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体内缠绕着一股极为凶残的魔气，却并非是修炼至此，而是吸食了数以百计妖魔的精魄所致。

“阿昱，你观这位姑娘之面貌，可觉肖似何人？”

禾袖第一眼见这女子，便有一种矛盾而熟悉之感，因女子那五官与举止，皆与自己十分酷肖，若不是她确信自己在人间已无亲眷，便要以为这女子是自己的姊妹了。

延陵昱闻言便看了过去，只一眼，便厌恶地皱了皱眉。

两人皆暗忖道，怕是江湖中盛传的关于禾袖的传言，与此女逃脱不了干系。

那女子似是因他厌恶的神情而濒临崩溃，面目狰狞走上前道：“公子，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我已经为你换了一张脸了，你还是不喜欢吗？”

她顶着那样一张脸，疯狂而痴迷地望着他，顿时让那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冰凉不虞。

那女子眸中是如漩涡一般的黑气，带着蛊惑之力，顷刻间便来到了他面前，还欲倾身相吻。

她距他一尺之隔，她步步逼近，他面色无波，本是一副好事将近的情景，旁观者也早已退出了几丈之远。

只是天上月又岂是那般容易触及？

一道剑光闪过，便听那女子忽地痛呼一身，而后双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脸颊连连后退。

第二剑再击来时，却被一把软剑拦下了。

“周夷君，你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禾袖神色中难掩震撼，本以为这任性的大小姐本性并不坏，哪怕一时之间因求而不得心有怨恨，亦只会迁怒于他们二人。

未曾想，她竟舍了肉身，与妖魔为伍，甚至不惜残害生灵，通过吸食妖魔修为来助长自身功力。

那女子见她唤出“周夷君”，身子一僵，缓缓放下双手，任凭鲜血随着脸上那道剑痕汩汩流出，只是那鲜血亦是黑色的，更是衬得她尤为可怖。

她扬起头时，那张脸便与先前迥然不同了，那是属于周夷君的面容，只是那道血痕依旧挂在那里，横穿了整张脸。

“没想到居然被你认了出来。”周夷君勾唇冷笑，望向她时，却是刻骨的恨意。

禾袖轻叹一口气，神色淡淡地问道：“你爹可是你亲手所杀？”

她将延陵昱未言之语道了出来，他转眸瞥向她，原来那时，她也听到了那人对他说的那些风言风语。

周夷君听了此言，身子微微一颤，神情似是有几分痛苦，几息后才平复下来。

“那老头只会阻拦我，对了，还有封辰，他也被我杀了呢。”她似是在自言自语，面上忽而怒气冲天，忽而愉然自得。

那厢延陵昱已运功拔剑，却被禾袖一个眼神制止。

“你既以为是我抢了你的情郎，便与我一战吧。”

只见她莲步款款地走向周夷君，又忽地回首对他嫣然一笑，随即又接着道：“生死有命，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周夷君大笑三声，掌心凝起一团黑雾，“好啊，便让我先杀了你，再囚了公子，与公子日日笙歌。”

她言罢，便一掌击了过去。

禾袖侧身躲过，便还了她一剑，却不是对着她要害，而是割去了她一截秀发。两人擦身而过之时，禾袖在她耳边呢喃：“便是将这条命赠予你，又如何？他不会心悦于你。”

言语间还示意她看向那边目光紧紧裹住自己的延陵昱，红唇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笑，“真是可怜啊。”

周夷君听了这番话，心中杀意肆虐而起，再看向她时，便俨然是失去神智、血腥暴戾的女魔头。

两人招招皆带着凌冽的杀意，几个来回间，便毁去了大片的林子。

交战间，禾袖大多是躲避的招式，这便激得周夷君愈加癫狂，招式狠辣地去攻她要害处。

天空忽地飘起了雨，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月色在雨幕的遮掩下愈发朦胧昏暗。

这厢两人已飞身上了树顶，皆聚起全身功力，作出最后一击。

只闻林中一阵震颤，一道通天的白光与大片魔气在半空中交汇，僵持了片刻，终究是那片魔气占了上风，以摧城拔寨之势袭向禾袖。

下方观战的延陵昱瞳孔遽然一缩，急忙朝那边飞去。

只任凭他竭尽全力，亦只能接住她千疮百孔的身躯。

她的左胸被贯穿，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口中溢出，犹如开了闸的洪流，她却淡然阖眸，似是在等待生命的消逝。

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冲刷了她脸上那些血迹，而后，不知名的温热液体夹着雨水落在了她脸上。

她不知那人为何流泪，却也睁不开眼，无力抬手制止。

她自是看不见，他犹如垂死挣扎的囚徒，浑身颤抖着为她输送灵力，亦听不见他带着哭腔的声声呼唤。

“阿袖，阿袖，求你活下来。”

那厢周夷君亦是狼狈地落下了地，朝着地面吐了一口血。

交战中，她虽孤注一掷地将禾袖击败，自己亦是受了重伤，只是在亲眼见到禾袖奄奄一息时，她顿觉欣喜若狂。

“公子，她已无力回天了，你便跟我走吧。”她一步步走近那二人，脸上尽显胜者骄矜之色。

延陵昱心口郁结，悲痛交缠之下，竟也吐出一口鲜血，再抬首时，眸中只见嗜血的猩红，而那周身欲毁天灭地般的煞气，竟比魔头更甚一筹。

“你去死吧！”他抬剑时，那把灼日剑泛着刺目的金光，将黑夜照的透亮，剑身裹挟的剑气，竟将整片山林夷为平地。

而后，一息之间，直直捅穿她的心脏，更是连惊呼都未曾有，便断了气。

将人一招毙命之后，他眸中弑杀之气亦未消减，拔出剑，又将人双手卸下。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鲜血却笼罩了一片山头，还有一具被剑气划得面目全非且流血不止的女尸。

待文德星君得了天帝召令，慌忙下凡时，便见着了俨然入魔的延陵昱抱着禾袖来到了寻仙谷。

他已不复此前的端方如玉，发髻凌乱，双眸猩红，唇角还留着一缕血迹。

“阿袖，我带你去找星君，他一定能救你。”他声音嘶哑低沉，眸中不时有湿润之物沁出，“你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