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影踏光而来。

迎接他的并不是虚弱跌倒在地的谢渡。

那人站在最前方，身后的是一大群乌泱泱的人。听见声音，垂头看地的人抬头，懒懒散散掀起薄薄的的眼皮，漆黑的眼眸中蕴着淡雪，只一眼，便冷到骨子里。

顾尘空一哽，话说不下去。

半响。

他才扯开唇角，假装无事发生担忧道：“谢渡，你怎么了？我刚刚听到惨叫声来这样看一眼。”

他看见谢渡没有如他愿倒下，便紧急改口，只是瞪大的双眼以及乱抖个不停的睫毛暴露他内心并不平静。

【系统444，这是怎么回事？】

【快点给我屏蔽掉。】

顾尘空怒气冲冲在脑海中命令道。

【正在进行中……】系统444发出滋滋般的电子音。

谢渡很熟悉这个声音。

上辈子，他被众人抛弃，他望着宛如太阳般耀眼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顾尘空处心积虑靠近他，利用系统444反利用他能够听见心声这一点，来逐渐攻破他心房。

他慢慢卸下心房。

与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一次意外，他在天台上休息，无意听见他跟系统444的对话。

他才知道真相。

所谓的真相。

就是他利用系统444在他靠近的时候，故意只释放出善意。

也就是，他听到的所有心声，其实都是顾尘空故意对着他说出来的。

他以为……他一直因为顾尘空也一直苦恼于“万人迷”，一直在不断为他的利益争夺着。可是现在脑袋一清醒，一细想，哪次是真的实现了呢？

不都是他被哄到团团转然后甘心封上吗？

他人更加可怜顾尘空被他纠缠，更加厌恶他。

他本以为，利用心声，他可以辨别身边好坏。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然流露出来的心声，都反而可以被利用，成为刺他最深的一把剑。

好疼啊……

真的好疼……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跟孤儿院的哥哥一同参加酒会，被人强压着下跪灌酒。

在他跌跌撞撞想要跟哥哥说他终于拿到资金的时候，他却听见哥哥心声。

他叛变了。

再无一人可靠。

死亡成为他的终点。

他割腕自杀。

强烈的生存欲逼他清醒。

太轻松了。

他死都不会让他如愿。

他必要揪出真相。

顾尘空身上的谜团重重，现在多了一人，姜时愿。

谢渡冷意翻天，他很快就收敛眸色，语调缓慢：“我？我没事啊。”

“他们只是跟我说几句话。”

【怎么可能没事？一定是他们逼迫谢渡做的。】

【这群小混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真是太可恶了！还有没有天理。】

顾尘空内心气鼓鼓。

见谢渡露出微妙的笑意，他内心不禁发虚。

【系统444，他没有听见吧。到底有没有起效？】

【宿主，已经实施过很多次了。保证起效了。】

也行是被顾尘空着急的预调感染，无机质的机器声多了些人情，连带着不耐烦起来。

顾尘空被这不带感情的机械声安慰到。

他盯着谢渡看了半天，硬是连一处伤口都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把他揍了一顿吗？这群吃着软饭无能的家伙，把他的钱还回来！】

顾尘空眼冒火光，一脸凶意。

看着一副要把他们吃了的模样，混混也忍不住爆粗口：“艹！这是什么眼神！”

他们怒气冲天，也恨不得挽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一个白切鸡而已，他们还是轻轻松松打倒。

“切！你这是在教老子做事吗？”

一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用脚捻了捻。他双手插兜，抬下颌，毫不示弱回瞪。

见小混混掏出手机，要把事情说出来的样子，顾尘空心中一阵慌张。

他连忙遏制，“有话好好说。”

“我可是报警了啊。”

他掏出手机，朝着一众人亮出他屏幕的电话。他正与警察通话中。

“该死！”混混低低骂了一声，“快走。”

他们像是鱼般从他们二个人溜过。

当潮水退去，小巷子深处露出蹲在里面的四人。

四人拿着书本，其他三人尴尬笑了一声，打了招呼，不确定说了一声：“hi～你好？”

“跟他说什么好。”

姜时愿直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

她背着书包，回头，“蹲在这里干嘛，起来走啦。”

三人连忙起来，小鸡跟母鸡般跟在姜时愿后面。

姜时愿冷着一张脸从顾尘空身边走过，姜松雪“哼”一声，颜雪巅瞪他一眼，谢欢则是小声骂他：“活该！”

