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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三 隐形疑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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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俩还真有闲情逸致!”慕骄阳走过来。

章消玉:“慕教授火气很旺盛啊!”

文安伦说,“别理他。他老婆跑深城办大案去了。他孤家寡人可怜。”

慕骄阳摘了一朵昙花,放于鼻端轻嗅。

“慕教授,你怎么深更半夜的过来这里?”章消玉把手中矿泉水递给他,“没喝过的。你喝吗?”

慕骄阳接过,说了声谢,拧开来喝了几口,才懒洋洋说道:“没有甜甜,我也是睡不着,就过来看看。这片昙花也是我为甜甜种的。”

文安伦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小玉因为案情滚来滚去地睡不着。她好奇心重。”

“人类学家的比对结果出来了,证实了2号那天的视频里的‘陈红’和之前拍到的视频的身形有细微的差距,再根据身高身形、以及步伐的大小等,做了专门的电脑模拟,证明不是同一个人——那个人不是陈红。陈红没有在2号离开过家门。而许飞的身形和2号那天的‘陈红’身形高度吻合。且许飞的三个队友都没有失眠,也没有服用镇定、或安眠药的习惯。但他们的头发检测,证实他们体内都含有安眠药成分,且是最近才服用的。而我和程琪在陈红小区走了一圈,发现了几个监控不到的死角。扮成陈红的许飞,离开小区后,脱掉陈红衣服,是可以从监控死角爬墙进入小区而不被发现的。这就是郊区,不太规范的小区住宅的弊端。有些摄像头甚至只是摆设,没有开机。”慕骄阳一口气说了许多。

顿了顿,慕骄阳又说,“许飞练习室地柜里的血迹很少,基本被擦干净了。但还是被提取到了一部分,以及墙角的部分血迹。六把吉他里,其中一把有血迹反应。已经提取到血液还在做提取DNA的实验。但还不等到我们出结果,许飞就在黄队和邢星的审讯下招供了。”

章消玉点点头,“他以为自己是完美犯罪,但其实只要找到其中的破绽,攻击这个点,其他就瓦解了。而他就会崩溃,他自以为是的完美坚固其实不堪一击。不过慕教授和安安居然会想到2号出现的陈红是许飞假冒的!”

文安伦说,“我画过很长时间的人体模特,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所以发现了细微的差别。”

慕骄阳说,“许飞长相阴柔,且有异装癖。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扮女人了。”

章消玉猛地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太厉害了!”

“我用了犯罪心理。”慕骄阳说,“我看到了他的画,陷在旋涡挣扎的小黑人,其实是有辫子和穿着裙子的。虽然太抽象,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是他,又不是他。是他的心理投射,是穿着裙子的他。而且我专门找了他的童年档案看,还在三天前去拜访了许飞从前住的地方的邻居。他的妈妈单亲带大他,更希望他是女孩子,而不是男孩子。因为女孩子好喂养,花钱不多,且带着女孩子再嫁没有那么难。其中一个邻居反映,他妈妈会将他打扮成女孩子。而他为了讨好妈妈,也会在家里穿裙子。所以,他的异装癖是从十岁开始的。综合这些画像和证人口供、线索,我推测2号的‘陈红’是他扮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文安伦看着他蹙起的眉头,问:“既然已经破案,只等证据链完整了,就可以开庭。你还有什么烦的呢?”

“我问过他,陈红的金牛座项链是谁提议买的。他说是在陈红问他哪款首饰好看时他提议的这款。但我问有什么意义吗?他拒绝回答。他在保护某个人。”慕骄阳说,“而且,陈红的尸体如何运出去?小区监控发现,许飞从来没有带过大物件离开小区。但陈红的尸体却出现在了城郊的另一头垃圾堆里。这件案件背后还有一个人,和刻意隐藏的一环。”

章消玉说,“让邢星他们去跟吧。刑侦调查他们做更适合。那许飞的杀妻动机呢?”

