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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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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京城,新安镇的夜静谧许多。

圆月玉盘似的镶在空中,路面上尽是洒落的月光。

民递铺的规模不大,前头三间房是店面,后头那两进出的院子便是铺里伙计吃住之处。

院里屋子有限,一行人又来得突然,除去随从的住处,现能腾出的干净卧房就剩了一间。

段淮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鼻腔满是北方寒冬特有的凛冽冷香,他不由忆起吴州入冬后的湿冷潮气。

他七岁同父迁居京城,十四岁赴往边关随舅父历练,至今二十有一,十几年来回去的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身上早就没了江南水乡的印子。

也难怪周双山常常调侃,说谁能料想被边关百姓称为北漠苍鹰、整日与黄沙为伴的镇北将军,是个儿时说着吴侬软语的江南郎君。

突如其来的思绪很快散去,估摸着屋里人差不多睡熟了,段淮才挪动脚步。

他动静放得极小,仅须臾便将冷风寒气挡在门外。

悄然扣上门闩,段淮转身寻向卧床,没想到床上竟空无一人。

随后他便瞧见了蜷坐在竹窗下,紧裹着绒被的元遥。

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地上,照亮了窗下方寸之间,而元遥并未置身光下,而是隐入了一旁漆黑的角落。

段淮将佩刀搁到门侧条案上:“坐这干什么?”

见元遥没有回应,他心中生疑,走近低头一看,原来人已经睡着了。

元遥蜷缩在墙角,因头低垂着而使人看不清神色,但从她紊乱的气息与不时的哭腔,段淮便知道,她又魇着了。

段淮蹲下身,半跪着同眼前人平视,二人间距离拉近,他又一次闻见了她身上散发的馨香,颈间不禁浮上痒意,他滚动了下喉结:

“怎么不到床上睡?”

元遥仿佛听见了他的话,眉心攒得更紧了些,但并未转醒。

段淮想为她抚平,手伸至空中又生生停下。

月亮几不可察地升至正空,大片月光倾洒在段淮身上,不由分说地将他与元遥区别于明暗之间。

段淮像是在沉思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凝在元遥脸上。

很快,他便敛回视线,为她拢紧已经松散的被子,而后把人揽到怀里,略一施力,抱着她缓缓起身。

屋子不大,到床榻不过几步路,段淮却走得极慢。

他蓦地想起她告诉他自己来了月事时的反应。

不安、无措以及……羞愧,与这些日子他见到的波澜不惊大相径庭。

她怕弄脏了他的衣服,甚至怕他嫌恶。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段淮险些以为两人是相识不久的陌路人。

他猜,元遥大概忘了她初来癸水时的事。

是正熙十年的五月,她那时候刚满十三。

正逢宗学院的骑术考核,段淮跑马时,远远就注意到元遥面色不对,待他调整完缰绳欲意回程,元遥已经被宫人围了一圈。

他急如风火,终是在她被扶离马场前赶到,本想跟上前,不曾想被时年十六的元长岭拦住:

“知道你们关系好,但这是姑娘家的秘事,咱们男子还是别去凑热闹为妙。”

段淮初闻不解,后来听了一旁的元听夏解释,才懵懵懂懂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是他第一次得知,女子到了年纪,是要月月流血的。

段淮家的嬷嬷告诉他,来了月信就意味着女孩已经成人,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无所顾忌,而他们二人也合该注意男女之防了。

那天之后,元遥便告了假没去宗学。

段淮放心不下,可就算到了她寝宫门口,也只是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下人,一刻都不多留。

直到第六日,他一如前几日把自己做的点心和找人配的发热散递到宫人手上。

刚收回手,那小宫女就怕他着急走似的,急忙道:

“段公子,我们殿下让您进到里头去。”

段淮踌躇了一下,那小宫女见他有推却之意,瘪了瘪嘴:

“殿下这些天总盼着您来,头几天还吵着出宫找您,谁知还没到宫门,就受了凉,腹痛竟更加严重了,昨日才算休养过来。”

段淮闻此言,将顾虑全然抛在了脑后,竟是比那小宫女走得还要快些。

满打满算也才六日不见,可段淮却觉得好像隔了许久。

进了门后,只见元遥半靠着床首,脸色还有些苍白,安静地听着一旁元闻春的嘱托。

先是元闻春发觉了他在,笑着招手让他过来。

元遥见他来便从床上坐起,眼角泛着红,嘴唇紧抿着。

看她这模样,什么男女之防、保持距离,段淮统统想不起来了。

他上前道:

“还疼不疼?”

元遥一言不发地别开头,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她在气他,气他这些日的无影无踪。

段淮的视线落在她搭着锦被的指尖上,俯下身:

“你再不理我,元宝都要看不下去了。”

元宝早在段淮进屋时便迎了上去,现正在两人中间拱来拱去,难掩见到段淮的雀跃之情。

元遥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元宝一眼,像是在埋怨它没出息。

“你倒打一耙,怎的成我不理你了?”

元遥小声抱怨道。

段淮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忍不住逗她:

“嘴巴撅得能拴住红影。”

红影是他的马。

元遥本就委屈,听他这么一调侃,更是收不住情绪,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你明明每日都过来,却次次都不进屋,难不成你也觉得女子的月信是晦气的,所以才不愿见我?”

