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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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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教化人心之用,只要给够筹码,这天下的东西皆可作交易之用,心绪也是。”

“母亲,可化人心后当真可以改变天道吗?”

“姜儿,妳记得,人在天命面前只可问心无愧,旁的便交给轮子任它转吧。”

我叫邑姜,在西歧长大,这里是一个充满稻子与希翼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遗憾与折服的地方。妳说渭水浊?在我的记忆里,它好像一直都那样浊。伯母和伯父初见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迹”的时候它浊,伯父用舟作梁浮桥行成迎娶商女的时候它浊,如今伯父在朝歌被囚它也还是那样浊,伯母当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她和百姓们收割稻子的时候像阳随着雾气散在田地之间,又像是金色一片的银杏林,无论人身在何处,都能看到一片不同于季节的盛大的样子很美,她在城里修河道的时候,百姓不信她不征力役,可他们只见伯母带着将士们拿刀剑的手皆挥舞着锄头挖地,方知晓伯母实实在在为他们挖河渠,一时间百姓都自发前来修筑工事,男人挖地,妇孺便来送饭有那小娃娃光着脚到处跑,问她“贵人为什么帮我们挖河?”伯母摸了摸他的头,说“挖河渠,就没有水灾了,庄稼不会被淹死,还可以吃饱饭”娃娃开开心心地跑走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串紫红的浆果让伯母吃,伯母笑靥如花的也很美。有年冬天我生病,我朦胧中望见伯母身着单袍从大雪中跑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叫我不许再把军志没日没夜的看的样子更美。伯母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听西歧的老人家们讲当年伯母真正嫁过来的时候,伯父他是想补偿伯母的,可伯母讲伯父已经在渭水河畔娶过她了。听西歧的官员们讲伯母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臣子来待,他们与朝廷是百姓的倚仗,伯母是他们见过最温厚的人了。听西歧的百姓们讲,伯母是好人,一定可以把伯父和姬邑哥哥盼回来。伯母听了只是笑笑,我后来随着伯母去暗牢里罚人才知道伯母她原来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好人,那天回去路上她与我讲“这世上可没有人愿意亏损,他们说我好,只是因为我给他们带来了益处,妳看暗牢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想抽我的筋扒我的皮?”我反驳说那是因为他们挡了伯母的路,挡了天下太平的路,挡了西歧百姓的路,伯母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傻姜儿,妳会这么想,只是因为妳父亲忙于政事母亲又去的早,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亲厚,这才会自然而然站在我这边想,不然,其实也是我与他们相互影响到,成了对方的绊脚石,不过我拥有的资源比他们多,自然指摘过后我就成了清白那一方”其实,还因为我以后要嫁给姬邑,要与她相伴十余年。我只好道“我不管,伯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伯母拉着我的手“哈哈哈,那说明小姜儿这颗心算是已经被我化掉咯。”

伯父回来了,可姬邑哥哥没有,连他的雪白驹也回不来了。我一时间很难过,在桐花台哭的要死要活,在哭姬邑哥哥吗?也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段可以在田间胡闹的日子,那些有人在我身前护着我的日子,姬发也是,他也哭的很厉害,姬邑哥哥一走,我们就必须长大了,必须扛起西歧的百姓,必须假装他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

伯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有人状告营中将士掠夺财物,强抢民女,伯母命人将那欺男霸女的恶人擒来,身缚枷锁,问他可知罪?那人被按在地上,犹自不服“元妃如此对待我等,不怕我等心寒吗?西歧来日无军可用吗?”听百姓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伯母气恼“你是天生地养的还是无父无母的,其他人都没个血缘亲戚?若是你们的父亲被人杀害,母亲被人侮辱,妹妹被人抢走,财物被人掠夺,只因那人是军汉,只因那人跟着的人带着他们立下了功劳,便可肆无忌惮,目无王法,你们心中作何感想?你们未曾负我,我可曾负你们?饷钱可曾拖欠?过冬的棉衣,营中的伙食,逢年过节的货赐可曾亏待?你们来日立下泼天功劳,日后封妻荫子,可会想起我一二提点之情?其他人如何想的,我管不到,你既然犯了律法,那便按照律法处置,之后我军中自有刑罚,即然律法与军规相撞,今日便依从我军规,免了他流放,先依照律法,打他三十杖,随后用军棍打死为止!”那人刚咽了气,伯母就知道了姬邑哥哥的消息,伯母只说了一句“死了……死了,死了也好,这个世道那样不堪,或许……或许是天也觉得我的邑儿太好,不忍他被世俗染尘,成全了他的孝意吧”我想,伯母或许知道但却不愿意承认她化人心的时候,用的容器是她自己的心,是啊,这天下没有哪一件交易是不需要本金的,就连心的交易也是。