慕骄阳答:“他在本城的地下钱庄赌博,输了很多钱。问陈红拿钱,陈红不给,他就下了要杀死她的决心。是报复,所以她成了他眼里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被扔在垃圾堆里。陈红的卡,最近被转出了一笔钱。这场婚姻,本就是他贪图她钱的一场骗局,他当陈红是提款机。刚开始时,陈红还是对他百依百顺的,给了他很多钱,但当陈红不再愿意满足他时,他的本质就会暴露。”

“居然为了一笔钱,就杀死了妻子!”章消玉叹息。

文安伦说,“It’s always the husband。”凶手总是丈夫。

那也是艾力说过的话。章消玉看向他,他不明所以,只是见她看他,于是微笑。

章消玉一怔,心想:是了,安安不知道艾力的一切。艾力出现时,他的时间是失落的。

他轻拍她肩膀说,“好了,许飞跑不掉了。案情大致水落石出,你可以放心睡觉了。”

她只是憨憨地笑。

慕骄阳背对着俩人坐着赏花,摇了摇手,说:“走吧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想想事情。”

章消玉牵着他手走了,等走远了,俩人才发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

文安伦做梦了。

梦里是艾力的世界,艾力和他分享了关于陈红案件的点滴。

艾力对他说:“安安,你得为自己辩护,你得努力找出对你有利的证据,证明你没有杀害小真;而陈红是这其中的一环,这是系列连环谋杀案的可能性很大。”

然后,在身体里——他们共有的大客厅里,艾力邀请他进入了属于艾力的城堡——记忆宫殿。

在宫殿的一个偏殿里游玩,文安伦左看看右看看,有一只拉布拉多犬从砖墙一角探出头来,他心思一动,极为自然地喊了出来:“小小力。”

小小力裂开嘴笑,开心地扑向他怀里。那一刻,他身体一颤,感觉到刚才突然消失不见的艾力已经住在了他的身体,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触摸到了艾力的轮廓。

文安伦往前走,心里想的却是,究竟要寻找的是什么?

他的潜意识开始闪亮,在远远的东南角一个小室子里闪亮。小小力“汪汪”两声,往发光的小房间跑,他也跟着跑。

门没有锁,门缝里透出淡淡的橘光来,很舒服的灯光,是他喜欢的颜色。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小小力坐在一根大骨头旁,津津有味地啃着。

小小力找到了它的骨头,而文安伦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不是属于他的,也不放在他的家里。

是谁的呢?

照片里,一个有点熟悉但又陌生的女人坐在一只大箱笼上笑。大箱笼古色古香,用红木雕刻而成,上面还雕刻了龙凤和鸣。是装衣服的传统木箱。而这个女人是……陈红!

文安伦猛地惊醒。

他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或许,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吧……

文安伦没有在意,揉了揉眉心,只是觉得头痛。

“怎么了,安安?”章消玉半睡半醒,手就去摸他的手,被他温柔地握住,和她十指相扣。

“没什么,只是一个梦,快睡吧。”他哄。

章消玉打着哈欠,眯着眼咕哝:“什么梦?”

“梦见了一只拉布拉多,”顿了顿,文安伦又说,“小玉,等我们以后结婚了,养一只拉布拉多叫小小力,好不好?”

“好。”章消玉已经进入了浅睡。

他俯下身来轻吻她红扑扑小脸蛋,低笑:“睡吧,我的睡美人。好梦,小玉。”

2

第二天,文安伦和章消玉是在美院的阶梯教室找到慕骄阳的。

当时,慕骄阳正在给全国各地警官做培训。

“把犯罪学课程安排在美院上,这个慕教授也真是奇葩。”章消玉吐槽。

文安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杀害伴侣的案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属于社会类案件。女性是弱势群体,在家庭里往往处于被动地位,冷暴力,逐渐升级至会流血的家暴,再到杀妻,或是杀死同居的女性伴侣,这样的案件在当今社会里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这和现在的都市生活压力大、群体冷漠,原生家庭教育失当都有很大的关系。社会进程越来越快,大部分人始终处于焦虑之中,生活及工作压力的巨大,使得人越来越情绪化,不再约束行为;甚至有很多杀妻案,仅仅只是夫妻口角,丈夫就举起了屠刀。所以说到底,这是社会性问题。”慕骄阳西装革履,打扮得严肃而保守,坐在讲台上,认真地讲课。

浅金色的正装西服,衬着他端肃俊朗面容,如玉生辉,他整个人如沐阳光,分明是个学者,哪像个能令全球变态连环杀手闻风色变的人呢!

