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窥视

解予坐着屋顶上，手里握着一张菩萨面具，面具的额心有一处红痕，像是外翻的伤口也像是图腾。他将手指探入镂空的眼眶，眼眶是低垂的形状，神居高临下怜悯世人的时候就会是这样一副状态。因为空隙狭小，只能容纳他的两根手指在其中触碰边缘。他这样摩挲，仿佛自己在触碰的是另外一双眼睛。柔软的眼皮上漂亮的褶皱，长得过分的睫毛，还有镶嵌在里面的流转的淡色眼珠。

这张面具是昨日他在茶楼捡的。被他所吻过的人在和别人饮茶闲聊后，毫不在乎的将面具抛弃在那里，然后又接过了那位尚书令递来的帷帽戴在头上。

昨夜立冬解予和下属在酒楼喝酒，他们在京城都没有亲属家眷，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立冬值日必备的团团圆圆。如果没有喝得半醉后在街上认出那位高贵的青年，这一天对他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可偏偏遇见了，烈酒冲昏头脑，让他只记得那日假借摘花拂过对方的鬓发，那双眼睛柔和的落在他身上，像是无声的鼓励他再多做些什么，多做一点，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会被应允的。

所以吻过之后才如梦方醒，恍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尝过了那双唇齿。

——唇齿留香。

可是这样根本不够，他想起昨日谢凛时落在沈逢君唇上的眼神，又将面具握得更紧了一些。光是在对方并不知晓的情况下偷香窃玉根本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最好是能够理所当然地登上沈逢君的床榻将人搂在怀里皮肉交缠才够。

*

沈逢君依旧连续几天没有见到解予，问了569A才知道，对方感染风寒告假。

「你猜他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真假有什么区别？」

沈逢君回答道，看了眼旁边正躺在他给狐狸准备的羊绒毯上看书的宇文铎，「我也并不想让这些人齐齐碰面。」

「那确实要小心。要不你跟宇文铎说说，让他别没事就过来窝你这里，且不说其他三个目标，要是被宇文行撞见，你们恐怕都得玩完。」

「如果你不提，我甚至差点忘了，我还有位夫君。」

“母后你怎么偷看我？”宇文铎收了那本书扔在一旁，笑意盈盈地问，“是我今日这身碧色衣裳讨你欢喜吗？”

“今日是十五。”

“十五怎么……”宇文铎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嘴，每月十五帝后同寝，是展现皇后特殊地位的证据之一。

他站起身，眼睛眯起来，“所以母后现在是要赶走我然后等着父皇来吃晚膳度良宵？”

“当然，”沈逢君微微抬了点下巴，“陛下是我的夫君。”

宇文铎觉得沈逢君身上最迷人的就是那点恰到好处的傲慢，可以十分自然的不顾及他的情绪，说话的时候冷淡又直接，明明自己也活的如履薄冰，却还是要把他踩到地上。他有些时候被噎的不行，可还是习惯性的多那么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完全是等着对方回嘴。

不知道沈逢君在宇文行面前是什么样子，坐在一张桌子前共进晚膳躺在一张床上共度春宵的时候，会不会露出点别的神态，像是对夫君该有的温柔，又或者是对帝王该有的顺从。

“若是我不打算走呢？”他靠近沈逢君，之前躺在毛毯上像是只懒洋洋的大狗的样子全都消失不见，侵略性和占有的本质从眼睛里面露出来，“儿臣回京许久，到还没有真的体会到承欢父母膝下的滋味。今晚也该尝一尝了。”

谁都知道他要尝的是什么滋味。沈逢君更是觉得他疯得过分，他和宇文行确实没有什么鱼水之欢被翻红浪，但宇文铎对此该是不知情的，不然刚才也不会提共度春宵之类的话。那他留下做什么？偷看自己的生父和新任妻子鸳鸯戏水？

“宇文铎，别在我这里耍威风。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是陛下的皇后，陛下要如何，我便会如何。”沈逢君声音很轻，完全不把对方的话和眼神放进心里，抬起手取了旁边的玉簪过来准备将披散的发挽起，可抬起手之后又忽然放下了，握着簪子的手前伸，用簪子尖抵住了宇文铎的胸口。

他的眼神不似挑逗，是冰凉的月光，并不是因为钟情于面前之人才落在对方身上，可是这样的目光却偏偏比挑逗更吸引人。伴随着那只握着玉簪的手，仿佛下一秒就会捅进宇文铎的胸膛。

