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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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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书珩上午才返校。

好几天前,柳意就开始在电话里和他谈判,说和一个新来的转校生两情相悦,要把人家培养成青梅竹马。

“人家才三年级!”杨岚在电话那头补充,“柳意还折小星星,准备聘礼,他还特怕你回来之后跟他抢。”

“……啊?”

用不着余书珩说话,电话就被一旁柳书新抢过去,她戏曲浓妆还没卸,就开始大骂这个从小流连花丛、成天介不是撩这个弟弟就是惹那个妹妹、还疑似弯到天上去的问题小侄子:

“……你他妈要是敢早恋,我就把你丢出去,去找那个死老婆扔儿子的洋鬼子爹!”

柳意一下就被吓哭,开始道歉,问姑姑什么时候能回西川,自己在家害怕。

柳书新刀子嘴豆腐心,好说歹说劝慰他一通,才不放心地挂掉电话。

“小九,你没早恋吧?”众师兄师姐纷纷打量起余书珩。

深知自己性取向以及内心世界很丰富、目标很明确的余书珩只能甜笑:“没有。”

“小九还是省心的,有咱们当后盾也没见叫过家长。”

众人又转向含着润喉糖掉眼泪的柳书新,安慰道:“小孩子嘛,屁事不懂,意意还是很乖巧的……”

但是柳意的嘴,骗人的鬼。

进办公室前,柳意已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整整三个小时,并强硬提出要求,要他认转校生当小弟,说人是他柳意的,他余书珩不认也得认。

余书珩刀他一眼,把人交给杨岚收拾,自己转身就去寻老师检查功课去了。

中午时分特别安静,余书珩刚出办公室,就发现他们两个在走廊里罚站。

柳意拼命使眼色:“大哥快救我!”

余书珩没办法,他算是两人的叔叔,只能去找教导主任谈话捞人。

“他俩,”教导主任的眼镜片闪着寒光,“又翻墙出去买东西了。”

余书珩无语。

正要把人带回教室,没想到柳意拉着他向上走。

“林多还想见见你。”他边爬边骂,“他妈的老毕登又逮我们!”

“什么?你们让他自己留在上面?”

余书珩心底莫名一丝害怕,但稍纵即逝。其实水房很安全,夏天也很舒适。

“他特别特别乖,”柳意说,“也很真诚,但是偏要和杨狗盯着我背单词。”

杨岚:“你才狗东西!”

两个人边上楼边互怼,但余书珩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盛,他迈开长腿撇下他们开始跑。

“我就说,大哥会和我抢!”柳意啊呀一声,紧跟其后。

天台的门虚掩着。

“咦,奇怪,我明明关上了?”

午后的蝉鸣俞演俞烈,余书珩没有听到柳意的小声疑惑,猛地拉开门。

直直对上一双漆黑的杏眼,少女面容和熟悉之人有至少七分相似,怒不可遏地盯着三人。

她穿着短袖,领口处挂着只圆圆的黑框眼镜,简单束着马尾,很有力气,颈旁蓝色校服的掩映下耷拉出两条羸弱的小臂。

“你就是余书珩吧?”

少女语气很冷,让人不寒而栗。

她已经发育成熟,能和一米七的余书珩平视,气场很足。

“我弟弟找你好久了。”

梁月见平淡地说道。

余书珩如晴天霹雳一般,颤抖地想去触摸那只可怜的白皙小手。

梁星觅被遮盖在姐姐的宽大校服下,手臂紧紧锁着梁月见的脖颈,呼吸细弱但均匀,只露出茂密柔顺的黑色头发。

“一米三二,五十二斤,认真吃饭,只是长不胖。”梁月见冷漠地带着弟弟躲开,“他想让你知道,上学时候是不哭的。”

“我本来想带着他亲自去找你,没想到,”她看向呆住的柳意杨岚二人,“拜你们所赐,林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晕、了。”

