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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再遇犯罪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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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章消玉下午有课,所以上午便回了学校。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午夜梦回时分。关于梦游的事,她没有告诉他。

如是想着,她走进了一栋教学楼。一抬头,她才发现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美术楼。

章消玉正要离开,视线又被阶梯教学楼那边的动静吸引。

她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原来是昨晚见到的那个跟在刑警大队长身边的英俊男人。此刻,这个男人一身白衣,正站在讲台上讲课。

章消玉站在门边细听。男人正在讲犯罪心理学。

他讲的案例非常有意思,学生们听得入神,还主动举手提各式问题,大家一起讨论,热火朝天。

章消玉在靠后门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听他讲课。

那个男人有一对异常犀利的眼睛,早早就看见她了。

有同学站起来问:“慕教授,如果真的是另一个人格杀的人,那到底应该怎么量刑?”

“通过司法精神鉴定后,如果真的是双重或多重人格所为,多数情况下能免除死刑,进入精神病监牢接受精神科医生治疗,刑期看具体情况来判,还需要结合法医精神病鉴定和心理医生的报告。但一般得关押五年左右及以上。如果案情性质恶劣,将会终生监禁。”被称为慕教授的男人说。

这还是章消玉第一次接触到双重人格呢,她完全听入了迷。这种案例,从前最多就是从影视剧和小说里接触到而已。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课后问问题的学生也走了大半,章消玉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心里想的全是昨晚,安伦的举动。

他直直地躺在床上,双手就贴着大腿侧,双眼睁开,但眼珠一动不动……

“哒哒哒”是敲击桌面的声音。

章消玉才回过神来,她的眼前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然后又弓起手指,再度轻敲三下:“哒哒哒”。

章消玉猛地抬头,是慕教授站在她桌前。

慕教授说:“昨晚我们见过面。”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章消玉说:“慕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慕教授在她身边的第二个空位坐下,和她刚好隔了一个空位的距离,令人舒适但又不会太疏远的距离。他说:“好的,你请说。”

他的嗓音低醇,微微笑着时温文尔雅,和昨晚的雷厉风行有很大不同。

这使得她对他好感倍增,心防也为之卸下。

她隐去姓名身份,将安伦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慕教授沉默片刻,回答:“你这样做是对的。你朋友的情况的确是梦游了。而对于梦游的人,不适宜当即叫醒他,这会加重他的精神和心理负担。除非是当时的情况危急,例如患者爬上了窗台有跳下去的危险,否则不应打断其行为。”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我朋友梦游呢?”章消玉感到很苦恼,但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叫醒他。

“梦游的成因很复杂。”慕教授顿了顿又说:“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一种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梦游患者总有一些痛苦的经历。我想,这就是诱发他梦游的原因之一。”

安伦曾有过痛苦的经历?!仅仅是这样听着,章消玉就觉得自己心很疼,很希望自己可以帮助他,给他温暖,让他不要再难过。

慕教授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咦?”章消玉站了起来,这里是学校,怎么会有警车?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慕教授也站了起来。

俩人一同走下大楼,才发现不远处的美院的学生公寓附近围满了人。

“是我的公寓那边出了事。”章消玉有点急,挤进了人群中去。

章消玉见到了同一层的几个同学,过去询问:“怎么了?”

“是和我们住同一层的苟云云跳楼了。”一个说。

另一个说:“幸好在坠落的时候遇到了搭出来的棚,缓了下坠的力度,而且只是四楼。听说在急救……”

章消玉的心一直往下沉。

苟云云是顶活泼快乐的一个女孩子。她和自己不同班也不同年纪,但宿舍在同一层。每次碰面,她都会甜甜地笑着和自己打招呼。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好。这样的人会从四楼跳下来自杀?

一想到有个犯罪心理学家在呢!章消玉马上跑了回去,只见他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仰望公寓,不知在思考什么。

“慕教授?”章消玉来到他身边,不太敢打扰他思考。

“你说。”他垂下眸来,唇边带着微微笑意,十分温和。

章消玉把自己了解到的都告诉了他。

慕教授说:“你倒很有侦探头脑,还不怕事。”他指了指公寓天顶说:“你看,这里是八楼。而且从东北两个地方跳下去的话,都没有任何遮拦。楼层高,更没有痛苦。我推理,你的同学当时的求死意志出现了动摇。”

“人的求生本能?”章消玉又说:“会不会是他杀?苟云云是个非常乐观的女孩,我不相信她会自杀!”