章消玉玩心起,从后溜进去坐下后,她举手抢说道:“那如果是杀夫呢?总不可能全是杀妻吧?”

她身旁的一个男警员侧眸看她,一副“哦,我懂”的眼神,她也就回敬了他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文安伦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慕教授莞尔:“当然会有杀夫,只不过在犯罪统计数据里,所占比例不大。无论是女性变态连环杀手,亦或是女性杀人案件里——包括杀害伴侣,女性所占的比例都比男性低很多很多。”

终于等到下课,慕骄阳走到他们那桌来。

“是安伦有哪里不适吗?”慕骄阳斟酌一下说道:“毕竟你已经记起了一些曾经刻意遗忘的伤痛,你的记忆会一点点复苏,我后期也会帮助你整合。”

文安伦说,“艾力找过我了。以前我醒来后就会忘记他。但这一次,我记得他,也感觉触摸到了他。”

慕骄阳点一点头,“是我让消玉做的‘镜箱’治疗起效果了,你们已经能进行沟通。艾力是感应者,他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如果艾力和你‘共享记忆’,你就能将失落的时间找回来。”

文安伦忽然说,“我可以看看陈红家的照片吗?警方取证时应该拍了不少。”

慕骄阳十分审慎道:“除非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我可以让你从旁协助。”

文安伦说,“一张照片。”他脑海里黑暗处开始发光,然后他看到了那张照片所有的细节。他努力地把这些细节都描绘出来。

章消玉听得入神,微眯起眼说,“龙凤和鸣纹饰的实木箱笼,应该是陈红自娘家带来的东西。属于嫁妆类。而且应该是件值钱的大物件,具有一定收藏价值。”

“是。从照片细节,和陈红表情来看,她很喜欢这个箱笼。她是坐在箱笼上的。”文安伦取出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个箱子是横着摆放的造型。”

章消玉忽然有了一种灵感:“用来装尸运出去刚刚好!”

慕骄阳马上给邢星打电话,让他和别的同事分别去陈红家及陈红父母家找这只箱笼。

在等待的时候,慕骄阳打开警察内部网,将技术员拍摄的陈红家的照片调出,但没有找到文安伦说的那一张。

再搜索了一下,章消玉忽然指着其中一张说,“咦,陈红卧室的这个照片墙有几张照片叠起来了。”

慕骄阳马上让技术科的严文将它们放大,等待了二十分钟后,严文发过来处理过后的清晰照片,其中叠着的部分,有一角露出一点红木色,以及一小部分木家具的清晰雕花纹路。“是不是这张?”他将平板递过来。

文安伦看了一眼,然后闭起眼仔细回忆:昨晚,艾力带他同游记忆宫殿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那只箱笼的左上角有一支纹饰独特的龙角,角上雕有一朵梅花!

文安伦猛地睁开眼睛,平板电脑照片里这一支绘有梅花的龙角雕刻纹与他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是。就是这个箱笼。艾力将他的记忆共享给了我。”他平静地点头。

章消玉惊叹:“太神奇了!一般人不可能拥有艾力这样的超群记忆力!”

慕骄阳说,“是。艾力有这个天赋,所以听了甜甜的讲解后,迅速地开发了自己大脑里的记忆宫殿,可以记下任何细微到极点的东西——轻易被人忽略和忘记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邢星回了电话,“在两个家里都没有找到你说的箱笼。”

这件大家具,凭空消失了。更印证了章消玉的逻辑猜想——拿来藏尸,搬运出去!