“我……”柳意红着眼睛张口,但比杨岚偷偷捏了一下,止住了。

“你们在十五小名声赫赫嘛。”梁月见冷笑道,“我说他最近这么积极去学校,原来是招惹上你俩了。杨岚——”

杨岚瞬间耳朵全红,额头上蹿着冷汗。

“管好你弟弟。”梁月见警告道,同时看向余书珩,“还有你,任务完成了,他不会再记得你了。”

说罢,拨开余书珩想要将人接过来的手臂,将弟弟背严实,从顶楼开始,一步一个台阶,坚定有力地落下脚印。

三个人如丧家之犬般不敢说话,跟着姐弟俩下楼。

梁星觅应该是重获安全感,在姐姐耳边轻语着梦呓。

梁月见顺着他的语言轻声哄着。

身旁少年突然抓紧了余书珩的袖口,他一回头,柳意在掉眼泪。

余书珩浑身战栗,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对两个孩子动手,但梁星觅的创伤又让他愧疚、痛心、发狠,他用力过猛,差点将柳意推倒在台阶上。

“……对、对不起。”柳意红着眼眶,靠在杨岚怀里,破碎的桃花眸里满是震惊,怔怔地看着自己大哥,难得低声压抑着说话。

余书珩心头一紧,他在发什么疯呢?

明明出门在外的是他,没对转校生上心的也是他,柳意被姑姑骂时不劝解的是他,生生错过梁星觅的是他——现在看一眼就成奢望的还是他。

他的心如刀割一般,五脏六腑在绞痛,复杂的情感四处拉扯不清。

他也被迫染上十二岁身体的特点,拥有控制不住的孩子脾性——以前是弥补缺斤少两、求之不得的童年,现在却成了劣势,一滴一滴地砸着眼泪。

余书珩抹了一把脸,把人扶正,轻轻拍了拍肩膀,没说什么。

柳意垂下头颅,却朝两人的背影飞了个吻。

梁月见背着弟弟在狭长的楼梯道走着,时近时远,从不回头。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学部,伴随着消失的,是成绩优异、全方位出彩的初二转校生林丰,刚在期中考试大获全胜的物理老师宁哲,以及长得漂亮、戴着眼镜、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百科全书林多。

就像风过无痕,林多的存在痕迹完全消失。

一夜之间,座位表上没了他的名字,成绩单上被修正带遮住,他的同桌又孤零零成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孩子们好奇心重,忘性也大。

但是风过无痕,却能在平静湖面留下涟漪。

第二天,因为他们学校被征用为高考考场,放了好几天假期。

除了紧张的高考家庭,这里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地享受假期。

三个少年没有去疯跑,失魂落魄地坐在小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又咋了,连带着岚伢子爸妈也担心着呢!”

柳书新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提溜着柳意耳朵。

“姑姑!”柳意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声啜泣,“我可能不小心失恋了……”

“失恋个屁啊,小屁孩乱嗷嗷什么?”

“岚伢子呢?不管他,我们和小九回去。”

杨岚沉默大半天,也终于出声:“阿姨,我、我也失恋了……”

“哎呦真是,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失足,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两个的拧巴得要死。”柳书新摸不着头脑,反倒被气笑,转问余书珩:

“小九,你、你没失恋吧?”

余书珩哀莫大于心死,还是硬撑着沉默起身,和师姐一人拖一个,把两人拖回家。

“小九,不留下来吃饭?”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余书珩低着头,交代自己的去处:“之前和六师兄约好,去给他家囡囡补课,后天我去师父那里。”

“我去送你吧?老六家蛮远的。”

“不用了,”他在脚底画着圆圈,“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坐公交去,方便。”

“……行吧,”柳书新给他塞了一堆零食和零花钱,“柳意昨天中午买的,一大兜子,拿回家也不吃——哎?他是不是又翻墙啦?”

