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落在不知名的住户的房顶上,泽回想刚刚遇见那个叫继国缘一的孩子。他似乎格外敏锐。有着和哥哥相似的脸庞,唯一不同大概是额头的奇怪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疤痕。明明是双生子,却比自己的兄弟矮上半头,连住的地方都是如此狭小。
忽然的血腥味打断了思绪,泽目光冷了下来,如此浓郁的气味,这真是光明正大的屠杀。
在屋顶飞快的奔跑着,泽顺着气味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这是似乎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看门的大黄狗倒在院子门口,脖颈出的铁链已经断裂,身下的雪上已经染上红色。
屋门紧闭,传来几声碰撞的声音,桌子翻倒沉闷的声音,混杂着碗筷落地清脆的响声。屋门忽然被撞开,冲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少女,还没跑几步便因为过于恐慌而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块,一下子被绊倒在地,然后翻身惊恐的看向屋内。
屋里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冲了出来,让泽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这并非人能做到的。
接着,走出来了一个人形生物。
泽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难道并不是最开始的世界吗?怎么会有人这种非人生物?
心中期盼骤然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要知道最开始的故乡并没有任何超自然的生物,但泽也算早有心里预期。比起这个...
下面的生物额头有着长长的角,角尖带有血迹,身体是青绿色的,绿色瞳孔中间有着一道竖纹,下半身已经扭曲,周身还散落有鱼鳞一样的鳞片生长裸露出来的地方,长长的指甲和怪异的手...泽的目光凝聚在它的右手上,那里捧着...一颗头颅。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头发已经散落,只是已经有斑白的发丝表明她的岁数已经不小了。
这个怪物带着恶劣的笑,看着地上少女惊恐的表情,似乎因为少女的恐慌而无比享受。
它的右脚刚刚抬起,只觉得身体忽然不受控制,这个身体栽倒在地面上。
它伸出去的右脚被斩断了。
少女的眼眶中盛满泪水,她看着忽然出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却依旧无法回神,满脑子都是刚刚父母被屠杀的画面,以及父母临死前不断朝自己喊着“快跑”的场景。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是鬼杀队的人吗?怪物一骇,可随即它便发现自己仅仅只是被腰斩而已,并没有被斩下头颅。
它狠狠的看向面前之人,发誓要撕碎这个人。“你这家伙,喜欢当英雄是吧。”
泽看着被自己一分为二还在挑衅自己的怪物,歪了歪头,右手执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不死孽物,让我看看,你有几次命好了。”泽的声音平静,却带有几分冷意。
地上的怪物咬牙,下半身刚刚贴上试图恢复却再次被斩断,这一次连带着四肢也被斩断。
“赫...赫....”恶鬼青色瞳孔中带上来惊恐,这个人究竟是谁,普通武士吗?不可能。鬼杀队吗?那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痛快。
剑光划过,带着几分凉意,恶鬼已经分不清那是凉风席卷而来的寒意,还是那剑刃上的寒意。每一道都让它恍惚间感受到刺骨般的寒凉。
它就这样恢复了身子,被斩断,恢复了四肢,被斩断。重复数次。
又是一道剑光。它看见了自己的身子,可它并没有低头。
所以,是头被砍下了吗?终于...被砍下了。它竟然觉得解脱了。
雪依然在下,只是比刚刚小了几分,细碎的雪花飘落,风轻轻一吹,带走了剑刃上残留的雪花,也带走了地上恶鬼的身体。尸体随着这道风一起消散,只留下已经被染红的雪。
泽只觉得天地转动,他瞪大双眼,弯下了腰忍不住喘出了声音。剑被泽插在地上,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剑,脑海中又浮现出曾经的仙舟,那些故友,那个离去的人和最开始的家乡。最后浮现的,是无穷无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不死孽物、飘落的银杏叶片以及在无数孽物身后,拥有着千手身上缠绕着枝丫的星神。
祂的脸上还带着慈怀悲悯笑容,温柔的光从天而降,如同亲吻一般轻柔的撒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攀附着剑、攀附着腿,顺着剑身和躯体一路攀爬,最后阴暗湿冷的附着在泽的身上,那是一根根荆条,上面甚至还生长出青绿色的花朵,蔓延出翠绿的枝丫。无数道熟悉和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私语,语气阴冷而粘稠。
身后的少女似乎清醒了几分,泪水满面,她有些茫然,伸出手想要够到面前之人的衣角,似乎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可她怎么也够不到,下半身似乎不存在一般麻木不已,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等她真正清醒时,眼前的人早已经走了。少女这才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子,抱着父母的残骸尖锐的叫了起来,哭声穿透云霄。
......
