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咬痕

问完臣希之后，沈逢君可能失踪带给他的恐惧完全压倒了臣希说的什么求婚啊之类的怪话，他立刻再次给沈逢君打了一个电话，打算如果这个电话对方再不接的话就去联系林秘书，看看对方知不知道什么特殊的方式能够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联系到沈逢君。

但幸好这个电话响了快有一分钟的时候还是被接通了，他立刻开口，“先生，您在哪儿？安全吗？”

对面的沈逢君没有立刻回答，喘息伴随着一点微弱的水声被听筒放大，然后才是沈逢君的声音，“没事......你来接我，我......我在查理展览馆。”

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按断了电话，姚漆立刻上车摔上车门疾驰而去。

姚漆看到在查理展览馆站的沈逢君之后立刻停下了车打开车门下去，他紧绷的情绪在看到人的时候才终于放松下来，连带着呼吸有些急促，“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沈逢君抬起头，“走吧，回家。”

刚才环境漆黑，他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只闻到了对方身上还没有消散的方寻深的信息素味道，可是现在透过车上的镜子向后看，才注意到沈逢君脖子上没有被衣领遮掩住的几处红痕，还有红得快要破了皮又或者已经破了皮的嘴唇。那些痕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露/骨，直直地刺进了他的眼睛里面。所以姚漆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声音却放的又轻又柔，像是怕刺激到沈逢君。

“先生，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他知道姚漆现在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状态是因为担心他遭遇了什么非自愿的强迫行为，任何一点举止都可能会伤害到这为沈副司长的但是那算不上什么真的强迫。所以他不得不开口多解释一些，把姚漆从那种担惊受怕的环境中解放出来，“我是在和方寻深会面，他没有强迫我。”

姚漆的心冷了一节，没有往下继续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来之前和臣希先生遇见了，跟我说，让我帮忙留意你一下你喜欢的宝石，他要定做戒指给你，求婚的时候用。”他知道对于沈逢君来说惊喜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他还有别的想问，只能用这句话拉开讨论。

“嗯，”沈逢君应声，“你可以告诉他，我喜欢素戒，不喜欢宝石。”

姚漆感觉到自己带着那枚素戒的手指更加僵硬了些，他在紧绷的身体下开口，“那......先生你会接受他的求婚吗？”

“当然，我必须和他结婚。”沈逢君说着笑了下，可是没有什么比这个笑容更能让姚漆认识到身后坐着的那个人不是什么柔弱的温和的Omega而是一个冷酷的政客，权衡利弊后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婚姻抵押出去作为筹码，去换取那些他其实难以理解的“价值”。

也是这个瞬间，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讲什么喜欢了，他的喜欢对于沈逢君毫无价值，他也永永远远都不会是对方的选择。

姚漆不再说话，沉默着发动车子。

「恭喜你沈先生，你对方寻深的刺激已经完成。」

沈逢君低着头，正在用右手去摸左手腕，原本手腕上的手表早已经被摘下来，因此现在被西装盖住的地方是只剩下一个已经不再渗血的牙印。最后手表是被方寻深带走的，说什么这样就算是拿走了他以后生命的所有时间。

他们刚才的那段经历说不上是愉快，可是有些时候痛感明显更加迷人。

「在他弄我之后？」

569A在方寻深解开沈逢君的衬衣扣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屏蔽了，但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靠屏蔽标准和沈逢君现在的状态也能想象得出来。但是这种事情哪怕她确实想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也实在不好去问，仅仅只能回答对方的问题，「不是的，在那之前，你告诉他你的报复之后就已经完成了刺激，只不过后面一段时间你们有些忙，忙完之后姚漆又来了，所以我到现在才找到空隙告诉你。」

沈逢君听到了这个答案确实愣了一下，“刺激”的完成比他想象的要早太多，以至于现在他只能选择带着569A给的答案去猜测对于方寻深来说的“刺激”标准。难道方寻深会觉得这种针锋相对的利益冲突捆绑出来的关系比其他的交易情趣更加让他感受剧烈，他更愿意拥有一个有极大可能性在漫长时间里的站在对立面的敌人而不是在利益捆绑之下勉强称得上是柔情蜜意的情人？而且这种感受甚至不需要后面那些真正的身体上的深入接触，不过是一点内心的确认和笃定就可以心满意足？

