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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霍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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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

“妳来晚了,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头,妳留着泄气玩,妳那位远处堂亲也死了,我捡了个孩子妳若是愿意养着玩也好,妳与我不同妳于人尚有盼情,素忱,别为难自己。”

“既如此,那就让这鱼儿回水中为自己造一场梦吧,至少水波再肆之前给它们一些勇气。”

“因为你们输过所以就认定了我也会输,你们挺可怜的。”

霍家军少主是个能用长枪袭敌二百的小娘子,她的事迹在街上坊间都传遍了,什么带兵征杀铁律硬规,什么戮母杀妹天将孤星,闻言我只觉得好笑,若是让他们知晓城中所供盐畜之人是她所引也不知这一个个的会不会羞愧到上吊?脑中却闪过她出征前同我讲的:“妳千万眝紧商户,勿让他们将征盐引蓄之人供出说露,不然主帅起疑心倒好说城中百姓只怕宁愿饿死。”我有时也会疑惑霍辞从来不曾与人久处算计怎么会如此拿捏人心,下次她回来定要好好问问她。望着窗中弯月我回忆起了我们在沙漠中的第一次见面:一个随着亲人血溅在脸上的小姑娘原地装死,叛匪被狼嚎吓退后一个丫头开始往尸体身上搜罗,搜到那个小姑娘时她盯着她颈上的璎珞欲伸手去扯却猛得被拽到了地上,那小姑娘坐起来哭喊着说:“这个不行,这个得跟着我一起死,求求妳了就让我带着它去死吧!”丫头坐起来盯着她哭,她脸上划过的东西比颈上的还要亮上许多,她伸手去接却一会就化了,她有些着急地摇着她都将她揺饿了,她见她又饿又抖只好将果子放下在地上写下‘冼英’两字便带着狼群远去。经年后她们再见她成了霍家的女儿与兵器我成了李家表小姐,她一点也记不起那日的事却还是见不得我哭,我就成了唯一能与霍家小姐讲上话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在讲。她是什么时候话开始多起来的?喔,是李家出事那年,那年两人的身份对调,她连军营的烽火往哪里飘刮的什么风都要同自己讲而自己只是时不时应合一声点头一下算作应答。直到有一日她身上还流着血就传自己过去,她将铺子田宅的文书递给我道:“这些才是妳李素忱的,我还是习惯不了话多,明日我便要回沙场增缓,我要妳留在城内替我做眼当口…”我应下要她保重,这一许诺便是六年。六年间她回城的时日不多却在书信里将什么都写了一遍,营中风向草动职务升降兵数,我书信所记不多却在城中将各家铺子都买了下来,盐铁畜田之厚食肆首饰之薄皆收。这不,城中自从去年水竭食旱我的买卖差点儿做不成,她闻言放了三支商队回去带物助我又写信来:“城中余下商户皆有暗桩,妳安心取用务必不损城中百姓分毫度过此劫。”正准备算她已经走了几日,窗下声响诱我去瞧,我将罗钗捡起向后问:“战况上不是说妳阿父死了军中人心大乱吗?妳怎么有空回来?”这次身上没带血还穿了身甲衣,她答:“战况无错,只是有我人心再乱也得平。”我瞧着她眼露亮光的样子道:“妳如今这个样子叫兵卒瞧见了还以为人是妳杀的呢,妳好像真的不怕死…”她将敌军盐地地图递给我道:“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过了今夜,她就不是少主而是霍家主帅了。我正想做些什么她忙说:“一个时辰后我就走了就不劳烦李商长啦,以后不用再烧我写给妳的信了。”望着她策马离去的背影与昔日那个喊:“愿为冼英之流,为一方守平!”的丫头重合,我突然觉得女子需要的不是宠情爱意而是平置情义。