慕教授的电话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黄队打来的。听对方报了地址后,慕教授说:“我现在就在这里。我马上到。”

为了方便了解死者的更多生前情况以做侧写,他带着章消玉一起去了苟云云的宿舍。

苟云云的宿舍门外拉起了警戒线,为保护现场,大部分学生都被请了出去。

慕教授带着章消玉进入现场。

技术科人员在拍照。法医进来了,对黄天明说:“黄队,初步检查苟云云是从自己住的房间窗台坠楼,没有和人拉扯的痕迹。但很奇怪的是,她的手腕和颈脖有旧的伤痕,看起来不超过48小时,但也绝不会是今天造成。”

“有伤痕就证明,这不是自杀未遂这么简单了。”黄队点了点头。

章消玉急着为同学找出真相,于是在不破坏现场环境的前提下,她穿着鞋套小心翼翼地走到黄队面前,把刚才对慕教授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黄队问慕教授:“你有什么看法?”

慕教授没有回答,只是在苟云云的书桌、床位前快速浏览。苟云云喜欢粉色的东西,她的书桌上粉色的摆件很多,床褥也是粉色的,还有很多玩偶。“是个开朗快乐又简单的女孩子,同时对美好爱情充满憧憬。”他说。顿了顿,他又给出分析:“这样乐观又对爱充满憧憬的女孩子不会无端选择自杀。”

然后他又走到窗台边,那里还有一只脚印。是苟云云留下的。

章消玉走了过去,说:“鞋印上,残留了好多砂石。”

鉴识科的同事对黄队和慕教授说:“已经将砂石和其他物质送检,希望能找到有用线索。”

两扇窗大开着,窗台边上有一瓣花瓣,淡紫蓝色的。

而紧靠公寓楼的旁边也有一株花树,花色淡紫。学生公寓区附近有好几棵这样的紫色花树。正因此,大家才忽略了这里,以为花瓣是从旁边飘来的。慕教授戴着白手套的手将这片花瓣拾起,说:“公寓这一带的花和这朵花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慕教授身上来。他说:“这是蓝花楹。学生公寓附近的花不是这种花。而整个夏海市,只有城南滨城区郊外有这种花。”

他将花瓣托于掌心中,白色的手套上是淡蓝紫色的花,用美院学生的眼光来看,还真是美感十足。章消玉抿了抿唇说:“花瓣粘有砂砾和泥浆。”

鉴识科员说:“伤者苟云云的鞋子上也有泥浆砂砾。她的鞋,我们已经送检。”

慕教授将花瓣放进证物袋交给鉴识科员道:“做一个比对,看看花瓣的残留物,和鞋子上的砂砾泥浆是否一致。”

黄队已派了另一队人即时去往滨城区郊外走访,进行排查。

现场没有其他有用线索了。黄队正准备收队,慕教授忽然说:“骆法医,等伤者出了手术室,你马上给她做有没有遭到性侵犯的检查。”

一听他这么说,章消玉猛地皱起眉头。

而黄队也是一愣,然后说,“会不会和那几件案有关?不对呀,那几个受害者都被杀死了。”

慕教授只是淡淡地说:“一切等详细报告出来才能知晓。”

正要离开宿舍,章消玉一抬头就看到苟云云的被子平铺着,铺得倒是不乱,就中间一点点突起。

“怎么了?”慕教授问。

章消玉说:“据我所知苟云云有洁癖,喜欢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得很整齐干净。她和大多数学生不同,她无论多忙碌,都会叠被子。所以,这次她没叠被子有点怪。”

黄队说:“会不会是她遭逢……”那句话没有说出来,他顿了顿又说:“所以才会不折叠被子。”

正因为床铺还算是很整洁的,所以鉴识人员没有进行更私人化的搜索。慕教授眸光一闪,像想到了什么,然后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一只不大不小的洋娃娃来。

其他玩偶都是贴着墙,一只只放在被褥上的,只有这一只被埋进了被褥里。其他玩偶以各种动物造型居多,唯有被埋着的这只是洋娃娃。“遮羞。强烈的羞愧感。”慕教授说,然后已经将那只洋娃娃取了出来。

