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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算无遗策却遭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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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苓道:“劳烦紫枝姐姐特来跑一趟了,替我谢谢堂兄。”

说罢,雪柳便指挥几个侍女把东西放进屋,垂手立在旁边等候吩咐。

紫枝看东西都送到了,屈膝行礼,笑道:“苓娘子客气,奴婢告退。”

谢苓点点头,目送她出留仙阁的院门。

回到屋内,谢苓拿起铜盘上的骑装看。

这套骑装色彩十分明艳,是谢苓不曾尝试过的石榴色,上面还绣着暗纹,样式似乎是模仿北边胡人的骑装,加以改进的。

除此之外,其他铜盘上还放着护腕、护膝、腰带,以及一双鹿皮靴。

谢苓挨个摸过,心说这谢府确实是堆金积玉,这套骑装的布料、绣工,以及护具皆是顶尖。

雪柳跟着谢苓多年,眼光也不错,她摸了摸骑装的料子,叹道:“不愧是谢家,这套骑装,怕是都能买几十个奴婢了。”

谢苓失笑道:“死物如何能跟人比?傻雪柳。”

雪柳道:“也就小姐会这么安慰我了,小姐最好!”

主仆俩说了会子话,谢苓突然想起来打印要给谢灵玉粘九连环。

“雪柳,你派人去厨房问问有没有鱼鳔或者猪皮,有的话帮我熬制一些,不用太多,一碗就够用。”

刚想叫元绿,她又突然想起自己吩咐元绿去办事了,便继续对雪柳道:

“再去杂物房的管事那问问,有没有玉粉,帮我要一些。”

雪柳疑惑道:“小姐,您要做吃的吗?”

谢苓道:“非也非也,你家小姐我是打算做胶体,粘九连环。”

雪柳似懂非懂,领命去了。

谢苓上二楼,从黄梨花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碎裂开的九连环。

她把碎玉拿出来,一点点按缺口拼摆。

这九连环的玉料是少见的青花墨玉,玉环上还雕了些纹路,细细看起来像是祥云纹和如意纹。

听谢灵玉身边的侍女说,这些纹路都是谢珩亲手雕的,寓意是亲妹万事如意,美好吉祥。

谢珩对他的亲妹,可谓是疼爱至极。

也怪不得谢灵玉会如此紧张爱惜这九连环了。

谢苓心底隐隐有些羡慕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长了这么大,还未有人对自己如此上心过。

别说是亲手打的玉连环……她连生辰礼都未收到过,只因母亲生她是落了病根。

压下心头的酸涩,谢苓仔细把碎玉拼好。

半个时辰后,雪柳提着个食盒上来了。

“小姐,东西都弄好了,您看看。”

谢苓点头,雪柳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有个碗中正是鱼鳔熬制的胶体,另一个碗是一些玉粉。

她把东西端出来,把玉粉倒了些进胶体,然后拿筷子搅合均匀。

不一会,专门粘玉用的胶体就制作好了。

她拿了根细细的竹签,把胶体粘在断口,一截一截慢慢粘住,等最后一块粘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谢苓把粘好的玉连环摆在桌上阴干,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已经过了午饭点。

雪柳之前一直不敢打扰,怕主子一不小心粘错,此时见小姐忙完,她立马把早就拿来,还在食盒里保温的饭菜摆了出来。

但到底是时间过得太久,菜色不来好看,也成了半温不热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谢苓身份低,是没办法额外开小厨房的。不像谢珩的言琢轩,不仅有小厨房,连小厨房的厨子都是宫里弄来的御厨。

她白吃白住谢府,已经是莫大的恩情。

谢苓随便用了些饭,在院里散了散步,就看到元绿一脸兴奋走来。

元绿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谢苓会心一笑。

让元绿办的事,成了。

今儿个早晨出门前,她交代元绿偷偷去找谢灵妙院里,找到一名叫丛荷的扫洒丫头的床铺,暗中把一张纸条塞在了对方的枕头底下。

上面倒是没写别的,就写了句“梨园一杯醉,春杏越墙头”。

如果不出意外,今夜就会有结果。

……

秋夜寒凉,月明星稀。

言琢轩书房内温暖如春,只因书房桌案侧前,摆着个白云铜炉,炉子里烧着上好的银炭,那火红里透着青,没有一丝烟。

谢珩一身单薄的月白长衫,负手立于案前,目光穿过桌案,看着铜炉里火星明灭,神色淡漠。

案子正前方跪着几个谢氏的“黑鳞卫”,把头带着金色护腕的属下正是黑鳞卫的头子,名唤冯漳。

冯樟汇报完事务,谢珩沉吟了一会儿,道:“林太傅那你继续盯着。”

“是,主子。”

谢珩目光落到脸上有刀疤的属下身上,又道:“戚风,你点五人,明日启程去趟林太傅的老家平蛮,查查他的过往,十月底前必须回来。”

戚风声音嘶哑,拱手道:“是,主子。”

谢珩嗯了一声,挥手道:“下去吧,飞羽留下。”

其他人纷纷躬身告退,飞羽等其他人离开,才开口道:“主子,之前您让属下查的那事,有眉目了。”

谢珩坐到椅子上,把檀木案上的一册书往飞羽跟前轻轻一扔,闭上了眼靠在椅背上,声音喜怒难辨:“先看看这个。”

飞羽应了声,赶忙翻开,一目十行来看。待看到上面的“……六月十三,谢承望暗会前秦丞相之子柳猛……”时,瞳孔猛缩。

谢承望正是谢珩的而叔,掌管着谢氏一门财富的人。

飞羽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犹豫了片刻,猜测主子的意思,问道:“主子,属下派人去暗中跟着?”