慕骄阳又说,“马上调出陈红家小区监控,看看有没有人搬运这件家具。”顿了顿又说,“连那种蒙了布,包裹起来的大物件都不要放过。”

技术员严文和慕骄阳连线,将2月2号后出现的,陈红小区内的一切相关大物件搬运的视频都整理了出来,发给慕骄阳看。

慕骄阳则开始思考第二个死者何欣的线索。隐形凶手收藏的是何欣的一缕头发,何欣有一头如海藻般浓密漂亮的头发,是她身上最美的地方。而何欣尸体的发现地是在海滩边上,她是在失踪四天后被发现,而死亡时间并非失踪那天的时间,而是在2月8号清晨5-7点的时间段。在失踪的四天里,何欣经历了什么?章消玉悄悄地在慕骄阳身后探头探脑,被打断了思路的慕骄阳有些无奈,说:“你就别偷看了。”

章消玉蹙眉,一副很认真严肃的样子道:“二次溺水?”

文安伦也来了兴趣,他走到慕骄阳身边,“我可以看看吗?”

慕骄阳本想收回,但心思一转,忽然问道:“你对推理缉凶过程有兴趣?”

文安伦原本沉静的眼眸一瞬之间起了变化,闪烁着动人的星光,清透无比,他嘴角掀起很微的弧:“抽丝剥茧,寻找真相,很过瘾。”

章消玉抬头看他,这一刻,她从安伦身上看到了艾力的样子。

慕骄阳举起手掌,五指打开,温润的嗓音低沉动听:“跟着光走,”他轻轻晃动五指,光影交错,光一时弱,一时强,他引导道:“我数到五,文安伦和艾力同时站到光亮里来;亚伦留在黑暗处,只有我说亚伦来到光亮里来时,亚伦才能出来。”

“一,三……五!”

“文安伦,艾力同时到光亮里来!”

“慕大哥!”

“嗨!”

慕骄阳说,“艾力,刚才你有出现过吗?”

艾力乖乖地摇头,“没有。一直都是安安。”

慕骄阳问:“文安伦,你对查案很有兴趣?不是艾力有兴趣?”

文安伦沉默,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那一刻,想寻求抽丝剥茧的刺激。”

慕骄阳沉思许久,说,“艾力,安伦,你们在互相沟通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艾力,回到黑暗里去吧。文安伦,随我数到三,随光回到这里来。醒来后,你能记起你想要记起的事情。”

他五指微动,光在他指缝间游走,“一、二、三!”

文安伦睁开眼睛。

慕骄阳:“你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文安伦平静地答:“记得。我第一次和艾力面对面地相处。”

慕骄阳点了一下头,把部分报告结果给文安伦看,然后仔细观察他。

文安伦看得极快,慕骄阳分析出他用了记忆宫殿法,可以在数秒之间抓取关键词了。“你以前对推理有兴趣吗?”慕骄阳开始了他的治疗。

文安伦回答:“过去没有。很奇怪,也是最近才开始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经过了昨晚,和艾力同享意识后。”

“你有什么看法?”慕骄阳双手交叉,搁于桌面,说道:“你是反社会人格,内心深处会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冲动,例如杀戮。当然,你能很好地控住这种欲望,你的伦理道德束缚住你。你没有失控。但如果只是想象中呢?我想试试代入凶手的感觉。”

文安伦闭上眼,在脑海里开始幻想,将想法告诉他,“邻居说,听到了很响的争吵声。他们跑过来,拍门,投诉,让我们闭嘴。我和她的感情差极了,而此刻,听着砰砰砰的拍门声,让我厌烦暴躁到了极点,我有一种冲动,我想拿烟头烫她,可是这种施虐已经不解恨了。于是我又拿皮带鞭打她,她一边哭一边挣扎;我更烦躁,于是拿起皮带勒她的脖子,看着她无法呼吸,我爽极了。水龙头的水在哗哗哗地响,是洗了一半的碗。我狂躁,我想做更多尝试,我想要快感,于是我将她的头压进了盛满了热水的洗碗池里,‘闭嘴!’‘我让你闭嘴!’”

