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看到她就像看空气，来饭店里打过工的人又不止她一个，对待这群人不用什么善心，当他们是拉磨用的畜生就好。就连她老公，在后厨做菜累了叉会儿腰歇会儿，或者去外面抽烟找不到他人，照样被她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老板娘一出现，大家全当母老虎下山吃人来了，不忙的人也都假装忙起来了。
老板娘爱钱，自然是盼着店里的客人越多越好，前面刚点完菜，恨不得服务员一秒都不等地把菜端上去，有事没事的就过来后厨抓进度。
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后厨是不为人知的脏，老旧的抽油烟机蒙上了一层黑腻，一掀开菜板子，下面有小强滋溜溜地跑，垃圾桶都上了一层黑漆。这些她都不管，客人能看到的地方干净就行。
老板娘手下五六个人，胡春书在人多的时候就负责刷盘子。
老板娘说了，不用好好刷，涮一涮就行，抹布一擦谁知道干净不干净呢。
在盘子这么多的情况下，老板娘提供给她的只有两个红盆、一团满是油腻的钢丝球以及兑了水的洗洁精，连个塑胶手套都没有。胡春书自己也不买，她就是把手刷破皮了、刷废了，也不能便宜那个母老虎，手套买回来，母老虎就不止刷盘子的时候用，到时候用坏了她还得再买。
两个大红盆，一个盆子用来刷头一遍，另一个刷完脏东西用来再涮一遍，胡春书涮完就甩一甩水放在地上，凑一堆就赶紧送往备菜区。
菜要是断了，客人找老板娘，老板娘就骂骂咧咧地找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这也是没人能在这里干长的原因之一。
老板娘来后厨巡视一圈，毒辣的三角眼没发现什么毛病，看到放在地上的洗洁精要用没了，她才不管用了多长时间，鸡蛋里挑骨头地对胡春书说：“少用点洗洁精，别不当你家的东西他妈的使劲嚯嚯。”
胡春书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紧身的半截袖衣领比较低，弯腰的时候，藏在内衣里的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呼之欲出。
老板娘看到了在心里骂了她一句骚。
晚上忙到一两点才下班，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胡春书和她一起打工的王彤走回出租屋。两个人都挎着包。结伴走加上有路灯，也就没那么怕了。
有虫子飞过来落到腿上，胡春书不耐烦地甩甩腿。不长眼的还不跑，被她捏死弹飞，动作一气呵成。
王彤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胡春书也想抽一根解解乏，一翻包想起来忘买了。
“给我来一支。”胡春书伸手向王彤要烟。
“兜里呢，自己掏。”王彤才懒得伺候她。
胡春书在她的包里搅和了半天拿出来一看烟的名字不由得嫌弃她，“抽烟你还抽两块钱的烂烟，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了？”
“咱们这种人，有的抽就不错了。”
“我可不跟你咱们这种人，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发财。等我有钱了，那条街我都给买下来。”
“梦里什么都有。”王彤掐着烟忍不住讥讽她，“我还想买奔驰呢！”
这回换胡春书沉默了，不过也就一会儿，她很快就把话题引到母老虎身上，她们俩商量着能不能一起在商场找个导购的工作，毕竟目前这份工作挣得少还累死人。
王彤在外面跑堂，累得脚底板生疼，加上胡春书走路还不好好走，跟没长骨头似的总往她身上贴，甩都甩不掉，拖着一个人让她身上的疲惫加剧，进屋就把带跟的凉鞋没好气地蹬下来甩了老远。
“累死老娘了。”
胡春书唉声叹气道：“辛苦、辛苦。”
两个人都挤到小小的卫生间里洗脸泡脚。王彤先到先洗，洗完脸坐在上了一层黄漆的马桶上泡脚，胡春书懒得去搬板凳，直接站着泡。
胡春书看她洗完脸的盆子用来泡脚，忍不住说她：“洗脸的盆子你用来泡脚，你也不怕脸上得脚气。”
“我连脏病都不怕，我还怕脚气？”不知者无畏，王彤说的是一派轻松。
“行，你们家王刚不嫌弃你就行。”
“谁知道他是谁家的，少说这种话来恶心我，我只认钱啊。”她和王刚是一对临时夫妻，王彤自己身上痒找地方蹭顺便把房费解决了而已。
胡春书累的回屋倒头便想睡，屋子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黑黢黢的一片，衣服脱的就剩一个裤衩摸索着钻进被窝。没想到她的同居室友听到她们俩的动静早就醒了，搂着她就闹了一回，她没有拒绝。
——
胡春书打工休息的时候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去电影院对面的二人转大舞台看二人转。