“天!”章消玉猛地捂住了嘴。那只可爱的洋娃娃衣服被剪碎了,露出白花花的身体,裙子也被剪成了一条条。“苟云云为什么要拿洋娃娃出气?”她懵然。

“不是出气,用犯罪心理学来概括,是对自己内心的投射。她的确遭到了侵犯。衣不蔽体的洋娃娃,肮脏、残破,其实是对她自己的投射。”慕教授总结,然后走到一边,和黄队进行抓捕疑凶的部署。她毕竟是外人,所以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一想到,苟云云被侵犯了,她就止不住难过。所以,云云才要跳楼自杀吧……

突然,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响起。

她拿起一看,是安伦的来电。

2

文安伦约她到海边走走。

她挂了电话后,就直接走到了校园西大门。

他的车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她来,他十分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手扶在车顶上,说:“请进。”

等车子发动起来,她一直很安静,只是靠在车窗上看海。

文安伦将车载音乐打开,悠扬的钢琴曲流淌出来,十分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

“今天有心事?”他问。

章消玉转过头来时又是笑眯眯的,说:“你为人师表,竟然拾掇学生逃课哦!”

文安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逃了,可见要上的课,也没那么重要。”

其实是因为苟云云的事,令她想逃课。

她将下午发生的事,和他说了。文安伦沉默了一下,说:“希望疑凶早日抓到。这种行为太可恨。”

他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发,“别那么灰心丧气。会抓到的。”

“你带我去哪里?”有他在她身边,她很满足,也就慢慢恢复了过来。

文安伦只是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海渐渐不见了,他们拐出了城郊,一路开去,行人稀少,直至连人影也没有了。

这时,不知怎么的,章消玉就觉得有点不安,手攥皱了红色的裙子。

“那个地方很漂亮的,你会喜欢。”文安伦轻声说。

不多会,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蓝花楹。

美丽的蓝,蓝得温柔又多情,远远看去,像蓝色的花开在了天边。那种蓝,蓝得美而略带忧伤。

“只有城南才有蓝花楹。我一知道花开了,就想着带你过来。”文安伦轻淡道。

“很美。”章消玉将车窗摇下,好几片花瓣飘了下来,黏到了她发上、身上。

她伸出手,又有几片蓝色花瓣落于她掌中。可是她想到的,却是在苟云云宿舍里看见的那瓣蓝花楹。

“本来想带你在花树下野餐,但看来你确实没心情了。”他一打方向盘,便往别处去了。

她笑得清浅:“这里很好呀。安伦,你喜欢最重要。”

可是他没有停车,而是拐进了一条小路里。车越往前开景色越荒凉,野草齐膝高,明明离刚才那条蓝花楹小路不远,但却有种凄凉感。再过去一点,是一家废弃的工场。他指了指说:“以前这座化工场挺热闹,但因为排出的废水污染严重,所以在三年前被勒令关闭。”

章消玉有点紧张:“你对这边很熟悉?”

“嗯。因为这一带蓝花楹很美,每到秋冬时节便开放,只要是我在国内期间,都会过来这里赏花。”他答。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后,又到了海边。这里也有一小段蓝花楹,没有蓝花楹路上的茂密,形如双拱;这里的随意而零散,一边是海,一边是孤单的几株蓝花楹。

他将车停在一边,说:“倾听海的声音,也挺好。安静。”

已是近黄昏了。

太阳像个咸蛋黄,挂在海边摇摇欲坠,但又掉不下去,像喝醉了似的。飘起橘黄晚霞时,遮挡了落日,咸蛋黄像快要融化了。她就咯咯笑。

“笑什么?!”他揉了把她的发。

“笑咸蛋黄快融化了啊!如果这个时候能有杯热咖啡就好了。”她笑得一对眼睛弯弯的。

文安伦宠溺地摇了摇头:“嘴挑得很”然后转身将后车厢打开,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打还是热的蛋挞和一壶咖啡。

她惊讶:“天啊!真的有!”她也跟了过去帮忙,拿了两个马克杯。还是她挑选的,一只印有蓝色的小熊,一只印有粉色的小熊,小熊的衣服上各印有一颗红彤彤的心。看起来……就像情侣杯。一想到这个,她脸就红了……

文安伦没有注意到,只是打开保温壶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咖啡。

她红着脸喝了一口,还是他在家现磨现做的蓝山咖啡,非常香醇。

“蓝山偏苦,你可以吃点甜食。”他说着递了一块香喷喷蛋挞给她。

她就嗔:“你别老拿我当小孩子呀!”