之后的事一时也难尽述,我和姬发成了夫妻,母亲将她带大的子侄推举上了朝堂,父亲望着面前的济济一堂的人才,原来欣喜的脸色再看见了中间空着的位置和自己那双手后便开始叹气,母亲曾与我说过"上住者其实是不怕被拉下去的,他最怕的是他走后无人再护住自己所珍爱的人”想来父亲那是大概也就是这般心境。第二日母亲便与父亲讲她梦到商朝王廷遍生荆棘,姬发用周的梓树种植于商朝王廷,荆棘化生为松柏域柞等树木后惊醒,父亲不敢独自占卜,他与母亲姬发一起接受祓祀。彩霞出现后,我晋封太子妃的文书也到了,姬发拉着我的手对我讲“我忽然想起那年我们三个与母条一同出游,母亲看着光着的林子讲了一句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对天,妳觉得我变成那样的人吗?”“不会,你还有我们,我们会陪着你去西歧将一笔笔血债都讨回来,将一寸寸天礼都要回来,他凭什么以为他可以鸠占雀巢占据天道的一切好处!”母亲这话虽是带有狂气,可我也知道,帝辛在天道上占的好处太多了他不该再要了。我忽地想起来从前曾问过母亲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她说是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这样她便也觉得开心。我那时只觉得母亲应当是想要天下和平这类的,可我忘了要让这些个都装着天下万民的家人开心,不也是天下和平吗?母亲之所以愿意还政于父亲也是这个缘故,她相信与她太姒日月相处的人总不会太差的,何况我们身上都寄托着她的心血,就如同人们形容绣娘的绣品一般,只要结果是有益于人的,人能不能记得绣娘又有什么关系呢?绣娘有了动力便已经很快乐了。

父亲死了,也许是在回家的第九年,又或许他在朝歌食子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父亲死后第二年姬发伐商,不过听营中的将士说,他不准他们喊将军,也许伐商的将军一直都是父亲,也只会是父亲。听回来的线报说到了黄河姬发却又带他们回了营中,我起初是不明白的,母亲说“发儿就是想看看天道到底凭什么带走了他最敬爱的父亲和哥哥,也是想让帝辛尝一尝求不回的滋味,一个人若是失去了他最大的倚仗,他就会不堪一击,而对定帝辛来说,这倚仗便是天道”母亲老了,可我觉得现在的她到比那个时候的她还要美上几分,那时她尚有心愿尚有可盼之日,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在父亲身上折射的,是她从一无所有到以己心渡得全人心的岁月,在伯邑考身上带着的,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丈夫儿子都因为她有了定心针,可如今她已经的那些好时光已经慢慢干涸掉了。这个时候的母亲像极了所谓的神佛,再不见悲喜再不见伤乐,她只能为公为众,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心血浇灌换来的。

帝辛死了,可姬发回来的时候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身上也有了致命伤,医师说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只是拉着母亲的手说“母亲,为什么我们想要的都得不到了?”母亲嫁到西歧来从没有哭过,这一次是例外。有一年过节大家许愿,父亲写了“天下平顺”可哪怕现在战乱已止,百姓还是会因为虫灾山匪吃不上饭。母亲写了“万民喜乐”可如今连她自己都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百姓也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邑哥哥写了“麦稻极谷”我突然明白了母亲当时的说法,邑哥哥的愿望是唯一一个实现的,西歧这些年的收成都极好,我突然有些信我父亲说的话了,他果然在天上还在记挂西歧。那时姬发看了大家写的后说了一句“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只顾大家不顾小家”然后他就写了“人齐美满”如今他也成了他说的那样的人,也不知道少年姬发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也许会抓紧父兄的手,再不放开。我因为实在思念死去的娘亲便只得写了“天命圆好”现在想来,当真是不灵啊。

母亲走了,哪怕我在神佛求了十日也没用。母亲临走前瘦了许多也白了许多,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小姜儿,我从前问过妳父亲天道是什么?妳父亲当时对我说,是让人放下自己珍视的,挑起自己不在意的,现在我觉得他只说对了一半,发儿其实是在意的,我也是,只要局面是好的,出现在百姓面前的人是谁不重要,因果轮转的结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问心无愧,母亲这一生很好,对百姓问愧,对自己也是。”我来不及伸手给她擦眼泪自己便已泪珠散落,我看见她咽了气,看见她再不能去稻田里唤我小姜儿,看到她再不能骑着马带我去兰台观花。母亲走后姬发也走了,今年的桃花开的一点都不好。

又一年秋,我带着已经及笄的诵儿去礼拜的时候,望着眼前的神像,我突然好恨好恨,再一睁眼,是母亲姬发还有伯邑考唤我出门去一起我种田。我说“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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