她在那里总能碰见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皮夹克，在快开场的时候进来，喜欢挨着门口坐，什么时候开演了什么时候才把墨镜摘下来，墨镜一摘，胡春书喜欢漂亮的毛病又犯了。
和陈彦华的清瘦不一样，男人肤色略深，身材壮硕，他的手指修长，手背一动，上面的青筋还会鼓起来。
他一个摘眼镜的动作，让胡春书在这家戏院看二人转只坐最后一排。
像是默契，他们偶尔会在周末遇见，胡春书也选择踩点进去，直接坐在男人旁边。
被漂亮的女人偷看，男人察觉到问她：“好看吗？”
“好看。”胡春书的眼神略微勾人。
男人嘴角翘起，笑一笑，没说什么。
散场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自觉地走在了一起，胡春书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和男人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聊。
“我叫胡春书，来这边打工，你呢？”
“陈明宇，开大车的，有时候也出去跑长途。”
胡春书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遇见一个姓陈的，“你也姓陈啊？你认识刘家店的陈文成吗？”胡春书祈祷他们可千万别是亲戚。
“我都没去过刘家店。”
“奥。”
“怎么了？我应该认识吗？”
“陈彦华是我前夫，陈文成是我前夫他爸，你也姓陈，我怕你们是亲戚，那个陈家我是受够了，我现在遇到个姓陈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怎么吓成这样？”
“被坑惨了呗，我前夫出轨了他的初恋，离婚后直接跑了，说好了离婚后付抚养费，一分不给，至今音讯全无，他不管我女儿了，只能是我出来打工养家了。”胡春书接着说道：“我看着你和我岁数差不多，我29，你呢？”
“三十二，未婚。”
“啊，怎么三十多了还不结婚啊？”
“宁缺毋滥吧，这么多年就没遇到喜欢的。”其实是因为早些年家里穷，能接受他穷的对方也不怎么样，他眼眶还高就一直没成。
“你这么漂亮，你前夫为什么还要出轨？要是我可舍不得。”
“有的男人就是眼瞎，不知道珍惜。”胡春书跟着陈明宇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双方都没什么说的就再见了。
“没戏。”胡春书嘟囔着，看他没约下一次也没留个联系方式，就当是萍水相逢了。
再见的时候快有一个月，胡春书用包包在最后一排占了一个座位，快开场的时候才把包拿起来，陈明宇依旧踩点进来，不过这次选择坐在胡春书旁边。
台上一男一女在演傻子泡妞，当唱到韩宝仪的抹去眼泪，“爱情常遇暴风雨，人生难免不如意……”男声带着凄苦的唱腔，配上他红色的背心绿裤子，胡春书装作被他唱到心坎里，感动的泫然欲泣。
男人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胡春书没有抽出来。
接下来上来了一个戏一般但是绝活练的好的。穿着抹胸和短裤，先翻了几个跟头，钻钢圈，喷火。
“再给大家表演一个绝活好不好？”
“好！”场下反应火热。
连吹了好几瓶啤酒，喝完就拿起一个往头上砸过去，“铁头功！”
观众在下面喊道：“好！”
他们两个看的开心，又约了一次，晚上在胡春书的出租屋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胡春书顺势把陈明宇留了下来。
陈明宇主动承担房租，胡春书欣然接受没有说什么。
陈明宇没房没车，他现在开的车是老板的，平时逛街胡春书领着他往精品店走，他都绕道去路边摊，连商场都没去过几次。要不是看在房租和饭钱，早就让他滚蛋了。
早上，胡春书是被亲醒的，她嫌弃陈明宇没刷牙就来亲她，把他推到旁边。男人光着膀子，小麦色的身上纹着一只滑稽搞笑的狼，胡春书看到那只狼就想笑。尿意上来了，实在是憋不住了，干脆也跟着男人起来洗漱，打算一起吃个早餐。
洗漱台上的bb机响了，是茶馆认识的男人给她发消息约她出去，胡春书选择无视，想甩掉这个包袱。
死男人晒车钥匙，她还以为那辆奥迪车是他的，答应见和他一次面，见面聊了几句立马被她发现车钥匙是用来充场面的。死男人，别人和他说两句好话，他就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胡春书打听到他没钱就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陈明宇看到她皱眉，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胡春书心气不顺，不耐烦地说：“要你管！”精神出轨地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