“不就是小孩子吗?!”他低笑。

她的脸很红很红,悄悄抬眸看他时,只觉他深邃漆黑的眼睛那么那么亮,她赶紧又低头去抿咖啡。

海风轻拂,吹乱了她的发,他靠了过来,替她轻拢鬓发,将她乱了的发都别到了耳后,而他略为冰冷的指腹触到了她的耳廓,她的心“咚”的一下,只觉这声音甚至连自己都可以听见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那么急那么快啊……

太阳还是沉入海里去了。

暮色里,陪在她身边的是他。她忽然就打开了话匣子说:“我自小就是孤儿,从前总是一个人坐在孤儿院的大院子里看日落,心里就很希望可以有个人陪我一起看,不用那么孤单也好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文安伦牵起她的手沿着一条延伸进海里的小道一直走,前面就是一座小岛。她问:“我们去哪里?”

当上到小岛,那座隐在绿色森林里的白色房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他带她来了夏海市第一精神研究所。

文安伦轻轻推开了那道门。

她随他进入。

“这里原本也是孤儿院,后来才改建为第一精神研究所。八岁那年,我妈妈带着我,用尽了所有的钱,从澳洲回到这里,她听人说我爸爸在夏海……她总是希望我能认回他。算了,不提也罢。十二岁那年,我妈妈病逝,我进了这里,一直到我十四岁,进入寄宿中学。每一天,也是只有我一人,孤坐在大院子里看日落。”

原来,她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彼此吸引。她看着他,心里是满满的怜惜,手轻轻地攀上了他的衫袖,他一怔,握住了她的手。

他和她,手牵着手站在落日晚霞里。

有人出来接待了他俩。她看得出来,文安伦经常来这里,所以对一切熟悉。

那位临床心理学家对章消玉说:“安伦和我提过你啦,章小姐你好,你叫我陈熙然就可以了。你别怕,他们不会对人构成威胁。”说了请自便后,他和另一位护士去哄各位病人用药了。

其实章消玉胆子大,她根本不怕。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蹲在中庭的一把椅子上,样子挺逗趣的,可是医生护士怎么哄都不肯吃药。

于是她走了上去,问道:“老爷爷,你在干什么呀?”

梁白喜欢这个一脸笑嘻嘻的小姑娘,脸一歪,说:“我在进行光合作用。”

章消玉回眸给安伦做了个鬼脸,他也是笑了。

章消玉蹲了下来,说:“老爷爷你是哪种植物?”

梁白:“我是金银花。”

“这么厉害啊!会结出好多金色银色花的藤哦!”章消玉说:“可是单单进行光合作用还不够哦,想要开很多很多的花,还得需要养分和水露。那些就是金银花需要的养分哦。”说完指了指陈熙然手中的几粒红白黄相间的药丸。

果然,这一次金银花爷爷很乖,很配合地将药吞下,将护士递过来的水杯喝得一滴水不剩。

章消玉一回头,就对站在她身后两米处的安伦眨了眨眼睛。

文安伦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文安伦站着的地方开有一树桂花,风过,金黄的桂花坠于他肩头,而他没动只是静静凝望她。在花影下,他眉眼清隽,笑时如朗月入怀,真是十分好看的一个人啊!

她飞快地回头,不敢再看他了。

陈熙然走到文安伦身边,说:“这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文安伦点一点头,说:“是。”

“原来你是杜鹃花。”梁白笑嘻嘻,依旧蹲在凳子上不肯下来,要进行“光合作用”。

明明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哪里还有太阳呀!章消玉满脸疑问:“为什么我是杜鹃?”

“你的脸像杜鹃那么红,还不是杜鹃花吗?!”梁白忽然一拍脑袋,说:“噢,不对,你不是杜鹃。你和那个俊俏的男人都是金银花!”