宇文铎握住沈逢君的手腕，手指揉了揉凸起的骨骼，“陛下的——皇后……那我确实要看看，你在陛下面前，究竟是如何一副样子。”

*

沈逢君和宇文行坐在一起共进晚膳，负责布菜的是对方身边的大监和岸芷，沈逢君在中间给宇文行夹过一片鸡髓笋。“陛下尝尝这个。”

宇文行吃了，笋片嫩脆。他和沈逢君一起用过几回膳，但今日是沈逢君第一次为他加菜。沈家近日对他的顺从让他很是满意，连带着重新高看了几分自己这位男皇后。

不过沈逢君这加菜的举动不是给宇文行看的，而是给那位还没离开的梁上君子。至于为什么宇文行身边的护卫高手未曾发现宇文铎还藏在这里的细节根本不重要，毕竟实验的目的从来只是在目标人物身上。

「小A，如果宇文铎离开的话，记得告诉我。」就寝前，沈逢君一边帮宇文行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外衣，一边跟569A交代。

「好的，只不过，万一他真的不打算离开呢？」569A掌控着这个世界全部的视角，所以他能看到藏着的宇文铎在看到沈逢君亲自侍奉君主的样子之后眯起的眼睛和抿着的嘴唇。

「那也没事，他可以一直看下去，只要他愿意。」

沈逢君做完这些就打算离开去旁边的软榻上度过这一晚。但是宇文行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和今日下午他的儿子握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甚至连摩挲的动作也完全相同。奇怪的血脉连结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可是只会让人觉得讽刺。

宇文铎抬手摘下沈逢君束发的玉簪。今天下午他儿子亲自束起的发现在被他解开，乌黑的发丝散落开来，包裹住肩头和面孔，让人完全可以忽视眼前之人的性别，只看到其中的美感。

“皇后一起吧。”

“是。”

沈逢君没有推脱，尽管他在对方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就已经紧绷了状态，可是面对这张面孔时不可避免地产生的下意识的顺从同样刻在他的脑海。在这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过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战胜这份恐惧的可能性，毕竟连面对宇文行这个赝品的时候都是如此。

沈逢君脱掉自己的外衣，跪爬到里面平躺好。宇文行会跟他做/爱吗？把这当成对他和沈家的奖赏？用后妃的备受宠爱影响着前朝与世家的局势。沈逢君觉得有点可笑，如果这些发生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哪怕这场活春宫会在第三人的面前上演。

不过宇文行还是对他没什么那方面的兴趣，他应该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性恋。所以他们只是躺在一张床上。

沈逢君没有什么睡意，只是闭着眼睛。他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从小到大都对此难以适应。尤其是在对方是宇文行的情况下。他需要找一些别的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

「你可以帮我切别的画面看看吗？」「可以的。逢君你需要看什么？现在实时的还是之前的？我这里有全部的数据。」

569A在ABO世界就极力推荐过这个功能，可惜沈逢君到现在才有试用的打算。

「除了宇文铎以外，我的目标人物中还有人没睡吗？如果没有，就看看那天晚上的解予。」

「有，解予现在还没睡。」

569A给沈逢君切了画面，解予正在药浴，他在战场上受的伤还需要调理，现在的药浴就是治疗方法之一。只不过除了那些裸露出来带着疤痕充满肌肉的躯体外，还有一样东西惹眼，那是解予一只手中握着，正低垂着头注视着的那枚菩萨面具。

「他拿着的是你那天扔掉的面具。」

「我知道。」

那天晚上在茶楼的时候569A告诉过他解予就在外面看着，所以他才扔下了那张面具。说来好笑，他的初衷是将那日他的样子捆绑在谢凛时那里，可现在，菩萨面具这个意象，却直接对应到了两个人心里去。

沈逢君看着解予抚摸那枚面具，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份珍宝。然后解予皱着眉，将另外一只手伸到了水下。

「怎么忽然没有画面了？」

「额……」569A说完这个字沉默了下，然后才接着道，只是我此刻没有获得画面和声音的权限而已。直白的说，他应该在做某些会被阿晋系统屏蔽的事情，所以我这里就会自动打码，也没有办法给你转播。

对着一张面具都能发情？

沈逢君早就把解予当成了这一个世界中最好控制的，此刻也顺便想好了之后的计划——驯服他，拥抱他，将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然后再推他下悬崖。

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完成刺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