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拒绝

孟倬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他以为沈逢君早就睡下，毕竟对方作息向来规律。但是今天却久违的房子里仍然有光亮。所以他纵然疲惫，还是去敲了沈逢君的房门。

这间客卧有一整面的玻璃落地窗，沈逢君就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面前的圆形桌子上面还摆着那束没有谢的波旁天竺葵以及黑丝绒的盒子。盒子已经打开，秦攸庭送的戒指正躺在里面。白金色的戒身上面镶嵌了一圈深蓝色的宝石，具体是什么孟倬并不认识，或许是钻石或者蓝宝。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沈逢君回家之后就换了那身居家服，只是他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眼镜，孟倬记忆中恍惚间觉得的那种学生气立刻消失殆尽，只剩下冷静理性的沈律师。

“你们有进展吗？”

沈逢君这句话本来没别的意思，可是孟倬却不可避免的多想。他已经听过那段他和沈逢君分开以后窃听器录下来的音频，秦攸庭的那段话让他百口莫辩。在可能的甚至是刻意为之的线索出现时，孟倬立刻放弃了沈逢君，哪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只要他不在沈逢君身边，对方就有遇到危险状况的可能性。

“我……对不起。”

沈逢君明白了孟倬是为什么道歉，他笑了下，“我并没有出事，孟倬，而且当时是我同意你去的，也是我自己要随便走走。更何况秦攸庭没有对我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可他刚说到这里就被孟倬打断，对方向前了一步，皱着眉道，“那还不算过分吗？他强迫你、强吻、摸你。这些在你看来也不算过分吗？”

他记得那录音里面没有言词的那些瞬间，衣料摩擦的声响、剧烈的喘息、分开时的水声、被堵住唇舌后只有鼻腔能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求救的信号，却只能让人更想要蹂躏——秦攸庭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他没有早点过去，秦攸庭绝对会对沈逢君做更过分的事情，在那间狭小的包间里面，没人打扰的话完全可以做完一整套。

沈逢君似乎有些不理解孟倬忽然变大的声音，他用一种很困惑的语调开口，“可是我并没有拒绝他，我没有拒绝，这件事就算不上过分。”

孟倬不知道自己要先说“你是律师不知道这种时候默认不能完全代表同意？”还是“那你为什么不开口拒绝他？”，他脑子很乱，总是被沈逢君带着延展到奇怪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脱口而出的是另外一句话——“你连秦攸庭都不会拒绝，是不是我现在吻你摸你，你也不会拒绝？”

“我……”

孟倬单手撑在单人沙发的后背上，他已经靠得沈逢君很近，鼻梁快要碰在一起，呼吸也和呼吸融在一块，他欲吻又未吻，只是贴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沈逢君，你要拒绝我吗？”

沈逢君不明白，明明是孟倬发神经在这里对他做奇怪的事情，可是对方却好像很委屈，只要他一开口拒绝就会失落得不行。事情不该是这样，孟倬的反应从刚才开始就完完全全是错的。

他需要修正一下孟倬对他的看法，这才是解决现在局面的最好方法。

“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他没有推开孟倬，仍然仰着头。他们两个依旧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姿态，任何一个人稍微靠上一靠就可以立刻拥吻在一起，“秦攸庭说的那些并没有错。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对待感情态度严谨的人，不然我也不可能在和秦攸庭在他的书房鬼混，而且在我的记忆里，我应该交过些男友，也有过些一夜/情的对象。现在和秦攸庭接个吻也不算什么。孟倬，我并不清楚我的哪一句话激怒了你，但我却可以告诉你答案，你符合我喜欢的类型，哪怕我们今天上了床我也不觉得是自己亏了什么，但你呢，你能继续和你的约会对象平常相处吗？”

孟倬不可以，孟倬可以面对自己的朋友和线人，甚至可以和自己的恋人共事，但他确实从未想过找什么露水情缘，也从未想过把和沈逢君的关系处理成对方所说的炮/友。

他在这个瞬间差点想要向对方告白，告诉沈逢君自己并不是想要和他这样上床，他想要的是牵手拥抱亲吻做/爱，是稳定的恋爱关系，他是喜欢他而不是仅仅迷恋上这副皮囊。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告白，语言太匮乏了，情与欲混杂，怎么辩驳都逃不出沈逢君设定好的范围，就算是他说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都像是为了最后那点欲才讲的花言巧语。

因为沈逢君不相信，所以那些情爱说出口只会让彼此难堪。可沈逢君明明那么聪明，又为什么会明知却又不相信？

他直起身子，有些疲惫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逢君不知道他说的“不会再有下次”指的是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置身险境，还是不会再向刚才那样对待他。但是他也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借口自己困了让对方离开。

「孟倬喜欢你。」孟倬走后，569A给了沈逢君一个答案，比孟倬本人更直白。

「你怎么不说秦攸庭喜欢我？」沈逢君这句话并不求569A的回答，这仅仅是一句调侃，「每一次任务，你都会告诉我他们是喜欢我的。再这样下去我早晚异想天开，以为这是一个为我量身打造的多人恋爱游戏。难道你们认为我喜欢这样的开放关系？」

涉及任务的真实目的的内容569A并不能透露，毕竟这是最大的秘密，「所以她也只能像沈逢君一样轻松调侃，那你喜欢开放关系吗？」

沈逢君想了下，给了个没什么营养的玩笑一般的答案——「那样我担心自己会死在床上。」

*

在孟倬这里，经过昨晚，他和沈逢君的关系是有些尴尬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沈逢君会带着宵夜来看警局。倒是小李完全自来熟，先是对沈逢君感激涕零，随后便接过对方带来的宵夜开始给组里面的同事们分发。