金银花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有鸳鸯藤之称。

梁白在说,她和安伦是一对小情儿。

章消玉的脸更红了。

文安伦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

文安伦熟门熟路地走动,绕过一片湖泊时,正好月上中天,一轮满圆的月就倒影在水中央,照着湖里的那株并蒂白睡莲。

“这里风景挺好的。”章消玉吐了吐舌头,如果忽略掉这里是精神病院的话。

文安伦说起了往事,“我从澳洲回来后,第一时间想来孤儿院再看看。院长对我恩情太重,我一向怀念他。但原来孤儿院早没有了。其实也挺好的,证明大家都过得很好。后来我在门口徘徊,还是院长请了我进去。他年纪大了,依旧留在这里,不舍得离开,他的孩子是这里的创始人。也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陈医生。”

文安伦的寂寞孤单,她懂得,她牵着他的手再紧了紧。他垂眸对她微笑,那笑十分腼腆,那一刻,他哪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倒像个十六七岁的纯真懵懂少年。

她忽说:“安伦,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耳根就红了,笑得羞涩而动人。他抬起手来,抚了抚她的发,才说道:“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想找一个朋友,他是这里的股东。”

绕过小树林,最后面的那座有着尖塔顶、和钟楼的红色小楼就出现在俩人面前。

文安伦得了门卫许可后,牵着她手走了上去,可是二楼办公室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算了,他不在,我们回吧。”文安伦转身离开。

章消玉眼尖,看到了办公桌上的标有慕教授的名牌,“这么巧,居然同姓啊!”她自然自语。见他已经拐出门去了,也小跑着跟了上去。而桌面名牌上写着“慕骄阳”三字,她没有留心。

出到大院时,居然多了一群病号在晒太阳,哦不对,是晒月亮。

她就捂着嘴笑。

梁白见了她,说:“金银花小姐。”

文安伦也是笑,“为什么叫你金银花,有什么说法吗?”

她脸就红透了,支支吾吾不肯说。

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姐姐跑进了湖泊浅水处蹲着,然后好几个病号都有样学样地下了水。

陈熙然赶紧来劝。

就连文安伦也跟了过去。

陈熙然看了眼文安伦,说:“最年轻那个姑娘叫小怜,她有恋爱妄想症,特别喜欢长得俊的男人。”

果然,小怜一眨不眨地看着文安伦,十分含情脉脉,清秀的脸蛋浮起粉红。章消玉轻笑了一声,勾了勾他尾指,“你真讨女孩子喜欢。”

文安伦无奈地摇了摇她的尾指。

“小姐姐,你赶快上来呀!水里多冷呀!”章消玉帮陈熙然一起劝,十分担心她走进了湖泊水深处,那就危险了。

“我在晒月光呢!我是睡莲,喜欢晒月光。”小姐姐并没有攻击性,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她身边的五个病友一起手拉着手点头,“我们都是睡莲,喜欢晒月光。”

章消玉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问医生:“陈医生,这里的病人每个都这么善良吗?”

“怎么可能呀?!”陈熙然摇了摇头,“这里还有地下室的,关押着的都是变态型病患。不过,那些不属于我管的范畴,是这里的大股东慕教授在管理。”

章消玉心咯噔一下,原来还是有危险的啊!“睡莲小姐姐,起风啦!小花们都怕大风刮呀,快躲起来吧!”

这一招还挺有效,六个病友居然都跳出了水面,各回各病房去了。

陈熙然今夜只觉大开眼界,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你也太神奇了。居然能把这群‘神仙’哄得这么听话。”

文安伦揉了把她的发,替她回答了:“因为她用了心去和他们交流。”

离开时,文安伦始终牵着她的手,忽然说:“小玉,你是如此与众不同,”顿了顿又说:“你很真诚,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干净纯粹的人。”你是如此与众不同,我早已对你倾心,可是小玉,我爱了,却不懂说爱……

文安伦覆下眼睫,有些黯然。

3

回去的路上,俩人皆有心事。

月色下,那片蓝花楹也就被淡橘的月光晕得越发温柔。

他的车速开得快了些,竟将地上铺着的厚厚一层蓝花楹扬了起来。

“安伦,我们在这里走走吧!”