沈逢君分析着分析着笑起来，他隔着衬衫用力去挤压牙印伤口的地方，直到鲜红的血液重新缓慢地渗了出来才罢休。

「我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个怪物。」

他打开手机给林秘书发了一条消息，“帮我找一幅斯卡德罗的画，到时候做方寻深的生日贺礼。”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送给方寻深的最后一件礼物。

*

到家之后沈逢君就脱下了西装外套，他刚准备叫姚漆去帮他泡一杯咖啡，就发现对方盯着他的左手手腕在瞧。他顺着姚漆的目光看下去，看到的是染血的衬衫。

这是沈逢君预料之中的事情，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姚漆的声音，“您受伤了是吗？要我去叫贺医生立刻来家里吗？”

“不用了，你帮我处理一下就好。”

“那我去拿医药箱，您......”

“我回我的房间，你拿了直接进来。”

姚漆拿着医药箱去找沈逢君，对方的门开着，但是他还是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进来”才进去。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进沈逢君的卧室，对方哪怕在家这样的环境下对于空间也有着明确的划分标准并且一直践行，所以哪怕是名义上的贴身保镖，也没有贴身到进他的卧室。这是第一次，但是实在和姚漆想象的进来的情况差距太远。

沈逢君正坐在床边，他已经把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那个咬痕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手腕内侧。姚漆过去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单膝跪在那里，伸手去拉沈逢君的手臂。

沈逢君看着姚漆跪在那里给他上药，从这个角度最看下去最吸引他的是姚漆的那一双手，宽大的手掌和突出的指节，修剪得很短的指甲，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年轻又有力的手。可是这双手却笨拙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他刚才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手指姚漆就停了下来问他是不是弄疼了，等到看到他摇了摇头才继续动作。

沈逢君在安静的环境下默读着秒数，一点一点计算着时间的流逝。这应该是他掌握的最无聊的技能，可以永远按照客观的标准去衡量情况，不被情绪或者认知欺骗。

“好了，先生您这两天注意一点，最好不要让伤口地方碰水。”

沈逢君没有收回手，“我别的地方也有伤口，你也要处理吗？”

姚漆的眼睛闪了下，沈逢君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没有需要处理的伤痕，那么剩下的肯定是在被衣服遮挡的地方。他其实应该将东西留下来让沈逢君自己处理的，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最后说出口的话却是“还是该处理一下的，您的手不太方便，还是我帮您吧。”

沈逢君没说话，用右手去解衬衫的扣子，裸/露出来的胸膛上有不少红痕，胸口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牙印，不过没有他手腕的那么过分。

“他不该这样对您，”他其实刚才就有些生气，就算这些都是沈逢君自愿的，方寻深也太过分了。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将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舍得这么对你。”

他说完之后就觉得不应该，可是讲都讲了也没有必要再找什么理由去圆这句话，反而是用那双眼睛盯着沈逢君，抱着一种隐秘的侥幸去期待对方会给什么反应。

“方寻深就是一条疯狗，可是我只喜欢听话的。”

“我很听话。”

姚漆笑起来，拿着棉签去碰沈逢君胸口的咬痕，眼睛闪了一下，“那......等您和臣希先生订婚，您还愿意让我做您的贴身保镖吗？”

沈逢君向后仰了一点方便姚漆的操作，冰凉的药水刺激着皮肤让他闭上眼睛，“我不会因为臣希就让你离开。”

姚漆假装没有听出来沈逢君隐藏的那些其他前置条件，“那就好，我会一直留在您身边的。”

「恭喜你沈先生，你对姚漆的刺激已经完成。您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刻离开该世界。」

569A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沈逢君愣了下。他本来还给姚漆准备了一份完全算得上“刺激”的证据，他会对姚漆很好，给他越来越多的亲近，超过林秘在他面前的优先级，然后撕毁合同让他离开，会将姚漆实际上是沈皓川挑的人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哪怕对方实际上没有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情。可是既然569A说达标，那这也就没有必要了，他也没有平白给别人生活增添些波澜的恶趣味，更何况这个人是还算听话的姚漆。

「现在就离开吧。」

沈逢君没有任何留恋意味地开口。

世界一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