，老人家看见小辈总是慈爱，顿时笑眯了眼。

周时嘉也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他凑到嫣然耳边，轻声询问：“这位爷爷是谁啊？”

“他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一个爷爷，人可亲切了。”

“噢。”

回到家，林殊转身走进厨房，朝客厅里的周时嘉喊：“文文，你爸爸妈妈今天要在医院加班，不回来了，今晚你在阿姨家睡吧。”

周时嘉早就习惯了，听到这话也没多失落，笑着回：“好！那麻烦阿姨了。”

“……”

顾清遇一直在爷爷身边，尽管顾爷爷一直让他跟嫣然去聊聊天，他也不为所动。嫣然回到家就一头钻进卧室也不让别人进。

奶油风的多巴胺主题卧室让人仿佛置身乌托邦，软乎乎的，嫣然坐在书桌前，思绪越发混乱，试卷被她放在桌面上摊开，草稿纸上被她乱涂乱画，刚认真了没五分钟她就抓耳挠腮专注不了。

她给温栗打去视频通话，对面很快就接了。

“这个数学题怎么这么难啊……我要崩溃了栗子。”

“那怎么办呀？我也不会诶……对了，你要不找顾清遇？他数学不是常年第一嘛，问他总能行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嫣然这才恍然大悟数学大神就在她家客厅里坐着呢！

刚要起身，她要坐了回去。

“他能帮我嘛……”

“肯定会的啊，不信你试试？”

看着被自己涂涂画画满了一半的草稿纸，又看了眼时间，嫣然总算有了紧迫感，她想，不就是顾清遇嘛，说不定搏一搏，单车还真能变摩托呢？

她刚出画面就被温栗喊住：“你不会准备去顾清遇家里找他吧？”

“没有啊，他就在我家，我妈今天遇到他爷爷了，晚饭他在我家吃。”

手机那头传来笑声，嫣然警告她不许乱想，温栗手动闭嘴，但眼下的弧度还是把她出卖。

通话被挂断，嫣然收起手机，她悄咪咪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隙往外观察着。可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发现顾清遇，她走出卧室，径直走到顾爷爷面前。

“爷爷，顾清遇在哪里啊？”

顾爷爷指指阳台：“我刚刚不小心把果汁洒在小轩衣服上了，他在阳台洗衣服呢吧。”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

嫣然走到顾清遇身边，正好背对着客厅所有人，顾爷爷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光看两人站在一块儿，他就打心底里欢喜。

顾清遇的外套上沾染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他正洗着，感受到了来人的目的不纯，动作一顿，开口问她：“你有事？”

嫣然点点头：“确实有，你这个要多久啊大概？”

“这个不着急，我可以回去洗。”

“那你可以教我做题嘛？”

少女的眸光澄澈，眼底带着真挚以及藏起的笑意。

“做题？”

他手上的衣服被嫣然放下，她给他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泡沫，然后拉着他毫无顾虑地将他带进了她的卧室。

周时嘉的注意力渐渐被剥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莫名有些失落。

女孩子的房间总是会有股淡淡的香味，嫣然也不例外，她总喜欢在卧室里面放香薰，但有些香薰闻久了会头晕，所以上次去香港的时候，她亲手做了一个香薰，原料是橘子，柠檬，少许檀香和栀子花。

这个搭配调出来的香特别沁人。

书桌旁边有个小柜子，专门放各种各样的零食，柜子上的塑料袋里全是芒果味的糖，软硬都有。

嫣然给顾清遇找了条椅子让他坐下。

桌面上的卷子基本没动，明晃晃的叉叉很刺眼。顾清遇不知从何处开始：“你要不自己先试试？”

嫣然打开一根芒果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着：“可是我都不会。”

“……”

顾清遇问她：“尺子有吗？”

“有。”

他拿起自动铅笔，在原图上进行了几条辅助线的添加。安静的房间只有笔尖滑动的沙沙声以及两道不轻不重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顾清遇把笔给她，让她把关键词圈出来。

可嫣然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有用的信息。

“我终于知道你问题出在哪儿了。”他叹了口气，“你是连题目都没看懂吧？”

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拿出棒棒糖握在手里。

“数学题实在太深奥了，不适合我。”

顾清遇的目光落在那根亮晶晶的棒棒糖上，“少吃糖，脑子会变笨的。”

嫣然没接茬，反而饶过他又拿了一根。

“笨就笨，累的是你又不是我。”

“……”

嫣然从小到大没变的除了依旧爱吃芒果味的糖，还有她那无赖的性子，一点点都没有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嫣然也进入了状态，她突然感觉自己也挺厉害的，她安静下来之后认真听讲，分分钟就懂了，甚至她还能跟上顾清遇的思维速度。

正当她即将熟能生巧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顾清遇放下笔要起身，被她按住。

她手里的那根糖被强行塞到他手里，她噙着笑，眉眼弯弯，宛如一弯新月，感染力极强：“补课费。”

旋即，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嫣然起身往门外走。

只剩下顾清遇一人愣愣地望着手心上的棒棒糖。

许是中午真饿着了，嫣然吃饭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林殊直摇头，忍不住提醒她。反倒是顾爷爷看得乐不可支，“嫣然还在长身体嘛，胃口好是好事儿。”

“就是就是，妈妈你这点觉悟都没有。”

饭桌上瞬间笑开了，林殊宠溺地责怪：“这孩子。”

……

经过嫣然的不懈努力以及死缠烂打，她终于将所有错题消化完，她收拾着书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学完这些，她神清气爽，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见顾清遇起身要走，嫣然坐直身体：“你现在要跟爷爷回家吗？”

“我要去烧烤摊。”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清遇停下脚步，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看她。

嫣然穿上拖鞋走到他身边：“不然你怎么跟爷爷说啊，说你去打工吗，那他老人家得多心疼啊？”

没想到嫣然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顾清遇只思考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卧室里两位大人还在畅谈，见孩子们出来，便问：“诶清遇，是要回家了吗？”

嫣然抢着回答：“妈妈，我想让清遇哥陪我去吃烧烤，要不你先带爷爷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吃烧烤？”

林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么晚了都，况且你晚饭吃了这么多，现在又饿啦？”

“哎呀妈妈，我还在长身体呢。”

嫣然去拉顾爷爷，人精似的撒娇：“爷爷求你啦，我都好久没跟清遇哥哥一起玩了，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顾爷爷打小对嫣然就有万分的包容，那份宠爱不亚于顾清遇这个亲孙子，小辈的要求他不会拒绝，看见两个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感情好，他也打心底欢喜。

“好，这么晚了，让你清遇哥陪着也安全点。”

大家慢慢看，我先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