他点了点头,将车速减慢,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们走到尽头,再走回来,然后就回家。”他说。

“来来往往,像一场游戏。”她笑眯眯的,已经开了车门,率先跳了下去,鞋子沾上了一片深蓝色的蓝花楹花瓣。

俩人沿着那条花道慢慢走。

她忽然就念了起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文安伦一向话不多,听了也只是微笑不说话。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他变了挺多的,她都能感受到。为了她,他收起了身上尖锐的刺,他在尽量温和。

她问:“其实,我这个人是不是挺烦啊?”

他摇了摇头答:“不会。”

突然,她听见了一声很弱很弱的小猫叫。

她心头一软,就循着声音找了去,最后在一棵蓝花楹后找到了一只小小的猫。

猫太小了,看起来还不到两个月。

“怎么办?它太可怜了呀!”章消玉就不愿走了,将小猫抱起来,搂在怀里,小猫冷得瑟瑟发抖。她也不嫌脏,将外套拉链拉开,把它塞进了她的衣服里包着。

“安伦,”她软软地求:“我们先带回去,我给它找家,找到了马上带走好不好?”

文安伦看见她大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看着他,无辜极了。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说到底,他和这只猫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流浪儿。

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市区时,已经太晚了。学校因为出了跳楼事件,搞起了门禁,过了时间,就不让进学生公寓了。文安伦再次将她带回了他的家。

她在这里也等于是半个房客了。反正有她自己的房间,房间衣柜里还有她的一些衣服。她带着小猫,也就自来熟地进了浴室,用温水给它擦拭干净,然后用风筒给它吹干。刚好,碰到他进来,她就说:“看,是只很漂亮的橘猫呢!”

其实那个画面很美好,年轻漂亮的女孩和一只楚楚可怜的小橘猫。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抱着小橘猫的画面,那个画面是暖色系的,很温馨,清新。

他回过神来,就说:“我来给它喂食。”

章消玉马上来了精神,也不顾身上湿淋淋的,抱着小橘猫就跟着他跑出了客厅,声音里止不住喜悦:“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他正坐在银蓝色的地毯上,听了她的话,一仰头就瞧见她灿烂的笑容,向日葵一般明媚。他能答应留下这只猫,使得她很开心。他沉默了一下,说:“橙子。”

“呀,橙子好可爱啊!”她笑眯眯地,将橙子举高了一点,说:“橙子。”

“喵。”橙子温柔地回应她。

文安伦接过橙子,说:“你喜欢,我以后养着。”顿了顿又说:“等我工作结束,回澳洲时,带上它一起。如果你愿意,也一起回澳洲。”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但她看到了他耳根后的那抹可疑的红。

他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脸色苍白,不易接近,但其实他的心肠很柔软呢!她就笑着答:“好。我跟你去澳洲。”澳洲多好啊,粗狂原始,也算是远离现代文明了,全是最原始纯朴的自然景观,没有繁华的都市,人迹稀少,全是绿色和绵阳。她喜欢这样的,远离人群,远离喧嚣。

“嗯。”他没有太多的话,取过针管一点一点地给橙子喂羊奶。橙子吃得很欢乐。她就在他身边坐下,看他喂橙子:“还是你细心呀!记得在宠物店买动物喝的羊奶粉。”然后吐了吐舌头,换了是她,肯定不懂这些的。

文安伦没抬头,只是说:“小孩子。”她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橙子小小的,绒绒的一团,窝着睡觉时像一团黄色蒲公英,可爱极了,它还会打呼噜。

文安伦说:“今晚你就画橙子。主题自己想。不完成不准睡觉。”

章消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感觉到了他赤裸裸的恶意啊!

他摸了摸它圆鼓鼓的肚子,又说:“它还小,要少吃多餐。两个小时后,你按我刚才的方法喂它。”

不单止是赤裸裸的恶意了,看来是铁了心不打算让她睡觉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一回头,就瞧见了她那神色,估计她心里在变着法儿咒骂他呢!他忽然觉得很有趣,心中一动,想笑,但忍住了。

章消玉黑溜溜眼珠子一转,说:“嘿,能有什么问题呢?没问题没问题!”

