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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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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两人都回到旧金山。

俞舟找到了新舍友,然后把合同转出去了。

姜淑雯看起来有点舍不得,估计是觉得难得找到的做饭搭子没了有点可惜。

谭怡璇过来帮她搬东西,俞舟打包了好几个大箱子,基本都是漫画和衣服,两人来回两趟才搬完。

漫画自然是放书房,书房有个很大的原木书架,一看就不是谭怡璇买的,估计是谭芸从国内运过来的。

书架上很干净,一本书都没有,空荡荡的。俞舟就把漫画一本本放上去,一个系列放一层。

衣服本来谭怡璇让她放自己衣柜,俞舟不肯,说要住客房。

谭怡璇和她愣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你住什么客房啊,没房间给你住。”

呵呵,俞舟心里冷笑,她家里房间这么多,再来几个人都住得下。

“那我住蒋思睿房间,她肯定同意。”

蒋思睿偶尔会来谭怡璇家里玩,所以谭怡璇就留了个房间给她,这点俞舟自然是知道的。

谭怡璇一听这话就上火,恨不得直接把俞舟扛到自己房间去。

看谭怡璇真的有点生气了,俞舟耐心地解释道:“我喜欢熬夜,大半夜还喜欢大喊大叫,到时候吵着你怎么办。”

“我又不嫌你吵。”

“要不我们留点个人空间?就不用去改变生活习惯了,那样多麻烦呀。”

“你烦我了?”谭怡璇警惕地说。

俞舟立马摇头,“反正到你房间就几步路,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睡客房。”

这话讲下来,谭怡璇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算了,你想住就住吧。”

俞舟开心了,作势就要拉谭怡璇的手。

谭怡璇这会气还没消,“先说好,你要是躲房间里不出来,我就把门锁拆了。”

“怎么会呢。”俞舟笑得很真诚。

俞舟的房间就安排在谭怡璇隔壁,阿姨上来把客房的卫生搞了一遍,然后还帮俞舟铺了床。

客房自然没有主卧那么大,但还是比俞舟之前的房间大多了。

俞舟花了整个下午才把东西大概整理完,环顾了下新房间还是觉得有点空,想着改天再买点家具好了。

吃饭的时候谭怡璇问俞舟喜欢吃什么菜,让阿姨明天去买。

俞舟无所谓,瞥了对面的阿姨一眼,然后说阿姨手艺这么好,做什么都好吃。

她嘴甜,随便几句话就把阿姨逗得很开心。

谭怡璇哼了一声,想着明天要全是辣菜,估计俞舟就得苦着脸了。

俞舟把今天的assignment写完,然后就开始激情网上冲浪。

谭怡璇问她喝不喝奶茶,喝的话就叫外卖,俞舟当然愿意,还说主动去门口拿。

俞舟点的那杯不怎么样,茶太浓了,然后就死皮赖脸地跟谭怡璇换了。

谭怡璇洗完澡出来,看见俞舟盘着腿在床上打游戏,手里拿的还是她的ipad。

随着平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俞舟的眼睛像黏在屏幕上一样。

谭怡璇故意咳嗽了一下,俞舟就马上放下平板,然后很狗腿地拿起风筒给谭怡璇吹头发。

俞舟选的最低档,轻柔地拨弄头发,这样能看上去更蓬松点。

谭怡璇说了句话,俞舟没听清就凑近了点。

“看电影吗?”

“看什么。”

“之前你说的那个。”

“《触不可及》?”

“好像是吧。”

游戏室里有家庭影院,俞舟以为到那里去看,结果谭怡璇说卧室就装着投影仪,不用那么麻烦了。

投影仪正对着床,谭怡璇按了遥控器,把幕布放下来。

俞舟坐在床头,谭怡璇躺在她腿上。

房间里关了灯,只有屏幕还有亮光。

电影的开头就介绍了两个主角大相径庭的环境背景,谭怡璇以为就是那种老掉牙的情节。

在没遇到菲利普之前,德里斯居无定所,终日混迹于街头,通宵辗转在公交和地铁之间。

窗外是白茫茫的大雪,窗内是不安的灵魂。

他疲惫地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冷清的景色出神,在颠簸中寻求几分钟的歇息。

身体早已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贫穷就像是空气一般无法逃离。

在度过一个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后,他走出地铁站,若无其事地加入其他正常人的行列。

反观菲利普,他住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24小时都有专人看护,无需为生计发愁,可以自由地享受着世间的乐趣。

他是一个世俗层面上无比成功和光鲜亮丽的人,拥有了别人羡慕的一切,即使身体有缺陷也不妨碍他的魅力和智慧,然而独独缺少了活力和生机。

德里斯一开始对于看护工作一窍不通,多少有点手忙脚乱,甚至还有点抗拒,直到后来的轻车熟路。

一个很温情的片段就是菲利普在夜间突然觉得喘不过气,他大口地呼吸,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儿一样艰难。

德里克用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用手心把温暖传递过去,引导他把呼吸放平稳,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的。