我最后一次亲往沙场送盐铁时便听见有人说我与她一般都是跟着血飘的女子死了都是要下地狱的,这话不假,眼下新皇骄奢淫逸又大兴土木人求不求了人自然只能求神,神最怕的便是不苦不虔之人,我与霍辞正是这样的人。原以为她听了会因损威责人她却只是训道:“若下一仗不力尽而战,我下地狱之前会先把你们送下去。”便让他们离去,我开口问她:“霍主帅就不怕长此以往人心尽散?”她望着敌军驻守方向回我:“那就散,霍家军忠于杨广忠于朝廷,可如今杨广食民朝廷啃人这样的队伍我不要,霍辞要的是乱世里终于舍得为自己争上一争的队伍。”狼群之中狼王一死哪怕再孱弱的骨狼也肯豁出命爬向那个位置,霍辞从不是强争之人她要的是吸食强争之气后的漠然。她带着亲兵夜袭敌营又烧了粮草彻底激怒敌军,两军开战之后我在营中带着医待忙碌治人,人是敌军以为已死的伤残军卒。烽亮剑鸣血闪狼嚎,整整三日军中从敌军所收之人的数量已比军中心不齐之人的翻了三倍,敌军退去后她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便高喊道:“诸位伤好后我会为你们安排回国回营的车马,不愿回去的我会为你们在城中求份谋生差事,大家愿意跪那便好好跪,家中神佛还缺这一两分虔诚给高堂之人制苦造难。”濮部几番战乱投奔聚起的皆是隋民,本就情不深毫无义又遭濮军丢弃当即投了她还说叫嚷着杀回去。我在其中瞧见了昔日灭我族亲的叛匪头子,我以为我早忘了以为这份牵绊早就不在了,可骨血翻涌只叫嚷着杀杀杀,李家堂兄竟也还活着只是他不认我我不识他,她看出我的异样拍着我的背问我怎么,我道:“我想杀个人,可这会坏了妳让敌灭己的计划。”她伴着血回我:“好,他如今眼瞎腿瘸,我的计划没那么脆弱。”三日后敌我厮杀,军中大胜的消息传回我策马奔走,到地时却发现尸横遍野的霍家军与抱着小孩杀红了眼的她,她瞧见是我笑着说:“妳来晚了,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头,妳留着泄气玩,妳那位远处堂亲也死了,我捡了个孩子妳若是愿意养着玩也好,妳与我不同妳于人尚有盼情,素忱,别为难自己。”我听不明白却也知晓霍家军全亡得带着她们悄默回城,我关了不少铺子躲过风头,也算过了段安稳日子,那孩子是个健全男娃我为他取名李文相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她消沉木然一段时日后终于认清了自己只是只裹着人皮的狼这一事实,我只说:“狼嗜血不可怕,可怕是那嗜血的人可以让别个情愿放血将喂血奉若正道,这百年履历吃人传统里多的是分尸刮羹之流,妳不该为了这些东西放弃本就是妳的东西。”她慢慢说服自己又改名换姓参与了农民起义,即然无知无觉无情无义那去做有感觉的事好了。

我原以为她会在瓦岗军中杀个痛快,可她只去了一月便回来了,回来时连枪都拿不稳。她推开门嘴里只反复念着句:“我也是刀…”手上的枪与鬓边还沾着血,见我出来直挺挺倒在我怀中,不用想也知道此番不过是她凭武艺立功后却发觉自己成了旁人手里的一把刀钝刀半死躲回来的,狼喜欢血取血之道源己归己,人喜爱权势可攀权之阶是人骨血干所化还终归他人血衣之缕。为她擦去血迹描摹着她的眉眼,这才想明白或许民乱至今日大家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也只有乱世里大家才会承认畜生本来就比人活的好。她醒后练枪法读兵书甚至带着小文相练刀枪,她说:“杨广这一乱比妳我想的更深更久,在营中时得见李叔德与其女儿所带之兵虽可破此乱却与其子有纠只怕平后还会有一乱,小文相来日所处正是乱时妳我若不谋好护其便真无活感,我一路拖伤得见十室七坟不见生畜不知从何时起便止了杀心血意,素忱,我想学着做个人…”我闻言道好,眼下时乱人躁已冲入长安,城中几番血冼所留之物足够我们活下去了。霍辞,妳不在的时候我学会了去偷去抢去杀人,以后妳来做人我来做刀。大业这个年号随着被缢弑的皇帝化为了尘土,大隋这个国号更着被乱世造就的情景碎回了乱世,消息传回时我与她正带着小文相垂钓,鱼被惊走了她说:“今日这鱼儿受惊两次必会深匿造势,这水往后咱们可钓不上来鱼了。”我听懂了她的话将垂杆收起道:“既如此,那就让这鱼儿回水中为自己造一场梦吧,至少水波再肆之前给它们一些勇气。”小文相听不明白只说:“我可不走,武将于人于势都要死守到最后一刻,鱼也是。”我们笑着随他去,归家途中她问我:“若是有一日,我说我又要去杀人还有可能回不来,妳会如何?”我听见我自己说:“好啊,那妳就去,反正霍将帅无牵无挂的谁也留不住不是?”这些年她修身养性与世无问,从前见过她的都说她改了性子早不是从前的霍将帅了,可我深知人不可能刮掉自己,就连我自己也还是靠盼情活下去的人,她试着依情而活可这份情里我与文相都不过是她自己的印照,日子越久她越骗不住自己。她忙说:“留得住留得住,素忱的鱼汤谁都留得住,文相那小子还真钓到鱼了,我们快回家等着他自己把鱼带回来。”她耳力一向好我却佯装不信回头瞧,瞧见个半大娃娃横抱着比自己还长的鱼嘴角带笑,我们朝前大步离去小文相在后头傻笑着一步步自己抱鱼走着,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偷来的,我多希望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惜偷来的日子是要还的。