“但突然我又慌了!看着她全身抽搐,是很爽,快感袭来后,我又开始害怕,害怕她死了。我把她捞出,拿手探她鼻息,她没死!”

文安伦说着说着,突然断了。

“然后呢?”章消玉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进入了那场景里,真实无比。

慕骄阳打了个响指,彼此才回过神来。

刚才,慕骄阳对大家做了集体催眠。

文安伦说,“我的灵感突然就断了。”

文安伦又说,“看报告说,何欣的咽喉食道里都有海水的成分。死因是死于溺水。”

“是,经过我的仔细分析,我让法医再度检查,得出二次溺水的结果。二次溺水,属于干溺的一种罕见现象,所以何欣在海里呛了水,但不代表她死于海里溺水。二次溺水,又称二次淹溺。”慕骄阳说,“这个案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我们去发现尸体的海边看看。”

于是两人上了慕骄阳的车,沿着沿海公路走。

3

章消玉很兴奋:“慕教授刚才你用的是什么催眠术?”

慕骄阳说,“简单催眠+心理戏剧法。心理戏剧法有助于对案情的分析,和为凶手作画像。”

文安伦回应:“我刚在报告里看到了何欣身上有很深的掐痕、咬痕、鞭痕,颈部勒痕,烟头烫痕。虽然有新伤痕,但都是长达一两年的旧伤痕为主,可以想象推测她的丈夫是个虐待狂。”

章消玉马上接话:“可是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在面对警方刑讯时,黄冲可以说他喜欢S/M,SM是个人情趣,不违法,尤其是适度的勒脖子,还能达到窒息性高潮。”

慕骄阳没作声,他不好接话。但就是她说的意思,也能让黄冲解释过去。

文安伦抿了抿唇,看着她欲言又止。

章消玉悟了过来,也觉得羞得慌,辩解道:“我是从慕教授的犯罪学论述里看到的。”

俩人倒是同时说了出来,文安伦说,“哦,你的《天地大yue赋》果然不是白看的。你很懂。”

“嗤!”慕骄阳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慕骄阳踩下油门,冲下一个坡后,便看到了远处的一片浅黄灰色浅滩,他说:“到了。”

黄滩镇的浅海边。

黄色警戒线还没有撤去,还有一个圈出来的白色人形。

三人走近,才发觉涨潮了。但潮水冲不上沙滩,这一带的海水保持在一个平面。

远处有零星三两个跑步的人。还有两个渔民提桶在泡着海水的沙滩里挖什么海鲜。

章消玉咦一声说,“这一带算不上荒芜。”

慕骄阳点了点头,只有实地探查过,才能得到最客观的事实反映。凶手选择在这里抛尸,他的胆子不可谓不大。

慕骄阳走到一个渔民身边,问她:“大姐你好,2月8号的凌晨五点至早上7点,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例如不是你们村上的人,面生,但最近在这里频繁出现过?甚至时间上更早一点,凌晨四点左右。”

大姐仔细想了想,摇头:“早上我们没有那么早出海的。如果是出车,却只会更早,在三四点就装车把海鲜运往市里各大海鲜酒店了。到了下午四点,还会再出一次车,提供夜市。凌晨三四点太漆黑了,我没有留意别的。”

三人沿着浅滩走,还问了常在这边堤岸上长跑的人,和骑单车运动的人,都说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他们更没有看到何欣是怎么出现在浅滩上的。就连是凌晨三四点出车送海鲜的司机,也没有注意到海滩边的情况。

文安伦说,“这一带的海水涨不上去的,不能把尸体冲进大海里;由于是浅海,浮力和推力都很弱,更不可能存在何欣在海水里遇溺又被浪潮冲回来的可能。除非她不会游泳,或当时有人按压她的头将她溺毙。但还要考虑两个情况,一个是二次溺水,一个是何欣不会游泳的前提下;否则,这么浅的海不太可能将人溺毙。”