谢珩闭着眼,玉面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诡魅。

半晌,他嗯了一声,情绪似乎一如既往地毫无波动。

哪怕出问题的是自己的亲二叔。

飞羽道:“主子,那属下告退?”

谢珩捏了捏眉心,睁开眼道:“你亲自去跟,谢苓那边,重新派人看着。”

飞羽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元福正抱着个汤婆子,靠在柱子上打盹儿。

他摇摇头,心道这谢府水也太深,谢二爷居然敢瞒着家主,同前秦丞相之子暗中勾结。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谢府的一切,无不在主子的眼皮之下。

不管谢二爷做不做成,这天下,怕都是要乱。

看了眼昏黄的门窗,飞羽足尖一点自夜色消失。

书房里,谢珩依旧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今日审那车夫,他本以为会有些波折,谁知刚上了第一道刑,就忍不住全招了。

跟他料想的一样,背后的主谋是宫里的人。只是这车夫并未见得真容,还是多了心眼,跟踪了那人一路,才知是宫里的太监。

事情到这里,基本就不用查了——这事他可以笃定是皇帝做的。

唯一让他觉得意外的,便是皇帝这次动手,竟然不像以往似的百般遮掩,用这种粗略的手段。

乍一看,或许会觉得皇帝愚蠢,可谢珩心里清楚,这是对方有了什么保障,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动手。

谢珩哂笑。

这天下谁来做主,必是他谢家说了算。

夜深了,谢珩忙了一个白日,也有些困倦。

他正准备唤远福,就听到门外有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谢珩走上前拉开门,就见母亲院里的吕嬷嬷和玉书匆匆忙忙走来,一看到他,福身一礼后焦急道:“二公子,三小姐出事了,夫人和家主唤您过去!”

谢珩一向不喜嚣张跋扈的谢灵妙,还更别说昨日她摔了七妹的玉连环,自己还未找她算账。

他不想管谢灵妙的事,但母亲要求,他不好不去。

“嗯,稍等。”

说完,他回了正屋,将外袍穿好,才随吕嬷嬷二人去事发地。

……

一路上吕嬷嬷大概说了事情经过。

简单来说,就是谢灵妙偷溜出府,在秦淮河北岸夜会戏子,叫她未婚夫,余丞相家的小儿子余有年撞了个正着。

余有年怒打戏子,却被恼羞成怒的谢灵妙一石头砸伤了脑袋。

余有年也是个聪明人,在看见谢灵妙夜会戏子的时候,就派长随回府请父母。

现在余丞相和丞相夫人,以及受伤的余有年,戏子和谢灵妙,都在正院。

等谢珩赶到正院,厅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哭喊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谢家主黑着脸坐在主位上,谢夫人一脸歉意地同丞相夫人说话,谢二爷一家正尴尬地站在边上。

正中间跪着的是谢灵妙,旁边是个清隽俊逸,眼蒙白布的青袍男子。他们前面站着个包扎了额角,紫袍玉带的张扬少年,正指着他们暴跳如雷。

谢珩一进去,厅堂霎时间安静了不少。

他坐到一旁的檀木圈椅上,嗓音透着冷意:“谢灵妙,到底怎么回事?”

谢灵妙跪在地上,刚刚还有胆子哭,此刻一对上二哥冬夜寒风似的眼眸,身子一抖,吓得连哭嗝都不敢打。

她哆哆嗦嗦,不敢看谢珩的眼睛:“妙娘只是……只是和冷衣做了知己。”

谢二爷刚刚就气得够呛,要不是二夫人拉着,早都动手训女,此刻听到这话,他脸色涨成猪肝色,一把推开拉着他的二夫人,一巴掌打到了谢灵妙左脸。

“逆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谢灵妙扇倒在地上,捂着脸轻声抽泣。

谢珩眉头微微一拧,冷声道:“冷衣,你来说。”

从头至尾安静垂头跪着的蒙眼青年,此刻缓缓抬头。

余有年讥讽道:“死瞎子也敢抢小爷未婚妻?”

冷衣声如其人,音色如冰泉泠泠,他缓缓解下眼上的白布道:“小生并非眼盲,这是谢小姐要求的。”

说着,他睁开了眼。

厅堂里,骤然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谢珩依旧面不改色,眼眸宛若古井般波澜不惊。

他端详着青衣男子的面孔,若有所思。

其他人皆噤若寒蝉,连余家人都停止了诘问。

不为别的,冷衣的那双眼睛……简直跟谢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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