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拇指

在孟倬将他的左手用手铐铐住的时候，沈逢君并没有感到出乎意料，他早就知道孟倬绝对不会允许他登上那艘叶卡捷琳娜号。纵然沈逢君列举出诸多理由证明他非去不可，孟倬不然不可能让他面对着巨大的甚至可能丧失生命的危险去做这样的事。这是他身为一个警察的义务，也是他身为“未来男友”的自私。

在驱逐黑暗和罪行的路上是必须要死人的，可是一个警察不能让普通公民死在前面孟，倬不会让沈逢君在他前面受伤。他们的“互相帮助”并没有一个人喊结束，所以在此之前，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绝对安全。

于是他压着沈逢君的胸膛坚定地将手铐的另外一边扣在了暖气管道上。等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敢去看沈逢君的眼睛。

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挣扎动作，他已经接受了现状甚至适应良好。尽管被人这样绑起来，可他的嘴角却仍然带着微笑。那种微笑和孟倬最早看到的那张沈逢君的照片的笑容如出一辙，像是刻意练习出来的结果，专门用来应付职业上棘手的麻烦和无聊的挑衅。

而现在，沈逢君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待那些无聊的麻烦，可他必须要在此社交，所以不得不挂上虚伪的笑容然后公事公办。

“孟警官，”他重新用起了这个称呼，像是最初见面一样客客气气，“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我现在要出去，等我回来就会给你解开。我只是不希望你上叶卡捷琳娜号，”孟倬说着，凑过来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逢君，原谅我不能放任你去面对那样的危险。”

沈逢君沉默着没有言语，就在孟倬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沈逢君却开口了，“等你回来，我们的彼此利用就结束吧。孟警官，我不再需要你了。”

他甚至不再将那个词语修饰成孟倬能接受的“相互帮助”，而是很直白地说了“彼此利用”。

孟倬叹了口气，帮沈逢君理了下衬衫的袖口，“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

作为叶克捷琳娜号的主人，这里本来没有太多需要秦攸庭专门站在外面等待的宾客。可是谁让有一位重要的人还没有到，所以那怕是他这位主人也必须站在这里眺望。

现在已经是七点四十二，还有最后十八分钟，叶卡捷琳娜号就要开船启航。

而沈逢君还没有到。

“沈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的助理陪伴着自己的盛装出席的老板，他很清楚对方在这里是为了等谁，“要不要我替您给沈先生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秦攸庭回应，目光却依旧注视着远方，“里奥，你说现在会不会有一把狙击枪正瞄准我的脑袋？”

“怎么会，这里禁枪。”而且警察没有找到证据，根本不能将他们强行留下。

秦攸庭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扶着栏杆，“我们只是用不伤人的方式赚了点钱而已，确实不会有那么多敌人。”

可既然如此，他的逢君又为什么会迟到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压低了白色圆顶礼帽提着箱子的人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排队，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孔，可是秦攸庭却已经认出了人，并且大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秦攸庭握住对方的右手，笑着道，“这位先生由我亲自检查。”

行李箱交给旁边的安检设备，而沈逢君则被对方直接拽进来旁边的小房间。从刚才握住沈逢君手腕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对方今天的西装袖长不太对劲，已经遮住了手掌，只露出来一点指尖。

“这件外套大太多了，”秦攸庭说，“你该不会偷穿了别人的衣服？”

秦攸庭说着就想要帮对方将衣服脱下来。他单手解开扣子后就拽着人的衣领吻了上去。

搜身不过是个理由，就像那天在坐在车的引擎盖上一样，他只是寻找点亲昵的理由。而且在沈逢君没有拒绝前，同一招用两遍也没有什么可耻的。

“等下，”沈逢君用右手拽着秦攸庭的头发才将人拉远了点获得了说话的权利，“帮我找个医生。”

他抬起左手，袖子往下落露出原本藏在里面的手掌，大拇指下面那一块已经红肿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刺眼。“孟倬用手铐将我铐在了他的公寓，我为了逃出来将自己的大拇指掰脱臼了。”

*

孟倬处理完警局的事情回到家以后已经是七点四十，他着急冲进去给沈逢君松绑，可是房间里面却已经人走茶凉，唯有一台电脑亮着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着视频。可以看到虽然带着摄像头走动的人正不断靠近的叶卡捷琳娜号。