章消玉马上接口:“凶手还对这里很熟悉!对这里居民,锻炼的人,渔民的作息生活规律都很熟悉。”

慕骄阳颔首:“凶手有可能是这个村镇的人,或在这里生活过、工作过,但后来又离开了。黄队已经开始了第二轮排查,我们也给出了几个特别可疑的人。”其中一个是某海鲜食肆的海鲜货运员。因为何欣体内还检测到一种藻类,这种藻类存在于海鲜货运车的储水箱里,而刚好道路的监控看到何欣在一个月前来到过这个海滩,并和一名海鲜运货员李某发生了争吵。据民警排查时问出的口供是:一个月前,当时何欣失魂落魄地走到这里,而运货员李某倒车时不小心碰到了她,于是有了口角。而这次调查,被邢星问出,在6号时,李某和何欣再次发生争吵,李某和她推撞间,她撞到车厢门,里面的海水溢出,浇了她一身。所以,她身上以及鼻道里还保留了这种藻类。但这些细节慕骄阳没有对俩人提起,只是好奇,何欣为什么要来这里?

慕骄阳用心理学分析,在人的心里,会有一处地方很重要,那里会是一个有很深记忆和情感的地方。这个地方往往和家人有关,和爱人有关,甚至是很重要的朋友。何欣和丈夫关系不好,所以可以排除是和丈夫有关的回忆。

碰巧程琪到了。

程琪接到慕骄阳电话后,就带着一个小警员司可过来了。

程琪介绍说,“小司,他在这里土生土长,对这里熟悉。他爸爸是这里的派出所所长,今年刚退休。现在小司也在这一头的派出所上班。”

慕骄阳提出让小司带大家在这边走走。

于是文安伦和她也跟着边走边看。

小司带众人去了司氏祠堂,这里的建筑很有南洋风情,漆金菩萨、大象等雕塑比比皆是。是这一带的一个看点。这一带的村民大多姓司,所以司氏祠堂是大家的祠堂。

众人进去时,刚巧碰到一个五六岁的胖女孩偷偷拿桌上贡品水果吃。她见到人,吓得果都掉了。司可笑着摇摇头,将果拣起放好,又拿了另一只果给小女孩说,“快走,别让爷爷看见了。”

司可感叹:“哎,以前我有个认识的姐姐,就住在隔壁村,但也常见到。她胖乎乎的很贪吃,好几次被我撞见她偷这里的贡品吃呢。她还会坐在横梁上剥从这里偷来的瓜子,将瓜子壳扔得一地都是。她是小胖妞,但那对手真漂亮!”

慕骄阳一顿,忽然说,“你现在看着桌上的瓜子,黑黑小小的一颗,集中你的注意力,你看到了一只白皙细腻圆润的手悄悄地伸了过来,然后抓了一颗,噢,一小把瓜子。你看仔细,是那双手吗?”

司可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已经忘却但又印在潜意识里的记忆渐渐清晰,“是。是那双手。”

慕骄阳:“那双手有什么特征?还是没有,只是一双寻常但又漂亮的手?”

“她每个手指都有小太阳呢,真健康!粉粉嫩嫩的,十指像晶莹剔透的小果冻。”司可笑了。

慕骄阳:“还有吗?集中你的注意力,你还看到了什么?”

“啊,我看到了!”他说,“她左手拇指盖旁有一颗菱形的小黑痣!”

大家听了,全是精神一震!

程琪太激动,吸气声很重,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文安伦点头道:“是。这个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何欣。”

“何欣?!”司可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出神,想了许久,模糊地记得小胖妹叫小欣,哦,是司欣!