电影的前半段很好笑,主要是由于两个主角的成长环境和三观的不同带来的矛盾和摩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能找到共同的兴趣。比如黑人小伙德里斯喜欢流行音乐,中年绅士菲利普更喜欢古典音乐,两人都能从音乐中得到快乐。

俞舟觉得两个主角都很真诚,这也是他们能建立起友谊的基础。

那些外在的东西,像是金钱、职业和社会地位确实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是情感的交流能轻而易举地跨越这些障碍。

德里斯的真诚在于他不会对雇主抱有怜悯。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不愿把菲利普当做是残疾人看待,他时常会忘记菲利普是残疾然后把手机递给他。

德里斯会嫌弃菲利普的轮椅走得太慢,然后就给轮椅安上加速器,时速十二千米,让菲利普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能飞驰起来。

在菲利普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感到疼痛的时候,会让他抽两根烟缓解一下。

印象最深刻的一点就是,在他们外出的时候,菲利普本来想坐在残疾人专用座位上,但是德里斯说他不能让菲利普像一匹马一样被塞进后车厢,最后他选择了和菲利普一起开着玛莎拉蒂在马路上狂飙。

谭怡璇看到这段的时候跟俞舟讲,要不改天带她去飙车。

俞舟说文明驾驶,幸福万家。

菲利普的真诚在于他对德里斯过往的包容,即使知道他曾经因为抢劫而蹲过监狱。

他看到了这个被社会边缘化的黑人小伙身上的闪光点。德里斯幽默风趣、自信大胆、仗义大方,这些优点都像是金子般珍贵。德里斯体现了人性最本真的善意,这种善意和纯真不是被教化的结果,而是源自人类本身的美好和善良。

可以说因为德里斯的到来,像是给了菲利普开启了第二段人生。他的激情、勇气、快乐全都被这个来自贫民窟的“小混混”所激发。

他们就像是两块散落的拼图,形状各异但是无比契合。遇见对方的那一刻才各自发觉原来的世界中所缺乏的部分。在两个孤独的灵魂相汇后,碰撞产生的化学反应犹如宇宙大爆炸一般奇妙。

两人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对于沉稳、循矩蹈规的菲利普来说,这个新世界色彩鲜明夺目,让人感到刺激又新奇,还夹杂着几分莽撞;而对于德里斯来说,菲利普带来了很多他之前没有机会接触到的知识,还有那些未曾感受过的体验。

俞舟看到菲利普邀请德里斯去阿尔卑斯山玩滑翔伞的那段笑出了声。

在瑞典如油画般的风景下,菲利普惬意地像是重返天空的鸟儿;而德里斯看着眼前天旋地转的世界,一开始疯狂后悔、畏惧又狼狈,后来全然沉浸在全新的视角带来的冲击中。

菲利普有一个长期的笔友,但是他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德里斯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菲利普的爱浪漫但退缩,憧憬但懦弱,这一切自然被德里斯看在眼里。

德里斯因为家里的事情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看到的就是憔悴的菲利普。

他们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寒暄,德里斯一如既往地开着不知分寸的玩笑,调侃起菲利普最近的懈怠。

钢琴曲恰到好处地响起,在旋律的层层递进中,那个迅疾的车影再次在夜色下狂奔,他们的眼神在梦幻的光斑下不断流转。

因为超速引来了警察,两人还颇有心情地打赌,直到被警察逼停。

菲利普及时装病,德里斯才得以顺利脱身。

警察在前面为他们开路,车里放着摇滚音乐,德里斯得意地手舞足蹈,两人大笑着、默契地享受着这放肆的时刻。

他们分享了同一根香烟,菲利普放心地把目的地交给德里斯。

车子开过了整个夜晚,直到黎明破晓后、日光重返大地。

德里斯带着菲利普来到了海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海鸥在天空中盘旋着,海风习习,阵阵悦耳的海浪声传来。

菲利普用眼神和微笑向好友传达了感谢。真切的友谊带来的慰藉在这一幕体现得淋漓尽致。

德里斯耐心地帮他刮胡子,顺便还开了几个糟糕的玩笑,如愿地看着菲利普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结尾是德里斯带菲利普去到了约定好的餐厅,在那里菲利普心爱的人如约赴会,最终还是德里斯帮菲利普迈出了那勇敢的一步。

《Una Mattina》的曲子响起,一时间震惊、感动、喜悦各种情绪纷涌上菲利普的心头。

德里斯隔着窗,在海边的阳光下冲好友挥手告别,他转身然后独自离去。

在这两个看似对立的阶级之间,那些冲突和差异在交心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高雅和低俗,显耀和平凡,财富和贫穷,这些东西都掩盖不住两个灵魂直击心灵的交流和靠近。

尽管大家都深知众生平等,但是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我们总是画了很多条界限和设立了很多规则来区分人群,骨子里都不自觉地给每个人划分了高低贵贱,最后发现把自己束之高阁的正是自己的偏见。