他顿了顿,回答:“没、没有。”

他去处很多,师兄师姐们每次都抢着把他往自己家里揽,巴巴地让他很不舒服。

只有师父那里,摇着蒲扇淡淡一笑,从来用欣赏的眼光看他。

再就是柳书新这里,她做事大方爽朗,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单身带着和他年龄相仿的柳意,常年鸡飞狗跳,却很有生活气息。

七岁之前在孤儿院,七岁之后背井离乡从临安到西川,就算居无定所,再怎么说,总有好心人收留他。

上一个十二岁的离“家”出走,他根本无处可去,差点冻死在十二月的风雪夜,等人被从麦垛里挖出来时,已然丢了半条命。

他本以为从一个牢笼坠入另一个牢笼,没想到,他有家了。

最终自己能来到这个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尽管轮回改变很多,心灵深处他仍是感恩戴德。

尽管身陷沟渠,难望明月。

公交一路向西北走,车里播放着最近很火的流行歌曲,不少乘客都在跟着哼唱。

路过翠微山的时候,余书珩下意识透过车窗瞄了一眼山门。

只一眼,他顿感浑身僵硬、血液逆流,身体仿佛被冻住。

“师傅停车!”他喊道。

声音很大很突兀,不少人都在扭头看他。

“这娃娃!”司机师傅没有好脸色,“到站下车!”

好不容易下车,他丢掉手上东西就开始飞奔。跑了一半,又折回去将零食袋子捡回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九层石阶底下,那个小孩端坐在最高处,穿着京都某小学的校服,蓝色小书包放在脚旁。

整个人被笼罩在竹林阴翳下,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完全就像一个放学回家忘带钥匙坐在门口等爸妈的小学生。

余书珩大口喘着气,眼神飘忽,不敢往他身上落。

周围至少有十二双眼睛看护着,但他不怕,梁家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迈上石阶,努力发出声响,但梁星觅一直没有抬头,仿佛世间所有都与他毫无干系。

他的头发被新打理过,没戴眼镜,精致得像漫画里走出的少年男主——只要忽略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校服掩映下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直到余书珩在他身边轻轻坐下,那个孤零零的小雕塑才轻颤一下,突然能让人意识到这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余书珩很轻声,“饿不饿,我带了东西能吃。”

“你来找西溪吗,我能帮你摁门铃么?”

他耐心询问着,却完全没有回应。

他不甘心,讲自己近些年跟着刘家班去哪里有过多少演出,得过多少奖状,认识多少新朋友。

那团孤僻小影子的眼睛一直睁着,空洞茫然。

余书珩谈了很久,避免说到十五小和两个发小,最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道:“你姐姐说你已经有一米三二了,来让我抱抱吧,好不好?”

他终于微微偏头,眼神平淡而冷漠无光,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懂——琥珀色瞳孔里似有化不开的万年寒冰,能把人刺穿,如一头狼崽的视线,自上而下地将余书珩审视。

“对不起,”余书珩躲闪着,捂住脸,“我来晚了。”

随即,他听到扑通一声,梁星觅跳下一层石阶。

“你别走,我帮你摁门铃——”

梁星觅抱住了他。

余书珩颤抖着张开双臂,将瘦小的孩子揽进怀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但两人拥抱接触的地方满是竹叶清香。

梁星觅靠在他的宽肩上,终于完成了从迷惘到清醒的转变。

“……,……”

余书珩侧耳倾听,不是英语,软软的扣人心弦,带着稚子之音,但是听不懂。

这句话,他清楚地记着每个发音转折,后来有了翻译软件,却不敢一证。

“虽然不知道你说什么,但,”他亲呢地蹭了蹭小孩,偷偷擦拭眼角,“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好幸运还能再看一眼你九岁的样子,等你长大,我好怕见不到你。”

梁星觅抱得更紧。

“真的,想你。”他的声音哽咽,“好好长大,给我个机会吧,我错了,当初不应该不听话逃走。现在我乖了,好想十年后还能再见你,见见你十九岁之后的样子。”

梁星觅动了动,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我错了我错了,我该呆在西川。他们说去京都,我就去了,还妄想哪天碰上你来听戏。”

“却不料你在这里……”

身后吱呀一声,榆木门开了。

“卿安,”苍老的声音问,“你们见面了?”