司欣。

慕骄阳说,“她可能是随妈妈改嫁后改了继父的姓。之前我们没有详细调查她的父母,可能忽略了这一点。待会回市里,我们去找何欣妈妈谈谈。”

程琪把何欣的相片给司可看。

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且何欣变化很大,从曾经的小胖妹变成了一个二十五六高挑纤细的女人。司可认真回忆对比了很久,说,“是她。虽然样貌变了,但五官轮廓还是在的,是她没错。”

那就是何欣曾经是这里的村民了。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通过了解受害人,就能了解凶手的许多想法和细节。

一众人又赶回了市里。

慕骄阳去拜访了何欣的妈妈连妮。

连妮家很狭窄,三年前,她已离婚。程琪让严文调查清楚了,她和何明是再婚且在三年前离婚了。何明大男人主义,动不动就打骂她们母女,酗酒,不求上进,是个暴躁的的士司机。

一众人在窄小的厅里几乎连转身都困难。

慕骄阳和连妮说话,文安伦看架子上的照片,全是连妮和妈妈的合照。还有连妮的单人照,以及唯一的一张何欣和生父的合照。从照片里看得出来,何欣和爸爸的感情非常好,八岁的她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腰,抱得紧紧的,可是脸上笑容像最灿烂的向阳葵,笑得灿烂又幸福。

连妮也随文安伦目光看了过去,轻声说,“欣欣和她爸爸感情非常好。当初要她改姓,她绝食了好几天抗议,脾气倔得很。哎。”她摇了摇头,“她爸爸出海捕鱼沉船遇溺,虽被救回但成了植物人,耗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还……”

文安伦说,“你也很爱何欣,其实你是为了养活她才嫁人的吧。”

连妮泪花闪闪,点头哽咽起来:“是。我一个人,低学历没文化,去到哪里打工人家都不愿意要,给的工资还极低。是他继父供给她生活和学费的。”

文安伦一顿,说:“他还虐打你是吗?你为了何欣,忍气吞声。”

慕骄阳若有所思地看了文安伦一眼。他是和连妮母女共情了,就像文安伦妈妈为了养活他而去做妓女。

“是。”连妮猛地捂住了脸放声哭泣,“所以欣欣为了我能摆脱他,欣欣高中一毕业就嫁人了。黄冲家有好几个生果铺,连铺位都是自己的。她为了摆脱这个家,让我摆脱他,她草率地将自己嫁了!”

慕骄阳将纸巾递给连妮,“请节哀。”

慕骄阳又问:“何欣和黄冲关系怎样?”

程琪适时插嘴:“据我们伙计最新调查所得,黄冲有一个情妇,被他藏得很紧,所以也是昨天才查到。情妇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宝贝得不得了。”

连妮眼睛都红了,“黄冲这个天杀的!我家欣欣嫁给他三年给生了三个女儿。他只想要儿子!”

慕骄阳忽然问:“何欣会游泳吗?她从小在海边长大,理应擅水性。”

连妮答:“欣欣水性很好的,不过自从他爸爸是因为出海出的事故,她就对海有很深的恐惧了,也不再游泳和到海边去。见到海,她会发抖,更别说下海了。她对大海有心理阴影。”

慕骄阳又问:“你和欣欣以前也是住在黄滩镇上的,黄滩镇是她爸爸的旧居,你们还留有旧宅吗?”

连妮想了想答,“她爸爸的事花了许多钱,我们把能变卖的都卖了。房子也卖了,仅剩一间破得漏雨,连小偷都不会光顾的村屋。那是个小二间,在半山坡上,地理位置也不好,是她爷爷奶奶留下的,还供着牌位,一直卖不出去,丢空着。”

慕骄阳给程琪打了个眼色,程琪马上记下了连妮报的地址。

4

一众人坐在饭店里吃晚饭。

程琪和另一个跟来作笔录的小警察都是糙汉子,一顿奔忙,早饿了,吃得是狼吞虎咽。

文安伦吃相斯文,还常给章消玉夹菜。

只有慕骄阳几乎没动筷子。

慕骄阳双手交握置于膝上,拇指在虎口上摩挲,是在思考。

章消玉眼珠子一转,讨论起案情来,“会不会是何欣要离婚,要黄冲一半身家,他不肯,所以动了杀机?”