李叔德比我们想的还要快,灭薛家收西北赶刘宋占山西,我们正欲借窦家长势却不料小文相带着五千兵马跪在跪在帐外求霍辞应下总管一职,原以为养了个知冷暖的白兔却是个欲占鹰的狐狸。霍辞问我:“妳可知他最近在与谁来往?”我答:“李家纯臣徐世勣。”她盯着我很认真地问:“他不像妳,情感是他们杀人灭势的幌子,他也不像我,杀人坦荡无畏污名,阿忱,我们该走了。”我于世三十载到底还是没学会以情磨石,我答:“好,但妳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她接下总管职令认下徐世勣这个义子,她问:“窦氏无道,儿想如何事之?”她知晓李叔德必成大事却还是忍不住给他使绊子,徐世勣闻言忙说:“母无忧,不过一月当杀之。”李文相眼中闪过的窃喜被她尽收眼底,人不是鱼,钓鱼用饵钓人估心,他低估了徐世勣与李叔德的亲近也高估了窦家与自己的位置。她对他讲:“东海公已经许诺了我们一共图谋窦贼,事久只怕会生变,何必等他来?不如我们速速打过去。”那天晚上我们在岸上瞧着这个杀刀频出的将军推说似她还是似我,最后只觉得一个也不像,霍辞杀人从不推荐找己我算计人从不自绝死路。望着踏将士呼命喊救而策马还离的李文相,她问亲兵水中流尸可备好得到肯定答话后便带我离去。我们向西走了一个月,听到他被窦建德杀死的消息我竟只剩下了释怀,在火旁我问她:“妳曾说我尚有盼情,可到头来这份不过是放在别人身上归于自己的算计罢了,我这样的人当真有真情吗?”她将剑收起为我除去白发道:“不重要了,素忱,这世上多的是口中喊着为真情而活却无时不刻不再算计的人,昔日为死欲杀今日他死妳尚有情流,这些都是真情。”我们安置在西山上贩盐卖铁渡日,次年三月她听闻李家二郎‘围郑击夏’的计谋使窦建德被俘,问斩前昔她带我去长安狱中问了窦建德三句话:“早年曾言打仗不是女人过问的事如今可悔此话?杀李文相却放徐世勣可悔此举?起义六载轰烈倒塌可悔义举?”他说:“老子说的都是大实话,干过的事都不会后悔!”我以为我们会气恼的可我们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是啊,哪怕败了哪怕低尘,只要是个男人就天生拥有认为女人会输的资格。回程路上我们遇见个陈姓女子在投壶她被同村玩伴围着说她会输,她把把皆赢后只说:“因为你们输过所以就认定了我也会输,你们挺可怜的。”我们相视一笑,输尘皆言的大隋已经亡了而背输摔赢的大唐才刚开始。霍辞狼血沾情归忱,李素忱情己学狼,李霍二人于西山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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