手铐孤零零地挂在暖气管道上面，而孟倬很快就知道了沈逢君是怎么逃脱的——画面忽然变黑后衣料摩擦之声十分刺耳，而在那之后，他亲耳听到了沈逢君说出了他选择的那个逃出生天的办法。

*

在医生帮沈逢君看手的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因为有人来电而作响，沈逢君已经挂掉了好几次，在他又一次想要挂掉电话的时候，有一只手从他手上拿过了那只电话，看了眼上面的来电人备注后笑着按了接通，“喂，孟警官，我是秦攸庭。”

“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还在帮逢君看手。我确实没有想到，孟警官为了阻止我们见面，居然不惜将他用手铐锁在自己的公寓。我竟然一时分不清了，孟警官究竟是对于逢君有过分的关切担心他在我这个你认为的恶人这里出了什么事，还是单纯只是我的情敌，并且和我拥有相同的爱好，都喜欢看他被绑起来的样子。”秦攸庭说话的时候绕到沙发后面，手指搭上沈逢君的肩膀，然后又移到他的脖子上轻轻抚摸。

“你最好不要伤害他。”

秦攸庭听到孟倬这句话笑了下，然后弯下腰，托起沈逢君的下巴逼得人后仰，一张脸都露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我怎么舍得伤害他……”秦攸庭注视着沈逢君的眼睛说出这句话，“在你和我之间，逢君选择了我。孟警官，你已经出局了。”

秦攸庭说完这句之后就挂掉了电话，顺便询问沈逢君是否介意他帮他先将手机关机。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秦攸庭立刻将手机关机放在一旁，看着医生继续动作。

“我现在要进行复位，过程中肯定会疼，沈先生你忍一忍。”医生开口说道。

“没事，我可以忍住。”沈逢君话音未落原本抬着他下巴的手就松开来出现在他的唇边，“你可以咬我。”

沈逢君听到这句话并没有跟秦攸庭客气，张开嘴咬住了秦攸庭的手掌。

医生帮助沈逢君将拇指屈曲，放松掌指关节和掌侧软组织。

秦攸庭在这个时候将手掌又往里面卡了一点，掌侧碰到沈逢君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舌尖。他因此发出一声满意的笑声，不去看医生的动作反而依旧注视着沈逢君的表情。沈逢君忍痛的样子很漂亮，眼睛闭着眉头微蹙，脸色早就有些苍白，可是脸颊又被疼痛牵引起病态的红晕。

他太喜欢这样的沈逢君了，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医生继续动作，他左右摇摆拇指同时向掌侧牵引，用另一只手向背侧推顶掌骨头将其复位。①

在他动作的同时沈逢君已经咬住了秦攸庭的手，吃痛带来的力气并不小，秦攸庭能感觉到对方的牙齿陷入他的皮肉，甚至可能已经划破皮肤，让鲜血流淌进沈逢君的口腔。

他的血会顺着沈逢君的唇舌进入他的喉管，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沈逢君身上留下印记。

“好了，你现在要一直冰敷，并且减少活动，最好根本不动左手。”医生向沈逢君交代完后又看向秦攸庭，“秦先生您的手要我处理一下吗？”

“不用，”秦攸庭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一点血印又低头吻掉沈逢君额头上的冷汗，“你可以走了。”

医生朝着秦攸庭弯了弯腰就快速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沈逢君和秦攸庭两个人。沈逢君在秦攸庭准备开口前点了点自己衬衫兜的第二颗纽扣，这里装着他带来的那颗针孔摄像机，和他留在孟倬公寓的那台电脑相连接。

可是这一次的秦攸庭依旧没有立刻取下那颗针孔摄像机，他还是笑着打量沈逢君，缓声开口，“医生说了，你的那只手最好不要动。”

“所以呢？”

秦攸庭没有立刻说话，他从侧边绕到沈逢君面前，将人直接拦腰抱起在怀里。废掉了一只手的沈逢君显然没了许多攻击力，只能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拽住秦攸庭的领带。

秦攸庭抱着人踢开卧室的门然后将人放在穿上，这才慢悠悠地回答了沈逢君刚才的问题。“所以我会温柔些，当然，你更要小心别挣扎，逢君，叶卡捷琳娜号上可没有医院能为你再次脱臼的手做手术。”

他这么说着，低下头来给了沈逢君一个堪称甜蜜的吻。

①大拇指脱臼复位方法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