他轻笑了一声。

她脸一热,觉得自己被他给调戏了。

文安伦看了她一眼,她的里衣全湿透了,虽然是粉色的羊绒毛衣,但因为颜色太浅,又沾了水,贴在她身上,将她身体曲线尽数勾勒了出来,胸部高耸,是年轻女人才有的活力和丰盈,甚至连胸衣的形状都勾勒了出来……而她小腹平坦紧实,腰线十分纤细迷人……

他轻咳一声,赶紧移开了视线。

而章消玉才后知后觉走光了……

“呀!”她跳了起来,把橙子塞他怀里就哒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等她再出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看了眼他紧闭的卧室门,章消玉低低地哼了句:“闷骚!”

***

等到他出来,已是早晨六点。

海风轻拂,吹开珍珠白的纱帘。阳台外,景色一片迷迷蒙蒙,白色的轻雾缭绕,将远处深蓝的海轻覆,海像飘在了天空之上。

而她趴在画凳上睡着了。

多大的人了,居然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也能睡死过去。他脱下晨衣披到她身上,一侧眸就看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十分香甜。

他坐了下来,看着她。他又想起了初见时,她浑身带刺的模样。尽管她在故作轻松,一副软软萌萌的样子,但实质上是带刺的。他和她还真是一样的人,封闭着内心。

“喵。”橙子仰起头来,对着他温柔地叫了一声,又软又娇。他就笑:“橙子,你很会撒娇。”

他将橙子抱起,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皮,看来半夜的加餐,它也吃得很饱了。那幅画已经完成,是用淡黄、柠檬黄、橘黄,和柔绿、粉蓝组成的一组主色调画。印象派。朦胧唯美,比起她从前尖锐的冷色调作品,收起了那些刺和棱角。

她和他,都在改变。

小橘猫嬉戏图。背景里,还有一团团嫩黄蒲公英和粉蝶。

小橘猫的模样憨态可掬,粉色的鼻子在嗅那粉色的蝴蝶。

“好看吗?”章消玉醒了,就倚在他身边。

他轻揽她肩,侧过身来,吻了吻她的发,问道:“主题是什么?”

“《春和橙子》。”她仰起头来看着他。她的那对杏眼专注地看向他,雾蒙蒙一片,眼底有执着。他离她太近了,近得能闻到她淡淡的体息,还有她微启的唇瓣里呼出的极淡的一丝甜蜜气息。

“主题其实是温暖。春日,温暖明媚的意思。橙子也是明亮的一团黄,是温暖的感觉。所以叫《春和橙子》。”她补充。

她的唇瓣离他的更近了……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唇看,那抹性感的唇瓣如此柔软,使他想去亲吻。她头一仰,唇贴到了他的唇瓣上,可他身体一动,脸侧了侧,她吻落在了他唇角。他轻笑:“你喝了橙子的羊奶?”

她脸一红,羞急得跳脚:“我半夜……半夜肚饿了……”谁让他买的新西兰羊奶粉那么香甜啊!谁让橙子喝得也那么香甜啊!谁让她肚子那么饿啊……所以她还真的偷偷给自己泡了一杯……

“小馋猫。”他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她不满了,嘀咕:“你家是神仙洞府,光喝风露就可以了。”

文安伦低笑:“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那总会有肚饿的时候吧?”她噘嘴。

“我很少感到饥饿。晚饭后从不吃夜宵。一天三餐,足够了。”

章消玉:“……”这人是神仙体质吗?喝仙露就够了!

她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你比金银花爷爷和睡莲小姐姐还要厉害!”

文安伦嘴角一勾,向她逼近一点:“你有意见?”

他的唇,擦过了她的脸颊,轻触了触她耳根。

她全身烫得要着火,赶忙摇头:“没意见,没意见!”

4

这几天,章消玉都窝在文安伦家作画。

但明天,她得回学校上两堂大课。其中一堂,是在上午八点。

所以,这一晚,她灵感刚到,但画只画了一半,就被他赶了。

文安伦说:“你快回学生公寓去。”

她不情愿起来:“我还没有画完嘛……”其实是她更珍惜和他一起的时光。

文安伦已经取出车钥匙,说:“走,我送你回去。”

他最近接了一个项目,要为本市画一幅城市印象的风景画,更兼该画的尺寸十分庞大,所以他也在不分昼夜地不停工作。她是心疼他,如何舍得他来回奔波。于是她一把跃起,说:“别送啦!”