周围的树木飞快的倒去,泽在树枝上跳跃着,耳边的私语的声音越来越混乱,他看见了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游荡着两三个孽物。
剑光略过,划破了空气,也划开了孽物的躯体,头颅被斩下,胸口被刺穿。伤口和断裂之处溢出无数银杏叶片,伤口愈合,孽物又重新站起。
泽挥着剑,恍惚间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江户星,周围也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的倒塌的建筑和游荡的孽物。
剑光伴随着凛冽的剑意,划开孽物坚硬的躯壳,血肉飞溅,银黄色的血溅撒在剑身上却不留血痕。
不知道挥了多少次剑,也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只孽物,不应该出现的雪花轻轻飘下,落在了剑身上,泽这才恍惚意识到,江户星不会下雪。
那这片雪花又是从何而来呢。
意识到这一点时,泽只觉得眼前一遍暗淡,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身体好像在空荡荡的黑暗中不停坠落。
......
苏醒时,周围的假象如同破碎的石块一样骤然崩塌,恢复了本来面貌。周围一片狼藉,被剑光划过的地面留下数道细长的裂痕,四周尽是四分五裂东倒西歪的树。
泽大致扫一眼,这周围怕是被自己嚯嚯的不轻。
自己离开时夕阳还未落,而现在...泽望向天空,天边已经散开金色的光辉,暖黄色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已然黎明。
泽跪倒在地,却仍不曾松开手中的剑。
最开始斩向怪物的那一剑自己是清醒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混乱呢?
或许是在看见那个怪物伤口复原,不死不灭的时候开始。不论斩下四肢亦或者斩断躯体,它总会复原。面前的怪物似乎和过去的孽物身影相重合,过去种种再次浮现眼前,无法抑制的负面情绪蓬勃而出,他失控了。
魔阴身在大部分仙舟人看来,是部分贪婪的仙舟人求到丰饶赐福,长生之后的“副作用”。
但那个人却不这样说,他在未穿越前就是医生,在研究了魔阴身后得出了结论,魔阴身只是一种病,只是所谓的赐福会增加发病率罢了。魔阴身的爆发的真正诱发因素是情绪。
“为什么仙舟长生种容易得所谓的魔阴身?那是因为人的记忆有限,你知道的,仙舟人大部分命都挺长的,他们龙能转生就不说了,短寿的也能活个两三百年呢。”
那个人的面容已经模糊,泽只记得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的无奈。
“漫长的寿命导致记忆无限增多,那些快乐的记忆和情绪消散的快,最后感受不到快乐,只留下负面情绪,在庞大的负面情绪影响下人开始崩溃,这就是魔阴身的起因。 ”
“可是如果这么说,痛苦的记忆或者负面情绪不也消散的快吗?”记忆中的泽挑了挑眉反驳到。
“唔...”那个人似乎有些苦恼,然后一拍手掌“这样好了,举个例子吧,就以你为例,你只会记得很精彩的好事,就比如你上学时期的老师,你只会记得那个对你正向影响最大的老师,但实际上其他老师在日常生活中也会给你一些不一样的精彩,但你只会记得一两个,甚至根本不会记住。但是那些各有坏的老师就不一样了,你会轻而易举的记住这个老师势利眼、那个老师只看成绩不看人品。”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啦,不过我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结论的,只是大部分人无法接受这个结论而已。你知道的,人总是喜欢把错误的原因归向外界,哪怕他们不是故意的、主观的犯错,比起‘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导致魔阴身,很明显还是甩锅给药师更合理。”
“啊,大概懂了,但是我劝你少说,这里是仙舟,等会云骑军杀过来我就先走人了。”
那人狠狠锤了自己一拳,用假装责怪语气朝自己道“你小子,你就不能运用肮脏的大人手段救救我吗?好歹也是剑首的徒弟,快用一用你的权利啊。”
“一边儿去,这事还没板上钉钉呢,再说了云骑军都是一群无比正直的家伙,你真当随便收买啊,做梦更快。”
......
一语击中。百年后,随着那个人的去世,泽自己也陷入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中。正是五种症状中的嗔恚。
在一切还未到最坏的时候,他选择离开仙舟,将剑首的位置交于后背,自我惩罚一般的在江户星选择了静思,不接触外来的事务,屏蔽掉一切的情感。
只是偶尔斩灭江户星上残余的孽物,也算是为仙舟做了最后一点贡献。
吐出一口憋在胸膛许久的浊气,泽使力站了起来。
好吧,现在看起来也快到继国严胜晨练的时间了,更糟糕的可能是已经错过了,还是先回去吧。
简单整理了衣袖,把褶皱抚平,泽朝城中走去。
魔芋爽犯了
第4章 恶鬼与魔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