程琪点头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黄冲虽然不是有钱人,但在夏海近郊拥有三个铺位,真卖出去,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的确是一笔十分可观的钱财。黄冲出轨在先,何欣非过错方且育有三女,真上法庭,官司是有得打的,必定能得到可观瞻仰费。”

所以这次的动机也有了,钱财和感情的双重纠纷。

慕骄阳眉头蹙起,程琪问道:“慕教授怎么了?”

文安伦接话,“何欣和黄冲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好。黄冲贪图她年轻貌美,和她结婚。但没有真感情。她自己也只是为了家人才匆忙结婚,对黄冲更谈不上感情。我觉得她不会将她心底最宝贵的东西和黄冲分享——她不会告诉黄冲,有关爸爸和黄滩镇这些珍贵的人和事。但那个凶手却对何欣的想法很了解。”

慕骄阳点头:“是这样。”顿了顿他又说,“但黄冲嫌疑的确最大,也符合疑犯画像。”

司可接话:“但黄冲不是黄滩镇人,我马上回去让派出所的手足把黄冲的照片给大家看,看看有没有人在黄滩镇看到过他。我做一次排查。”

慕骄阳说,“有劳!”

程琪拍了拍他肩膀。

他说,“分内事!”

司可只随意吃了半碗饭,就跑去办事了。

等司可走了,程琪叫了一声,“啊!我都忘记了,我们第一轮排查时,黄冲就有不在场证据。8号的凌晨到早上六点,黄冲都在酒吧看球赛,有人证。”

慕骄阳笑了一下,“想制造所谓的‘完美犯罪’,让旁人替他做人证,其实不难。何欣的真实死亡原因并非普通溺水造成的窒息,而是死于干溺——意思就是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突然死亡。二次溺水是干性淹溺的一种少有的表现形式,病变具有隐匿和延迟发作特性,最长潜伏期是一周,但不会超过一周时长必定发作。排除了何欣是海内遇溺死亡。意思是她可能是在一周之内的某一天,被黄冲施暴,导致肺水肿造成二次淹溺——鉴于她4号开始失踪,那就是1-3号这三天内发生的事,而根据邻居反映,夫妻两人吵得最凶是3号那天,隔壁屋还投诉太吵了,所以应该就是那天发生的洗碗盆淹溺事件。这次再解剖,提取到了一点带柑橘香味的洗洁精成分,是一个来自澳洲的纯天然护手洗洁精牌子,用于清洁餐具,但国内没有引进,在夏海,也只有何欣家用这个牌子。所以,锁定了案发点就是在何欣家。关于这个牌子,还是长居于澳洲的文安伦告诉我的。所以应该是何欣在洗碗时和黄冲发生了争吵,然后被他将她整个头部按进了洗碗盆里,她可能出现了短暂窒息,黄冲松开了她。但发现她没事,他就离开了。而其实,黄冲杀妻的心早有,走到这一步不是突然,而是事先想好了的。他可能为了等到最佳时机,等了许久,终于有一天——也就是2月3号晚那天,等到了她洗碗,然后他就故意惹事,和她争吵;还跟着做了等待了许久的那一步,将她头按进洗碗盆里。”

文安伦说,“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个凶手应该是精通医理和人体结构,或许会有和从医方面有关系的环境因素。”

章消玉吸气:“越来越复杂了。”

慕骄阳和文安伦同时说了出来,“教唆杀人!”

慕骄阳看了他一眼,点头赞同道:“对。黄冲暴虐,不精细,根本处理不来细节部分,更何况是涉及医理。这个案件本来就有两个疑凶画像。和陈红案一模一样!”

慕骄阳低声对程琪说,“和刑副队说一声,可以在黄冲小区附近三公里为辐射,看看有没有别的小区清洁员反映出现了被淹死的动物尸体,例如猫狗,鸡鸭,甚至是体型还要再庞大一点的动物。我怀疑黄冲会拿动物做实现。何欣案件是离得最近的案件,可能还会有许多线索被留存下来,只要我们细心寻找。当然,也要做好了没有任何发现的准备。”

程琪走出门外走廊,给邢星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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