“不行,不安全!”他皱了皱眉。

他肩头被她轻推了一把,又听她说:“我学姐在这一带的海边写生,画夜海。我和她一起回去。你放心吧!”然后也不等他换下家居服,她就拿了风衣跑了出去。

简直就是来去一阵风。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啊……文安伦嘴角勾了勾,笑了。

他取了一支烟,靠着阳台,点燃。轻吸一口,呼出的烟气与冷寒又潮湿的空气交融。那一点橘红色的火光迷离,他透过烟雾,看到楼下的那个女孩子,裹紧了火红的大衣,已经走到了小区外面。不远处,暗蓝的海浪席卷,一浪一浪打来,海浪声声,孤寂又寒冷。

突然,他的头一沉,好像有什么要从大脑深处出来。

他拼命控制身体的疼痛,他痛得全身痉挛,待好不容易平复,他再度睁开眼睛,轻轻喊了声自己的英文名“Aaron”。

他的脸色煞白却冷冽,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喂”了一声。

“文安伦,第三起案件,少女尸体上有一道水痕,是用香水加颜料画的一幅画,画了黑色的太阳,以及冷雨。”对方说道,“你先前就是为了这个事打电话给我吧?!案件细节没有对媒体披露,但你知道一切细节。”

文安伦:“嗯,表现出当时的心情灰暗,挺有艺术感的不是?我记得做第二起案子那天发生了日食,警察没注意到。第三起案件时,黑色的太阳被绘在了尸体上。你确定那道水痕是香水?”

“你让我买的那一款。”对方答:“基调和女受害者身上的香味一致。这款香水,也是四年前,法国的一个小众品牌发布的香水叫《真纯》。”

“第一、第二起案件,我也有回现场看,只不过那些警察没发现我罢了,但竟然被你发现了。”文安伦语气轻蔑,“第二起抛尸地现场摆放了几只空瓶子,都是装香水用的,不过警方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奥秘,仅仅以为是装颜料用。第一起里,没有这些空瓶子。”

对方接道:“这就是凶手行为的变化。”

“与其说是艺术大师,还不如说是调香高手?”对方冷笑,“你在国内读过化工专业。”

“没错,我以前是调香师。”文安伦答。

“最近我三次见你,都从你身上闻到类似《真纯》的味道,以及凶手留在尸体上的味道,还有《真纯》本身的味道。这三只香的基调都是十分相似。”对方调侃,“三个女死者身上都有那种香味——类似《真纯》的那种香。这起连环案件性质很恶劣,警方封锁了所有消息。不然大众知道了这些变态细节,会引起社会恐慌了。”

文安伦顿了顿,才道:“慕教授,那是以前的事了,我没有做调香师的天分。”

“但你最近有调香,你指头有香味,你骗不了人。”顿了顿,慕骄阳问道:“抛尸现场的那几个空瓶子有什么作用?”

“每个瓶子装着不同的香水调料,倒在一起,就构成了女尸身上的香水味道。这是第二起案件才开始出现的,这样比起第一起,才有进步。第一起,尸身上只是画了天蝎流星雨,代表的是那个猎物,早被盯上了。第一起谋杀案发生当晚,也就是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段里,出现了天蝎座流星雨。”文安伦冷笑出声,“冷雨,呵,我碰见章消玉时,连续几次都是在冷雨天。”

“那她不就成……下一个猎物了?难怪你为她叫了好几次的士,还让我留意她动向。”慕教授声音低沉,警告道:“小心警察查到你!”

文安伦顿了顿,勾了勾唇角笑了:“慕骄阳,那三起案子发生的时候,我都是和你待在一起的。”

慕骄阳的声音透过海风和电波传来,带着笑腔:“文教授,你要知道,我是你的医生。我们是‘特殊’的医患关系。所以我的证词不能起多大作用。而且经我的测定结果得出,你是反社会型人格。尽管你一直在伪装,在尽量融入人群。”

顿了顿,慕骄阳又说:“小心了!变态连环杀手的行为习惯是喜欢在你居住、生活的这片区域抛尸。他想嫁祸给你。而他的狩猎区,也必然是和你的舒适区(生活、活动区)相重合的。”

神探慕骄阳登场噔噔噔!!!

第3章 三 再遇犯罪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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