他如今也是出息了。

谢欢美滋滋想。

谢渡走在最后面，在顾尘空面前俯身，凑在他耳边低声：“我可以允许她这样来救我。但是你，太虚伪了。”

“真是……令人作呕。”

顾尘空错愕。

他消耗一能量点去叫系统444去查询谢渡身上的异常。

【报告宿主，一切正常。】

【他并没有之前的建议，也还没有重生。】

【怎会？】

【难道是过往的经历令他太敏锐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宛如在大人面前自作聪明的小孩。

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系统444！】

【在。】

【给我去加大强度！】

【是，宿主。】

*

等到晚上的时候，姜时愿照常给谢渡发情话。

她最近加大强度，势必要溺死他。

姜时愿往上翻，一条条看着她发的搜集而来的情话。

周一。

“谢渡，谢渡，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三种尺，直尺，三角尺，还有……”

“？”

“love you very much。”

“晚安，mua~mua~”

姜时愿也觉得这条颇为不好意思，发完之后就直接睡了。

周二，脸皮厚了点。

“谢渡，谢渡。我最近老是犯困。”

“好好休息，早点睡。”

“我就知道你又在说我熬夜了。”

“其实我没有我是为情所困。”

“……今晚数学试卷第十二题是不是用三角函数……”

很快，姜时愿就沉浸于题海之中。

在另外一边，谢渡脸上多了层薄粉，如三月桃花。

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其微烫与滑嫩。

周三。

姜时愿已经完全厚着脸皮去骚扰他。

“谢渡谢渡，天干物燥。”

“好，我知道了，你也记得多喝些热水。”

“不，kiss me now。”

“你……”

谢渡完全抵抗不住，手背托着脸，滚烫到发热。

他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最近是不是意识到他喜欢姜时愿，他完全对姜时愿主动出击的行为毫无抵抗力，完完全全又变回之前纯情到不行的少年。

周四。

“晚安，早点睡。”

谢渡赶在姜时愿之前，先跟她道晚安。

姜时愿今天反而很正常。

她认真发问。

“谢渡，我今天吃了一颗糖，一点都不甜。”

“我明天给你带糖。”

想了想，他蹙眉纠结半天才放松一条信息。

“不要吃多，会蛀牙。”

配着爱心发射的萌萌兔子。

“不，那颗糖不甜是因为要亲过你才甜。”

“你要来试试吗？”

“扑腾”一声，谢渡冒烟了，全身红温。

“哄”一声倒在床上，宕机了。

周五，也就是今天。

“谢渡谢渡。”

“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多说。”

“我先睡了，晚安。”

配着一个兔子费力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粉色爱心。

姜时愿脑海中莫名出现二句话。

“爱你呦～”

“biu~”

她忍不住笑起来，最后倒在床上捂住肚子。

“不是，我今晚找你是跟你讨论明天去孤儿院的事情。”

谢渡很快就正经。

跟着人商量之后，便互道晚安睡觉了。

谢渡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天抓着头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来，无数次打开手机又关上，关闭WIFI又连上。

无论是WIFI还是流量，无论是床上还是其他地方。

都没有。

都没有！！！

姜时愿，今晚！

没有给他发情话！

他崩溃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

手机的另外一侧。

姜时愿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系统888叹气半天，还是不忍叫醒人。

悄咪咪从脑海中出来，给她盖上被子。

梦中。

姜时愿梦见父母。

“爸，妈！”

姜时愿冲进他们怀抱中，“我好想你们。”

父母的脸带着些笑意，他们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她面前。

“姜儿，跟我来。”

姜时愿匆匆忙忙伸出手，被父母拉着陷入星星点点中。

她仿佛在一次在梦中长大，从婴儿到孩童，再由孩童变成大人。

出生时父母疲惫带着欣喜的笑容，学走路时父母的鼓励声。

绑架回来后父母毅然送她学跆拳道的坚定目光。

还有同学拉着她的手，与她打闹的每一刻。

她都可以记得无比清楚

宛如童话故事般美好的生活，终于在她十八岁那一天，破裂了。

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她无忧无虑的每一天，都化作碎片。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而厌烦的铃声吵醒了她。

姜时愿大汗淋漓，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关掉闹钟。

她现在，是身处真实，还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