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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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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贰不去管他,一左一右,捏住了他的手三阴,足三阳,将燥热内力倾注过去。手三阴经,从藏走手,从手走头,足三阳经,从头走足,从足走腹。如此便是一个循环,先运完一圈功,问伏肆:“感觉如何?”

伏肆神思不属,只觉得经脉中热热的略有胀意,不去答他,心中只想着:“七天?七天?”伏贰见他如此出神,又运了两圈功,捋起他的袖口,只见那胳膊上,苍白的肤色里顿时出现一抹丹红,底下已经被撕裂,轻微地溢出血来,只是被表皮包着,不曾流出。

伏肆周身一痛,好似被火苗从里往外地舔着,回过神来,问:“你做什么?”

伏贰摸了摸那胳膊,从刚才割的口子挤出一两滴血来,舔到嘴里,咂了两下,摇头道:“还不成!”

他再运转一次内力,伏肆“啊”地一声,只觉得五内俱焚,一条火线燎烧而过,沿着血管,从手至足,又沿肺腑至冲到头顶。所到之处,焦土遍地,寸草不生。直痛地缩起来,周身滚烫,几乎就要立即爆炸。

他经脉本就脆弱,哪里受得了这样霸道的内力。焦头烂额,烫成一块滋滋作响的木炭,吹做一个要胀破的羊皮筏子,撑到极限时,忽地身体一木,不禁喊叫出声。

一时间仿佛听到无数脆响,弓弦崩断,堤防冲垮,江河入海,滚烫之意无影无踪,再也觉不出一分一毫痛楚。舒舒然十分惬意,只是觉得头晕眼花,胸口空荡荡地犯恶心,喉头一缩,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伏贰收了力,却见他口头接连不断地呕出鲜血,便不像是吐,而是一个装水的皮囊被一剑捅穿了底,汩汩地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一直流一直流,将胸口衣衫全都打湿,溅在躺椅上都是,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来。

伏贰杀人如麻,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景,愣了半晌,问:“你怎么样?”

伏肆低到几乎听不见:“冷……”

伏贰始知不好,捏住他手腕,一触便觉得冷得像块冰,脉搏弱得摸不出来,一探鼻息,只不过刹那之间,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暗自惊诧:“怎会如此?寻常人等,尚能支持五六轮,这小子怎么这样弱法,才不过几次,便已四脉齐绝,心室败损?若真放着不管,眼瞧就要死在这里,什么端倪都没瞧出来,岂不白白浪费了那一枚解药?”

他犹豫再三,咬牙道:“算你小子命好!”跳上岩壁,按动机扩,壁顶上啪地一声,慢慢降下一层木梯来,显出一个空夹层,放着一只玉盒。他从里头拿出一只灰扑扑的丸药,塞在伏肆嘴里。

伏肆咽不下去,口中无力,含着会儿,又要吐出来。只得拿水来慢慢化开,喂他吞下。

不过片刻,伏肆吐的血就止住了。面如金纸,却不再抽搐。药汁流动,只觉得身体里缓缓渗透进一股暖意,舒适熨帖,仿佛在修补着破损的经脉。

他慢慢儿睁开眼睛,稍稍恢复些气力,却忽然腹中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喘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话未说毕,人已经翻倒在地上,皮肤上泛起一层层的波纹,仿佛要被钻破。

伏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激动起来:“这是救你命的宝贝,如何怨它?这是解药起了作用,王虫要被杀灭了!”

王虫受药性一激,在体内躁动不安,拼死反扑。伏肆全身无一不痛,满地打滚,嘶声惨叫,几乎要昏迷过去,只觉得比先前任何一次发作都要难熬,像是生生地剃光每一根骨头,每要晕死时,却又被活活疼醒。冷汗如雨,全身如水洗一般。

伏贰眼睁睁瞧着,原来是满面兴奋,可见着这蛊虫反扑如此暴烈,一两个时辰尚不得终结,也不禁心有微悸。只怕小畜生受不住,一命呜呼了。然而他此时也束手无策,只得在心中暗自祝祷,叫这小子能安安稳稳地熬过去。

