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泷左近次本是不确定的。
但是在见过富冈义勇后,他便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被陷阱网吊起来的男孩身上有淡淡的、属于鬼的恶臭味,并不浓烈,闻起来像是因为经常待在一起,被沾染上的。
——炎柱炼狱槙寿郎战死!战死于……
鳞泷左近次放下饭碗,在心里的地图中圈出一个地点,炎柱战死的地点正与那天他探查的奇怪寺院重叠。
不肯说出鬼的下落的男孩连夜来到狭雾山,是否可以理解为炎柱将鬼的视线吸引,于是他才有机会出逃,并按照炎柱的指示找到狭雾山。
似乎一切都符合逻辑发展,作为距离炎柱战死地点最近的鬼杀队成员,身为前任水柱,尽管他已经退下一线,但在人员不足的情况,他仍需要担任部分探查的任务,否则很容易浪费柱的战斗力。
鳞泷左近次开始日常保养自己的佩刀,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就像和刀融合在了一起,光亮的刀照出凶恶的天狗面具。
徒弟富冈茑子的弟弟,原来当年这孩子是被鬼掳走了吗?时隔近三年,为何还没被吃掉?
衰老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刀身上的红色恶鬼,将刀入鞘。
为了孤夜难眠、总是为此自责和拼命的弟子。
为了那位未知的、很可能是上弦鬼的信息。
为了那个待人热情友善的后辈。
这段日子来朦胧的梦发挥了作用,那个跪坐在他面前的弟子,和名为富冈义勇的孩子有同样的脸。
——是在暗示什么吗?
鳞泷左近次不再沉思,他早已做好了决定,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叮嘱弟子们一番就出门。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该去看看。
“请您止步。”
炎炎盛夏,裹着代表姐姐爱意的厚被子,富冈义勇□□地顶着鳞泷左近次的目光说完了话,“我知道我很可疑。”
可疑就不要自己主动说出来,这样谁还会相信你。
破天荒的,前水柱在心里吐槽。
鳞泷左近次看了看对方苍白的脸,没应声,用目光催促他继续。
并不知道自己开了个坏头的富冈义勇接收到鼓励,他将之前被姐姐打断的话重新道来:“我是来向你们求救的。”
从上弦二的地盘跑出来的孩子说,那里有五十四人,基本是妇女老弱,需要鬼杀队的救援。
剑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
“……他一般会出去觅食,但是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对教众下手,为了她们的安全,可不可以等鬼出去,将她们全部接走?”
既然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救下全部人,那就借助鬼杀队的力量。不让鳞泷师父孤身犯险,又把琴叶她们从鬼的地盘带走。
这是富冈义勇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会让鳞泷师父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前往,肯定发生了什么,那么现在就是最合理的求救时机。
他总要赌一赌。
富冈茑子担心地走上前,却被鳞泷左近次止住脚步。
炎柱战死,上弦出现,多人等待救援……
老人蹲下身,和富冈义勇平视,即使是遇到这么多大事,他的气质仍是平静的,少有惊起波澜的时候。
他问:“你见过槙寿郎了吗?”
槙寿郎?
富冈义勇眨眨眼,最近被回想起来的一周目记忆越发多了,他记得这个名字。
是炼狱杏寿郎的父亲。
也是他进入鬼杀队时的前辈。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炼狱先生,战死了吗?”
鳞泷左近次肯定了他的猜测。
于是前面的推理全然顺畅了。
炎柱炼狱槙寿郎追查到童磨的踪迹,在夏日庆典夜晚重创上弦二,童磨为了恢复伤势才没忍住吃了极乐教的信徒,因此被前来查看的鳞泷师父发现,从而引起之后一系列的变化。
为什么这周目的童磨会被炎柱追查到踪迹呢?
富冈义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是因为他为了救那些苦命女人的性命,劝童磨去外面“吃饭”啊。
以前的自欺欺人瞬间被撕破,他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帮凶这个事实。
一味的逃避和伪装是错误的吗?果然该反抗吗?
八岁的富冈义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一只手伸出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坚持到向我们求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鳞泷左近次能嗅到对方心中飘出的自责气味,他安抚的动作和话语熟练至极,似乎这样做过许多次,他说,“很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上弦的情报了,如果不是你,对方很可能会再次隐藏踪迹,而现在我们却可以借着槙寿郎重伤对方的局面,试着去猎一猎上弦了。”
所以速度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上弦通过吃人恢复伤势之前。
有假消息的可能,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最好是今天。
距离这里最近的柱的速度足以在半天内赶到这里,剩下的救援计划可以交给隐……
鳞泷左近次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富冈义勇的警惕源自这位师父,他是绝对不可能将部署和时间说出来的,刚刚送走乌鸦的举动也无声无息,避开了富冈义勇的注意力。
黑发的孩子又被姐姐搂过去了。
他抿着嘴,不安且局促地捧着碗,手忙脚乱地应对姐姐的询问。
出于理性,鳞泷左近次怀疑他。
但人终究是感性动物。
*
童磨在山洞等待。
不是他不想在屋子里躺着,而是山上的寺院已经被烧成一座废墟,难以遮挡太阳了。
人的尸体几乎填满了那座院落,已经开始有鸟类落在上面,吃被火焰烤熟的肉。
远远的,他看到猗窝座拎着什么上来了。
上弦三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冷酷的色彩,衬着身上的大片未干涸的鲜血和青色纹路,正是画中典型的月夜下噬人的恶鬼。
童磨脸上的表情像是加载出来的,从面无表情到笑得灿烂也不过几秒。
他开朗地打招呼:“玩得开心吗?”
