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被打扰的泽睁开双眼，走过去开门一看。

继国严胜。

不得不说这兄弟二人在某方面还真是心有灵犀呢。如果早来一会两个人会不会刚好撞见呢？泽有些恶趣味的想。

“师父...这么晚还过来找您，真是打扰了”继国严胜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别扭。

“没关系，请来说吧。”泽侧过身让继国严胜进屋。

跪坐在泽的对面，继国严胜低头，似乎有些难为情，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老师，可以不要把今天的事给父亲说吗？”

说完他低下头，不敢去看泽的表情。他本身就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或许是师父平日里对他相当不错，他才会有了这个念头。

？泽是真的疑惑了，怎么一个两个来找他都是为了奇怪的事。他惊讶于这件事上继国严胜的反应，他收起平日脸上的温和，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泽第一反应是觉得不理解，可又很快的想明白了这件事。好歹也算自己的徒弟，能拉一把是一把。

泽的反应也在继国严胜的预料之内。他早就猜到了，像师父这样温和但正直的武士，应该不屑于替自己隐瞒...可他，并不想被父亲放弃。

“我...我”继国严胜感到难以启齿。他为自己这个卑劣的举动感到羞愧，挺直的脊梁似乎都弯曲了几分。

“好了”泽打断了继国严胜的话“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严胜。首先你要知道，你是兄长，缘一和都是一体的，他优秀对你也有益处。你不应该为他的优秀而自卑，人各有所长。其次，缘一的待遇你也知道，如果这件事能让他得到重视，身为兄长的你应该为弟弟开心才是。最后。”泽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我并不会告诉你的父亲”

不等继国严胜反应过来，泽反问道“可你能瞒得住当时训练场旁边的侍从吗？”

继国严胜沉默许久才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只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们家族是不允许双生子存在的，缘一的额头上有疤痕，被认为不详。母亲多次因为缘一和父亲吵架，他们妥协的结果就是缘一十岁要被送走，而我作为继承人被培养，如果父亲知道了缘一比我更加优秀...”

他的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泽却知道他为说出口的话语。不得不说继国严胜还是很了解他的父亲。依泽看，多半也是这样，这个继承人会直接换人。

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对于这些迂腐顽固之人是了解很深的，就跟仙舟龙师一样，长得丑管得宽嘴贱事还多，抱团比谁都强，出了事嘴也比谁都硬，其他人很难改变这些人的想法。仙舟都尚且有这些人更何况如今这个落后的社会呢。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迂腐之辈才是正常。如何解决？让时间解决，过了几百年等人死的差不多了思想也就更新了。

双胞胎不行，额头有疤也不行。泽不知道该说什么，继国缘一头上的疤痕并不算难看，面积也不算大，是一块红色火焰现状的，如果继国族长聪明些完全可以趁机“宣传”自己孩子是天选之人，天生就有火焰胎记，是天赐之人。

不过现实很残酷。他只是一个迂腐且有些暴力倾向的普通男人。

“抱歉，让师父为难了”继国严胜，他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只是鼻尖还有一点点红。

“你都喊师父了，这点事也不算什么。”泽心有力而力不足，毕竟继国严胜还小，这种事对他来说确实很复杂，哪怕有外人出主意，但如果当事人没想通那还是不管用。

兄弟两个人都来找泽勉强算是倾诉或者询问建议，其中还有个自己半吊子的徒弟。泽只是提个建议，并不想强行改变继国严胜的想法，只是多说了几句。

“严胜，你们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是半身的存在，你应该跟缘一亲自聊聊。我相信哪怕你父亲想换，缘一也不会同意，更不会愿意，他比你想象中更在意你。至于你父亲那边，我只能说我不会去开这个口，可别人我就管不到了。”

继国严胜沉默的朝泽拜了一礼。

泽受了这一礼，挥挥手“言尽于此，你们家事，我不过多说。你回去吧，现在也不算早了，你还在长身体，回去休息吧。”

“是。”继国严胜声音有些沉闷。

待继国严胜走后，泽也没心思静心修习了。泽并不指望自己刚刚那一番大道理能直接给继国严胜已经有裂缝的三观补齐，他只是告诉继国严胜一个道理。人应该长嘴，事情应该当面说。一个人在背后纠结毫无意义。

不过继国严胜也才八岁，泽也没指望他能立刻醒悟。总归自己还会再呆一段时间，慢慢来就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酷暑结束，空气不再让人有黏糊糊的感觉，气温逐渐降低，吹过的微风也染上了几分清凉。

继国族长除了惯例的拉拢外也没出别的什么事，眼瞧着大半年来态度丝毫没有转变的泽继国族长似乎也准备放弃，只是转变成和强者交好的态度来往。

这方面到很像一个大族族长。

继国严胜除了每日晨训更加刻苦，以及偶尔会找泽聊几句外没有其他变化。

继国缘一也是一样，安静在一旁等待着训练结束。

只是泽不止一次看见兄弟二人如往日一样黏在一起，只是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半个月几乎没见到过继国严胜去找继国缘一，连朱乃都甚少去找。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是朱乃夫人的病又重了。