俞舟看到那最后一幕想到了过往人生的种种,说不出也道不明,就是咽下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可能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找寻那个和自己心灵契合的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成为挚友或爱人。

缘分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发生,可能是在图书馆无意看到的侧脸,或许是树荫下正在喂猫的身影,也可能是一张寄给别人的明信片却阴差阳错到了自己手上。

然而感情有时候又脆弱得不堪一击,也许是我们明明相拥却无法懂得对方的心声,也许我们今天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畅所欲言,但是明天又各自消失于人海。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某段关系牢不可催,但是后来各自被生活裹挟着走了好远的路,突然回头才发现有些人早已离去。

错过和遗憾占据了人生很大的篇幅,我们会因为某个误会而分道扬镳,也会因为时机不对而相顾无言。

可能有时候拼命去在乎一个人,为那个人使劲浑身解数,却换不来哪怕一个眼神。

触不可及,俞舟默念这几个字。

不仅是阶级和身份的差异,更多是彼此之间竖立起那座望而生畏的高墙。

我们总是倾向于默认对方和自己想法一致,然而事与愿违,很多东西都是可触不可及的。

谭怡璇摩挲着俞舟的指骨,她问俞舟在想什么。

俞舟霎时回神,她的眼里再次出现了谭怡璇深色的瞳孔。

“没什么。”

谭怡璇明显不信,切了一声,嘟囔着俞舟小气,总是憋着一堆话不肯说。

俞舟笑了起来,问谭怡璇有没有什么遗憾。

“遗憾啊……没抢到限量款算吗?”

俞舟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

“好嘛说正经的,肯定有啊。”

看谭怡璇的眼眸低下去了,俞舟敏锐地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瓜。

“什么啊?不会是初恋吧?”

该说不说,俞舟有时候的第六感准得吓人。

谭怡璇依然在卖着关子,这可把俞舟急死了。

“哎哟,说说嘛,求求你。”

看俞舟哀求的样子,谭怡璇一直在笑。

“你先说说你的。”

“嗯?”俞舟歪着头,犹豫了几秒道,“就是些烂大街的故事。”

谭怡璇说没关系,自己也想听。

“先说好,你不能生气啊。”

谭怡璇点点头。

俞舟的初恋是在高一,一个同班的女生跟她表白,因为之前两人关系就还不错,属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俞舟就同意了。高中的恋爱跟其他大部分人一样,很平淡,无非就是上课下课,下晚修后一起回宿舍,周末再相约去玩。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情节,后来俞舟转到了国际部,两人关系就断了。

“就这样?”谭怡璇有点失望。

“是啊。”俞舟笃定地说。

“那你们怎么分手的?”

俞舟暗道不好,“就那样呗,那还能怎么样。”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分手的场景即使过了几年还是历历在目。

大概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凉薄,既不主动也不热情,只是一味地去迎合对方。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即使没摆在明面上,暗地里却越积越深,直到那个下午。

当时正好是放学的时候,俞舟背着书包,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玩电脑,走出了几步路才发现身后那人不见了。

俞舟转过头,问她怎么了。那女生站在一棵大树下,迟迟没有迈出脚步。

她表情看上去跟往日都不一样,不再是俞舟熟悉的笑容,纠结了一会后她开口了。

“你现在还在假装喜欢我吗?”

语气里是满满的失望和落寂。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拳砸在俞舟心上。

俞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就像是跳双人华尔兹的时候永远跟不上节拍的那个人。

不仅仅是这段时间对她的冷落,俞舟心里清楚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真正动过心,只是停留在好感的层面。

俞舟那时候以为谈恋爱就跟交朋友差不多,只是要更亲密一点。

俞舟手足无措的样子自然都被那人收进眼底,她已经猜到了这个注定的结果,只是最后确认自己的想法而已,所以她只是挥手跟俞舟告别。

没有争吵,没有撕破脸,一切都很平淡。

但是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俞舟都会反复想起那一幕。

虽然她早就从过去释怀,但是那些细节还是无法向他人诉说。

看俞舟一直闪烁其词,谭怡璇就不追问了。

“你呢?”

谭怡璇就讲起了一段十几年前的事,准确来说,不是初恋,而是暗恋。

发生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当时有个好朋友和她玩得很好,两人天天都腻在一起。

谭怡璇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悸动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和那人在一起就很开心,后来的结局跟俞舟的差不多,也是因为转学,两人关系就断了。

“这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俞舟疑惑。

谭怡璇啧了一声,“你就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就是两个小孩种树。”

“《怦然心动》啊?”

“是啊。”

俞舟当然看过,也为里面青涩单纯又无比美好的感情而感动,但是这种桥段放在现实多少还是有点天马行空。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纯情的。”俞舟笑着说。

“那看来你还是对我了解不够多,正好我们现在来加深一下?”

谭怡璇的眼神变得耐人寻昧,俞舟马上想拉开距离,然而床就这么大点,下一刻就被谭怡璇的爪子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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