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具胜孝捋过一遍交接流程后，还是没等到送女朋友回家的司机回来接他，心里明白大概是绕了小半个韩国去“顺路”接某个烦人精了。

不然按照崔司机的常规行驶车速，他们甚至还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

叹了口气，将明天的工作文件放在已经下班的姜组长的工位上，具胜孝准备下班，他还要去赴一个饭局，跟一个很久没有联系了的后辈。

年纪比他大几岁，却是他的后辈。从社会工作者中特招进来，直接被司麟现扔进了财阀姐姐的秘书室，没有学历，没有社会背景，穷困潦倒，再此之前只能不停地游走在外包公司做各类临时工。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拼命的努力，去拽他能拽住的一切，不论是跌入更深的泥沼做困兽之斗，还是伸手去够从所谓天堂垂下的一丝蛛线，他都得拼命去够。

结果他抓住了司麟现。不知是福是祸。

具胜孝松了松领带，走进有些喧闹的餐厅，在角落里找到了安静喝酒的尹炫优，将外套随意的搭在椅子上:

“哎唷，我们的大忙人啊，上次见面是多久前还记得吗？秘书室的工作忙到让你跟个幽灵似的四处晃荡不见人影。”

尹炫优摘下眼镜:“最近是很忙，突然间多了很多事情，秘书室从早忙到晚，会长也刚刚回家。”

“哎唷，真的是……” 辛辣的烧酒入喉，酒精让具胜孝精神放松了些:“本来集团的大部分资产都已经在国外了，结果又突然改变主意，重新开始扩充国内的产业，最近你处理财阀之间的矛盾可有够受的。”具胜孝想起那帮颐指气使的财阀老爷们就有些牙酸。

眼镜摘下，尹炫优露出了眼角那处淤青，是他今天上午去跟顺洋那边核实资产，被他们的嫡长子用文件夹角给磕出来的，第一个文件砸掉了他的眼镜，第二个才砸到他的眼角。

具胜孝也注意到了那处於伤，了然嗤笑:“那可是个斯文败类，表面上谦逊有礼，对谁都很尊重的样子，实际上在我们这种人面前装都懒的装。”

他在说顺洋的皇太子陈星俊，尹炫优知道，前辈去就任公司社长之前，他做的就是自己现在在做的工作，而一个秘书替老板做了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刻意，很难隐瞒。

尹炫优淡定的擦拭着眼镜，微笑:“他装了，不过破防了。”

英至收购了陈星俊名下最赚钱的公司，打的他很是狼狈。落了他脸面，又让他被他的财阀父亲一顿痛骂，怎么可能会给他们这些走狗好脸色。

两人身份都有些敏感，很多事情都不在闲谈范围内，具胜孝不知道尹炫优找他的目的，全当同僚之间叙旧。

烧酒酒精度数并不高，少量有助于舒缓神经，几瓶下肚也让他有了几分醉意，他眯着眼打量面前的男人，严谨黑西装，发蜡一丝不苟，还有平和低调的神态，跟几年前没什么两样。

“怎么？你还没有考虑结婚吗？你跟那个检察官……顺洋的阴间使者，感情出问题了？”

“徐旻英……她叫徐旻英。”尹炫优叹了口气:“身份原因，检察官和商人，结婚后她违背原则站在我这边，还是我干脆辞职避嫌？绕不过去。”

具胜孝眯着眼晃动着小酒杯: “阴间使者可不是只是顺洋的阴间使者啊，谁离她近，谁就容易被发现是鬼啊。”

正当他唏嘘这对感情注定多磨的情侣时，冷不丁听到尹炫优说:“倒是前辈，升职的时候就说在考虑结婚的事情了，算算时间小孩都该有了，结果我攒的第三波礼金都被旻英拿去买专辑了，还是没收到前辈的请帖。”

具胜孝怔了怔: “ 啊，我们没有考虑要小孩，她身体不是很好，生小孩风险太大了。结婚……家里的阻挠有点多。”

“嗯？她家境不好吗？伯父伯母在反对吗？”

“不是……”

是家境太好了，他父母知道后都有点战战兢兢，反复试探要不要再考虑下。而照栖的父亲……

具胜孝的头闷疼。

“说起来……前辈还记得照栖小姐吗？”

“？”

具胜孝抬头看他。

随后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咳了下:“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没什么，最近会长好像开始关心照栖小姐，前辈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