伏肆感觉自己仿佛一根绳子,来回地在刀尖上剐蹭,稍有不甚,便要刮为两段。而体内总有一种药力,每当他撑不住时,便运转开来,涌向心脏头颅,涓涓细流一样护住要害,只是吊着他的命,叫他受这不能终结的苦。过了仿佛有几十年那么长,他哇地一声,终于吐出一口暗色来。里头伏着一只黑红的大虫,手指粗细,已经僵死了。

伏贰大喜,知道这东西真有作用,恨不得当即就一口吞下解药。却又知道里头臣虫还未斩草除根,若置之不理,终成后患。要想知道沸血功对它们有没有用,还得拿伏肆做试验。于是不顾他已经气若游丝,先把人捉过来,又一次发功注入内力。此时便不受经脉所限,毒火直侵脏腑,伏肆唇色焦枯,头脑昏昏沉沉,像是在地狱炉上烤的一片枯叶,任由施为。

晨光透入,这场折磨才止住。这时伏贰也已力竭,再把伏肆手臂割开放血,只见血里浸透许多絮状物。原来是漂浮起来的虫卵与死虫。伏贰将虫尸滗去,又尝了尝血,点头道:“不错,只是还未除尽,尚且欠些火候。”

不过是一夜之间,伏肆已经像个被掏空的稻草人,伏贰自顾自地打坐练功,弥补晚上的内力损耗。

待到洞壁里射进来的光变得最窄,已是正午。伏贰弹身而起,从洞窟里拿了条风干的人手,咯嘣咯嘣嚼了一会儿,骨头吐得满地都是。再瞧伏肆,他不知怎么,竟然强撑着醒了。耗了一上午,慢慢挪到岩壁旁,扶着石头靠了上去。

伏贰切下一块儿人肉,丢在他面前。伏肆悠悠晃了一眼,又将目光挪开。伏贰冷笑一声:“可不是老夫要饿死你!”

伏肆口型动了几下:“水。”

伏贰见他嘴唇干裂,灰白的死皮都要掉落,倒了一碗水,放在他面前。伏肆捧起来灌了半口,双手颤颤地发起抖来,一碗没喝完,碗便咣地滑下来,砸个粉碎。

伏贰见他如此虚弱,骂了一声娘,闭眼不理。待到入夜,走过去又按住伏肆脉搏,正要运功时,只见暗白一闪,磨得锋利的瓷片就要割他喉咙,离得太近,伏贰反手还捏着伏肆左胳膊,拧过去就挡,伏肆眼睛眨也不眨,右手抓着瓷片穿透自己左小臂,扎伤伏贰颈侧。

伏贰猛地一扭,旁边是死角,头狠狠一磕,倒悬的石笋崩断一根,这才避开。他见伏肆胳膊上又是血花四溅,焦躁道:“还魂丹给你也白吃——就这点血,还折腾来,折腾去,别虫没除干净,人先死了?”

伏肆腾地拔掉瓷片,抵着自己喉咙,声音沙哑,却很坚决:“若不想我死,就放开我。”

伏贰稍一迟疑,他便要引颈自尽,绝不和你闹着玩儿。量他也无处可去,只得松开手。却见伏肆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后退,一直退到岩窗口,一侧一倾,便要从窗口翻下去。

电光火石,伏贰弯腰掷出一枚碎瓷,迅疾如风,将他衣摆钉住。刺啦一声,衣服已经被扯破。便这一下缓冲,坠势稍缓。伏贰闪现,不等他有所动作,化拳为掌,切他大椎,伏肆挨了一手刀,哼都没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此后又是一夜烧血煮虫。第三日时,伏肆血中的虫卵已经死伤大半。如果依照这样的速度,料得再过一天,便能除尽。伏贰喜不自胜,抓耳挠腮,一待这小子被医好,证明此路可行,他也能从此解脱,天高海阔,好不快意。中午开了一封酒,拿了根大腿啃啃。瞥了伏肆一眼,见他坐在地上,形容枯槁,脸色蜡黄。道:“你还是不吃?”

伏肆抬起手,解开头发,将红色绸带一圈一圈贴腕缠着,绑得极紧。他面无表情,长发披散下来,瘦得两个黑眼珠子显得更大,要凸出来似的,里头闪着尖锐的亮光,十分瘆人。伏贰蓦然有些心慌:“这样瞪我做什么?”