被打招呼的富冈义勇挣扎起来,他在路上就试过很多次,可惜被猗窝座轻松镇压,这次倒是成功了,双脚落地又踉跄几下才站稳。
冷静。
他在心里说,目光落到猗窝座的身上时,本就是通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忍耐。
猗窝座冷哼一声,他开始向童磨发难:“他在你这里近一年,没有发现他和鬼杀队勾结吗?”
上弦三不杀女人,对弱者没有兴趣,但不代表他会对鬼杀队的剑士手下留情,尤其是阻挠他行动的人。
打理完庭院的鬼在“不能出现第二个童磨”的思想下急行军,正好赶上鬼杀队讨伐上弦二,战了个痛快。
作为大范围杀伤武器的童磨和近战强悍的猗窝座结合在一起,堪称地狱开局,如果出现在游戏里,策划是要被骂在厕所里设计游戏,脑袋进水了的。
因此刷副本的剑士们全军覆没,上弦三还有余力去一趟狭雾山,把无惨要的鬼提回来。
富冈义勇的身体里有无惨的血,于是在上弦眼中,他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只要用心找,就能找到。
“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嘛。”
童磨兴奋地左手握拳砸到摊平的右手掌心上,“你果然很有人味呢,真是可惜,和鬼杀队联系。”
无限城的入口渐渐开了。
猗窝座双手抱臂站在一边,他说:“无惨大人要见你。”
黑发的鬼对这句话没有反应,他看起来很安静,然而挥过来的拳头却暴怒到了极点。
富冈义勇已经忍到现在了。
没有在鳞泷师父战死时读档。
没有在姐姐陷入昏迷,重伤濒死时读档。
没有在看见寺院废墟,满地尸体时读档。
他看到了最后,也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而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作为人类时期的经历让猗窝座格外厌恶弱者。
因为弱小,所以为了获得胜利只会下三滥的招数。
因为弱小,所以只会说大话无法履行自己的诺言。
因为弱小,所以连愤怒也如此可笑。
富冈义勇并不知道,猗窝座是见过他的。
路过黑死牟的庭院时,猗窝座对无惨吩咐照顾的人类略有些好奇,就站在墙头往里面望了一眼。
病弱的孩子似乎是想要扶墙去找黑死牟,但他的体力实在不堪,竟迎面扑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扒拉两下,就没了动静。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身体——
把人拎回去用热水擦了脸又塞进被窝里的猗窝座厌恶地想:真是可悲!
除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要养这个孩子。
事后知道这件事的黑死牟就很无语:嗯…这就是你跑来和我说一堆废话,暗示不能放病人一个人住的原因吗?出乎意料的会照顾人啊猗窝座。
猗窝座突然有些恍惚。
他看见一个人。
似乎是名剑士,黑发的,剑技流丽得堪称赏心悦目。
渴望强者的内心叫嚣着鲜血和战斗,于是幻觉里,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变成鬼吧!
“你不喜欢说话?真巧,我可喜欢说话了!”
站在庭院里的猗窝座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手里的工具,想起自己在除草。
刚刚他在发呆吗?
上弦三想了想,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远处正在举办夏日庆典的地方开始放烟花。
人群里,黑发孩子抱着朋友小声啜泣。
“锖兔,好疼啊。”
男孩陪他坐在人少的路边,不明所以地拍拍,安慰道:“被人踩到脚了?”
富冈义勇咬牙切齿道:“被狗咬了。”
生气但无力报复的小孩只能这样在嘴上战胜猗窝座了。
谁让他才八岁啊,过完这个冬天就九岁了,未来可期。
看完这个摊子的琴叶和童磨准备往下一个摊子走了,他看着夜空中的烟花,陷入了沉思。
他该怎么办?
正想着,火焰纹的披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眼中。
开会摸鱼是极好的。
(不开会就更好了)
小剧场:
黑死牟:童磨不靠谱,猗窝座会照顾人,嗯,我的安排很好。
被地狱副本糊了一脸血的义勇:真是谢谢你了。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