沈逢君几乎将所有东西都递了出去，唯独手里面还剩了一个纸袋，他拿过来递给孟倬。

“这是……”

“我去干洗店取了你借给我穿的那件风衣，刚好赶上晚上降温，就给你带过来了。”沈逢君的语气很自然，好像昨晚的事情没发生，又好像他们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倒是站在旁边拿着关东煮吃的小李和其他警员听到了开始起哄。其实被搭救的人喜欢上救人的警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架不住人还是喜欢看这种热闹，尤其是这两人还有点两情相悦的意思，毕竟小李传播过沈逢君现在和孟倬同居的事情，而且沈逢君明明有房子就在孟倬家隔壁。

孟倬咳嗽了两声让那些人别起哄，随后便想将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省的这些人再乱说什么话。可是还没等他拉着沈逢君的手腕进办公室就有人进来，“孟组长，下面有人来找你，叫秦攸庭，说是给你送证据。”

刚才还热闹的空间内忽然安静下来，孟倬没说话，还是先将沈逢君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等下过来找你好吗？”

“嗯。”

沈逢君坐在秦攸庭办公室的长条沙发上面，然后开始指挥569A调来秦攸庭和孟倬见面的画面——

孟倬从楼上下去就看到了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中间的秦攸庭，对方依旧是一身华贵的西装，和掉了漆的蓝色塑料椅子格格不入。

“秦先生。”

“孟警官，”秦攸庭见到他之后便站起来捏着来两张单子递过来，“这是赔偿单。关于你昨天踹坏了我们宴会酒店的门以及之前警方对我别墅大门的破坏。”

孟倬接过了那两张单子，“我会赔。秦先生来就是为了催债？”

“当然不是，”秦攸庭笑，“我说过了，我是来送证据的。”

孟倬带着人进了一间屋子，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位女警。

秦攸庭并没有立刻在沙发上坐下，他四处打量了一圈，然后笑着问孟倬，“孟警官，这间屋子里监控装在哪儿？”

“秦先生的证据不能记录？”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担心你们这里不安全。但是既然孟警官不介意，那我也无所谓，”他说着，从外套的里兜里面取出来折叠好的纸张压在桌子上，“我有位朋友在庆安贸易运输公司，他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送到你这里来。”

他说完之后松开了压在桌子上的手，孟倬拿过来展开看了一眼，上面是熟悉的药品名称和编码，还有更多的类似方式排列的信息。

“你的朋友叫什么？人现在在哪里？”

“他叫冯鞍生，人我已经送出国了，现在应该在欧洲哪个国家，我也没问他旅游走到哪里了，”秦攸庭笑，语气笃定，“孟警官，看来你们确实在查走私案。”

“庆安贸易运输公司是你的竞争对手。”

“庆安还不配称为我的对手。我的贸易集团光给你们国家纳的税就有几十亿。”

“冯鞍生是你的朋友。”

“你这样说，是觉得冯鞍生是我安插的商业间谍甚至连这份证据都是我的栽赃嫁祸？孟警官，怀疑人要拿出点证据才行。”

孟倬收回了刚才步步紧逼的姿态，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平缓，“我并没有做任何猜测，我只是陈述事实，是你觉得我会这么想。”

“无所谓，既然东西给你了，我也就该走了，”秦攸庭站起来，理了下自己的西装，“如果孟警官依旧怀疑我，尽管来查就是，只不过沈逢君是我的，你要想追他，我恐怕会忍不住给你找一些小麻烦。”

秦攸庭走之后孟倬立刻让女警拿着信息去核实并且将信息传给了省厅负责的领导。这桩案子在他们摸到秦攸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是绝对的大案，可是现在又有可能牵扯到国内最大的贸易运输公司，恐怕还有的是腥风血雨一团乱麻。

等到孟倬打了三个电话又查了好多东西之后已经很晚，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才去找了沈逢君。对方还在他办公室里面，整个人就蜷在长条沙发上面，脚落在外面，船袜没有盖住的脚踝露出来，灯光一照白得发亮，身上还盖着孟倬的那件风衣。

孟倬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了人半天，然后才过去轻轻推了推沈逢君的肩膀将人叫醒。“我送你回去睡吧，在这里没办法好好休息。”

沈逢君坐起来，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其实也没那么困，就躺了半个小时，没想到真睡着了。你送我回去之后还要来警局？”

“嗯，今晚应该得通宵。”

“我自己回去就好，叫一辆车就行。”

“那我陪你下午等你上车。”孟倬说着，拿过那件风衣外套打算穿上，可是动作却顿了下，摩挲了下衣料。

沈逢君已经整理好衣服，还压了压有点乱的头发，“那我们走吧。”

“好。”孟倬将风衣穿上，送着沈逢君到警局外面等车。

“我明天上午约了医生再做一次催眠，下午打算回律所上班。”

孟倬忽然听到沈逢君跟他讲自己的安排，愣了下道，“你要上班了，那你没恢复的记忆会不会影响？”

“也许会，但是我并不能一直放着我的工作不做，我总要继续生活。”

外面有些冷，沈逢君没站多久就觉得自己身体都凉了，于是拢了下自己的衣领，就在这个时候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孟倬先一步过去帮沈逢君打开后座车门，又在对方进去坐好后准备关上。

沈逢君在这个时候将手盖在了孟倬的手上，抬眼看着他开口。

“孟倬，等你把那些事情处理完，我们可以谈恋爱吗？按照你的节奏来的那种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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