泽每日晨训都能闻见继国缘一身上的苦涩药味，仅仅是清晨去朱乃夫人住处看望一眼，身上的气味就已经重到这个地步，可见一斑。

而继国缘一自从那次后就更少开口了，本来就安静的他现在可以说跟人偶一样，只是偶尔私下泽又溜出去撞见的时候会打个招呼，基本上没听他说过其他话。

只是在偶尔一次撞见继国缘一对着月亮发呆时，泽对他说：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对你说的话，如果你回心转意了，喊我师父跟着晨训就可以，不想喊的话也可以跟着练。”

说这话的时候，泽是很认真的。

继国严胜喊了他师父他不可能不在乎他的感受，从日常交流和教导中就能感受到继国严胜也是十分骄傲的人，同时又过分敏感。但继国缘一的天赋又是肉眼可见的出色，泽顾虑着继国严胜的感觉一直没对继国缘一再提过这件事。

但眼瞧着继国严胜这些日子对弟弟越发冷淡，泽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继国严胜谈一谈。刚好看见了继国缘一，便重提了跟着练习这件事。

继国缘一眨了眨眼，很久才点了点头，泽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没有。

在某次训练结束后，泽让继国严胜用完餐后找他。

继国严胜如约而至。他的腰际空无一物，他没带训练的竹刀。

看见泽并没有站着，而是用一种散漫的姿势靠坐在树下，继国严胜走过去，正襟危坐。

“不用紧张，严胜”泽看见继国严胜如临大敌的样子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微妙。

继国严胜背挺的笔直“父亲常说，不可失礼。”

好吧，泽看着跪坐板正的继国严胜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喊继国严胜来可不是聊这件事的。

“你的竹刀呢？”

继国严胜想到过师父会问自己关于缘一的事。能感觉出来师父很关心自己，同时也很关心缘一。但他没想到师父居然是真的是叫自己来加练的。

“不要想太多，给自己太多压力”泽将自己腰间的刀递了过去。“既然这样，今天考核实战吧，你随意出招，让我看看你这半年多来训练成果。”

继国严胜接过刀，这是一把同自己往日训练时竹刀几乎一模一样的刀，但在师父手中却无比锋利，仿佛有着千斤重吧。可此时此刻自己拿着，却感觉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

出刀，上段构、正斩至下段、侧身呈下段构...

泽的手按压在继国严胜的肩上“这一步错了，你转刀使劲的地方应该手腕。”

“是”

继国严胜很快就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事。

泽双手抱臂，靠在树下。在他看来继国严胜这个人年龄小，心思太重。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心思重不是坏事，但他太敏感了，尤其容易想东想西。

如今已经算是步入秋季，气温虽不比夏日那样炎热，可已经接近傍晚，空气中不免带上一丝凉意。

泽手把手调整继国严胜的姿势时，继国严胜仰起头，看着师父漂亮的下颚线，过于白嫩的皮肤实在不像是武士所能有的，此时师父握着他的手，调整着挑刀的姿势。

师父的手好凉。

继国严胜忍不住想。

“累了？”泽低头问，他松开了握住继国严胜刀柄的手“累了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师父也会这样私下教导缘一吗？继国严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中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我以为师父喊我，是为了缘一的事。”

泽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继国严胜的额头，笑眯眯的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件事，既然你主动提这件事，那我就问一下好了，你和缘一发生什么了吗？”

继国严胜的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开口，泽摇了摇头“别扭小孩。”

泽是真的没有打算掺和继国家的任何事，哪怕继国缘一天赋出众他也只是起了收徒的心，而徒弟也分很多种，像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只能说是萍水相逢式的徒弟，教招式教导剑术。

能让泽挂心的那是传承的徒弟，隔壁仙舟已经有个了。

原因有太多了，最关键的就是他身患魔阴身，有这种师徒情也好爱情甚至友情，对他来说都是有害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寿命太短了，哪怕是仙舟的短生种也有两三百年，而这里百年已经算高寿。

“你弟弟是小闷葫芦，你是个别扭小孩。”泽伸出手指点在继国严胜脑门中央，然后轻轻一弹。

闷葫芦，真是个奇怪但又贴切的说法。继国严胜捂着脑门，脑海中浮现出缘一素日里沉默的样子。不过别扭小孩...

看着继国严胜很明显的挂脸，泽顺势揉了揉他的头。“行了，差不多过一两个月我也该走了，多说无益，回去休息，接下来这一个月好好学。”

“师父，等一下...”

继国严胜想要挽留似的伸出手，却没能抓住泽的衣角。

“挽留的话就免了吧，现在还有一两个月呢，明天别再忘了拿刀。”

很随意的加练，开始的很随意，结束的也很随意。并不是说泽的教导过于敷衍，而是他在某面显得很随心所欲。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过得那么的...潇洒或者说自在，他除去训练很少见到泽，大多时候的泽只是在结束训练后应下那些前来挑战的人，在轻松赢下后也就回到屋内或者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他总是随心所欲，一个人呆着。

他有时候会给自己和弟弟带一些小玩意亦或者奇怪的吃食，但继国严胜总觉得自己和师父熟悉，又不熟悉。

还有最多两个月吗。

继国严胜有些恍然。

继国严胜我理解中就是这样啦，敏感又有些小自卑，感觉他对缘一最开始的保护更多的是身为“强者”的怜悯，所以在知道弟弟远比自己强后，本身敏感的他就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