具胜孝右眼皮跳了下:“这我倒是没听说，她们的关系不是一向不好吗？”

“不知道，听说这次会长给了照栖小姐六百亿韩元，说不准要有什么大动作。”

“……”

具胜孝有点喝不下去这个酒了，这么多钱，她这是打算用照栖洗/钱吗？

“前辈跟照栖小姐还有联系吗？”

“怎么可能还有？”具胜孝眼尾眯起，看起来有几分醉了:“只是遵从会长的吩咐的客套问候，能有什么交情？倒是你，按理说我走之后充当门面代理慰问这种事应该由你来说，你没接触过她吗？”

“那是因为……”

“虽然没什么交集了，不过薄面我还是有几分的，你要见她吗？”

“那倒不用……”尹炫优叹息。

要说面子，具胜孝边角料公司社长的身份指不定还没他这个会长嘴替的面好使。

司照栖并不难见，尹炫优也并不打算见她，他只是想打听一下，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低调了，别的财阀少爷小姐们偶尔还要辛苦做个慈善上个绯闻，即便是司麟现那样除了科技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死宅偶尔还能在科学杂志上蹦跶下，她这个人却像完全是神隐了一般。

对继承权不感兴趣，股东大会不论大事小事一概不参加，家庭聚会能推就推，不能推的露个面就走，说是露面能看见她的也没几个。

没有绯闻，感情生活成迷，好像连爱好都很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大病小病总也不见好，只要有谁提起就是在医院，这个病生到第几波了，现在到什么疗程了。

连退休的老会长都总是在抱怨女儿不够体贴，他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不停地跑医院去看那个比老头还要脆皮的小女儿。

这种人，有什么可让会长忌惮的？

也许他应该等东窗事发，在会长的办公室里观察狼狈的失败者，而不是在还风平浪静的时候，到处揣摩判断听信流言蜚语。

又或许还打了草惊了蛇。尹炫优平静地看着正在斯文饮酒的具胜孝。对方也在审视他。

不过尹炫优也不是很在意，因为结局并不会改变。尹炫优站起身，目送姗姗来迟的司机接走具胜孝。

因为赢的一定是会长。

·

具胜孝被崔司机扶进后座，头像半瓶晃荡的水一样发晕，但他知道自己很清醒。

司机问他是回家还是回照栖小姐那里时，他按着晕胀的头说:

“回公司加班。”

如同尹敏恩随口乱说的一般，具胜孝是真的一夜没睡，只是在查询尹炫优口中提到的六百亿。

他在那个空壳一般的医疗项目里查到那笔钱的时候，松了口气，因为项目立在集团名下，照栖是被受理人，不是法人不是立项人，只要没有走过照栖私户，不论出了什么事她都没有责任。

但也没有乐观的发现。

尹敏恩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在半年前申请的医院收购案被通过了，就是他三个月后需要上任的相国大学医院。

顺着提案，他在学术网找到了一篇尹敏恩半年前发表的论文，一篇有关基因变异的研究。

因为预设的实验方向完全错误，实验结果以失败告终，之后的不久她就向集团提出了医院收购案。

本来司云斐没打算理，英至的主重心的科技研发，次重心是互联网，纵使医院一门很难倒闭的生意，司云斐也把它当麻烦打发掉。

或者说，老会长曾经起家的那些祖产其实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司云斐完全不打算继续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竭泽而渔，本来在韩国挣的钱纳了税之后也才够给员工发工资。

但最近一个月，司云斐又重新开始扩张产业，将曾经卖掉的产业又重新收购回来。

尹敏恩名下还有一个五千亿的项目，数额惊人，信息模糊，作用不详，目测非法。

最让具胜孝头疼的不是五千亿的非法立项，也不是那六百亿的疑似黑/钱，反而是尹敏恩哪篇语焉不详用词模糊的论文。

实验小白鼠的实验反应，诸如变成植物人长达半年之久，心律不齐，血压超常，肾脏功能缺失，存在变异可能的此类字眼，让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熟悉感。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让他整个人发晕，太阳穴闷痛。

因为司照栖的体检报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看。

对于司云斐来说『偷』税『漏』税还没有直接搞政变上位独裁来的自如。

她不喜欢做一些一定会留下把柄的事情，她习惯让把柄不存在。

但是写的好烂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