“来不及了,”他说,语气平静,无端使人害怕,“是你不放我走的。”

伏贰宽慰自己暂且忍耐,一旦除尽伏肆身上的臣虫,便要把这招人不快的小子趁早干掉。于是心平气和下来,于是去岩窟里的贮藏库里找找,摸出两棵冻白菜,抛给伏肆。伏肆默不作声地把它们送进嘴里,吃吃停停,啃了一天。瞧着很老实,却更叫人不安。伏贰心道:“管他呢,反正也打不过我。”

伏肆今日出奇地乖顺,不再反抗,只是恹恹在一旁躺坐。此夜第三次运功炼虫,早上滴血一尝,却叫人大失所望。伏肆血中孵化的小虫,非但没少,不知为何还多了起来。伏贰没料到还能如此反复,心中懊恼沮丧,也庆幸自己不曾贸然服用那一粒解药。那一天他又把《易筋经》翻出来,对着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发愣。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方法来。十分不甘,只得继续在伏肆身上做尝试。

如此又过了两日,伏肆血中的蛊虫忽多忽少,简直叫人发狂。每当伏贰运功将血液涤清,次日蛊虫数量又会猛增。连日运功,更是耗损内力。到了第五日上头,已经将伏贰累得精疲力竭,铜蓝鹟在笼中也待不住,日日跳跃,意欲飞走,只是被困住不得脱身。谁料第二天里,伏肆便头晕目眩,体温忽冷忽热,全然是没有吃血丸的症状。伏贰心里凉了半截,知道是蛊已养成,新的王虫诞生,旧症又复发了。

他呆立半晌,知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场罪算是白受了。此时怎么也不可能再喂伏肆吃下一枚解药,然而耗费了这么多心力,却是终究舍不得将人弄死,便任由他自生自灭。

王虫发作时,生不如死。伏贰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瞅着伏肆成日躺在暗角,昏迷不醒,就不再费力将人绑住。他调息练功,又是突发奇想:乐佚游不是还留下一批虫卵?若能将那些虫卵孵化出来,成功育活。日后或有大用。于是找寻那个小粉瓶,前几日随地一扔,如今遍寻不得,直到深夜,最终在一个岩缝里捡着。往手上一倒,竟然已经空了。

伏贰怔然无语,只是此地再无第三个人,嫌犯易得。转过身去,正瞧见伏肆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当即喝问:“你拿了是不是?那么多虫卵,怎么现在一个也不见了?你把它们藏在哪里?”

伏肆闭口不答,伏贰瞪着他,心头浮上一个叫人恐惧的猜测来:“……你吃了?!”

没说出来之前,猜测也只是猜测。可一旦说出口了,他便再无怀疑,给自己惊得也后退两步:“你把虫卵吃了?你一直在吃虫卵?难怪我怎么也杀不干净,你在自己肚子里养蛊?!你疯了!你怎么敢的?”

“若那么轻易叫你根除蛊虫,我岂非早就死了。”

他将一切看得这样清楚,反倒使伏贰哑口无言,却又想到这小子竟然狠成这样,生生浪费了这颗解药,怒道:“不过是苟活几日,你以为你现在就不会死了?”

“无所谓,”伏肆轻声道,“我就要这几日。”

他忽地跃起,身姿轻盈敏捷,一如往日。这是苏逾白长久训练的成效,在发病的第三阶段依然能保持较好的身手。伏贰压根也不曾想到有人在地上死一样地躺了几天,就为了在此时爆发出这样的速度与力量,一时愣在原地。

虽然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但也足够用了。

他飞身而起,和数日前一样的动作,直扑金笼。里边的鸟儿已经呆不住窝,急得直扑腾,只要笼门一开,便要展翅翱翔。

伏贰猛然悟到,已经是第七天了。

伏肆将鸟儿抄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窗口。身后传来绝望的吼叫与热浪般的掌风。他侧过身挡住,后心受了重重一击,手臂已经扬出去,蓝雀儿落下高崖,啁啾两声,很快便飞得无影无踪。

小畜生转过身来时,分明现出了胜利者的神情,冷酷,阴霾,更有压抑不住的森然喜悦。扬起脖子时,像一头狼在对月嗥鸣。

“死在这里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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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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