“夭夭,莫要迁怒人。”元闻春出言提醒道。

今日是太后外戚青川侯归京的乔迁之日,京中宗室权贵大多前去祝贺,元遥本也应出现在乔迁宴上,却因那“月事不洁,不宜现于新居”的忌讳,被太后勒令留在了宫里。

纵她是当朝唯一的公主殿下,也不得不屈从这承古而来的无稽之谈。

可这些段淮一概不知,元遥方才的话多少有些没有缘由。

大概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她吸了下鼻子: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段淮叹了声气,躬下身子半蹲在她身侧,仰头看她:

“什么晦气不晦气,你身子不便,我左右是个男子,不好随意进出你的寝宫。”

元遥听进去了他的话,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

“我怕你要跟我疏远。”

段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元闻春忽道:

“夭夭,姑姑觉着段小公子做得没什么错,你二人以前年纪小自是怎么着都行,如今你已经是大姑娘了,疏远些个也不是什么坏事,”元闻春掩面在她耳边低语:

“现下还好说,若是过两年及笄了呢?你二人还这么亲近,日后还嫁不嫁人?”

元遥闻言下意识看向段淮,眼波流转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仍是一声没吭。

见自家小侄女这闹别扭的模样,元闻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元遥好生休息,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屋里一下子就剩下元遥跟段淮两个。

二人间鲜少有这般沉默的时候。

段淮以为她还没消气,温声细语哄了好一会,元遥依旧闷闷不乐。

他就跟她讲这些天宗学院里发生的趣事,什么杜晗歌和周双山又受罚了,原因是两个人考经义时一同抄闫牧舟的答卷,一个抄得一字不差,另一个把人家名字也抄了上去,结果第二天两人被先生训了个狗血淋头,还是两位大人亲自给领回去的。

后来他又投其所好地给她讲最近看到的灵异怪志。

元遥虽然不应声,但听得认真,见段淮讲到精彩处,不由发问:

“后来呢?”

段淮没直接回她,转而凑近了些:“终于肯理我了?”

元遥闻言别过头,段淮就跟着追过去,她见他执着,终于瓮声瓮气地开口:

“不想跟你说话。”

“好,不跟我说话,”段淮顺着她道,“是我让你不顺心了,你不愿意理我是应该的。”

说着他悄悄钩上她的袖口,轻轻摇晃着:

“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元遥又咬着唇,下定决心似的,朝他伸出小指:

“那我们拉钩。”

段淮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听话地勾住她的指头。

“段淮。”她忽然变得严肃,段淮认真地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要跟你疏远。”

“永远都不要跟你疏远。”

过去的事太过久远,但段淮仍记得她说这话时的神情,霸道且不容置喙得很。

来到床边,他一膝半跪在床沿,想将人放下,可元遥怕冷似的,贴他贴得紧,他又怕弄醒她,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

看着元遥不平静的睡脸,段淮保持着半伏的姿势未动,眸光深沉甚于夜色。

中秋那日杨钟的刻意刁难,茶楼遇刺后皇宫的不闻不问,罪指向宗亲的暗器,还有今日之事。

桩桩件件都在彰示着,她这些年过得不好。

今日所言贺金一事更甚,即使先帝已逝,她仍是宗室公主,那贺金哪来的胆子敢求娶宗室公主为平妻?

还有元媛,段淮记得,她还未出嫁时,与元遥关系极好,虽年长元遥四岁,但在宗室这些小辈中,她们两人可以说是最亲近的。

可今日她对元遥的态度,亦是蛮横得很。

事情想必不如元遥今日同他说得那般简单,她在遮掩。

“段淮……”

这声梦呓打断了段淮的思绪,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时有些怔愣,鬼使神差地俯身凑近,想听得更清楚些。

元遥却不再出声,而是开始止不住地呜咽。

段淮动了动头,两人距离不过几寸,他能清楚地看清她泛红的鼻尖和浸湿的眼睫。

不多久,泪珠便一颗一颗溢了出来,呜咽也逐渐转为啜泣,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怕不是在梦里欺负你了,哭得这么惨。”段淮抬手抚上元遥的背,掌心半扣,熟练地拍着,边拍边时不时上下捋动,想为她顺平气息。

元遥沉溺于梦中,听不见他的话语,只将身子越缩越紧,宛如冬日里蜷缩着取暖的小动物。

段淮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哄她:

“好了,没事了。”

哄得久了,段淮摸出了这回的规律,拍背的力度不能过轻,也不能过重,轻了毫无效用,重了怕把人弄醒,需得好生拿捏。

不知过了几刻,段淮又发现,元遥一直在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窝,直到额头贴上了他支撑着身子的手臂,腿也挨上他的,整个人几近钻进他怀里,才算消停下来。

他收回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元遥,不知想了些什么,须臾过后,才拉过一旁的棉被盖到她身上。

“段淮……”

“嗯。”

“段淮……”

“嗯。”

段淮知她还在说梦话,她喊了几声,他便答了几声,直到最后一次,他还未来得及答应,就听见:

“段淮……”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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