余书珩一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西溪山人笑着揉了揉两人头发,很是愉快:“我这老太太可抱不动他,太好了卿安,你把他抱上山,稍后不耽误你去师兄家。”

余书珩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右手拎着小书包和零食袋,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跟着西溪山人走进山门。

门关上了,西溪山人抬手点着徒弟的脑袋。

“怎么过来的,走着?你那个叔叔呢?哦呦哦呦,这么远的路还没戴眼镜,真有能耐。”

她掏出一个很小的锦囊,翻找出一个儿童眼镜,轻轻扣了上去。

“怎么样?师父厉害吧,还是之前留的,度数不高,差不多能看见。”

梁星觅扶了扶眼镜,转头想去看抱他的人。

“怎么不说话,小哑巴?”西溪探了探他的喉间,了然道,“呦,还真不能说话了,比划比划呗。”

梁星觅打着手语,她一边点头一边翻译:

“医院,叔叔去厕所,逃出来,坐地铁?”

他趴在余书珩肩膀上,求知的眼神看着自己师父。

“哦,”她摸了摸他温度正常的额头,“发烧了,怪不得去医院。好多人去看望你,害怕?”

他重重点头。

风簌簌吹过竹稍,叶片哗哗作响。

“不好意思啊卿安。”

余书珩知道她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沉默着点头回应。

“明天我再打电话,让你爸妈接你回去,这下满意了吧!”

小竹屋内,西溪山人扒拉着零食袋,抽出面包和薯片,道:“还好你在,我就不用跑下山买东西了。”

梁星觅安安静静地坐在矮榻上煮茶,雾气氤氲,茶水咕嘟咕嘟冒泡。

“来吧来吧,”她起身将余书珩引至一扇门前,“我送你回去。”

她握住门把手,苍老的皮肤很快沟壑填平、青丝及腰、身姿挺拔,岁月倒流,声音也变得年轻活泼。

“先前欠了点人情,”她的声音清亮且有磁性,“哎,这桩闲事不管也得管。”

“多谢先生了。”

“不要客气嘛,我很愿意管的,嘿嘿,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

金色的丝线从她手上流出,缠绕上这扇普通的门。金光极盛的时候,余书珩回头看向矮榻,说了声:“再见。”

梁星觅很认真地泡茶,没听见似的。

“他还是有点麻烦,不过放心。”

余书珩点点头,又感谢几句。

他正要走进去,衣角却被扯了一下。

梁星觅抱着小书包,蹲在地上奋力翻找着,两分钟后捧着什么东西放进他的零食袋。

“乖孩子,先生要没茶喝了。”西溪山人笑了,将梁星觅赶回矮榻。

“去吧书珩,”她拉开门,门内是一片黑色漩涡,“今天你没有见到我们。”

余书珩抬脚走了进去,迈上台阶。

白光一闪,有个粗犷的声音朝他吼:“喂!那个娃娃,你上不上车?”

公交车内播放着流行歌曲,他对着司机师傅说:“叔叔对不起。”随即将跨上去的脚收回公交站。

一小时之前的那趟公交车缓缓开走,他坐在站牌下的小长凳上打开零食袋。

面包和薯片不见了,多出来一张浅蓝卡片。

他打开,映目是一簇干花,没有写字。

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粉粉蓝蓝得搭配漂亮,淡绿的叶子仿佛还带着朝露,被人用心良苦地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机勃勃。

亮晶晶的凤眸浅笑两声,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收进书包。

另一趟公交车来了,他换了一条线路去六师兄家,这次没有路过翠微山。

……

“那之后整整一个月,他回到六岁时候状态。”梁月见没有讲弟弟从医院逃出去,而是陈述道,“语言系统混乱,说了半个月法语。”

“法语?”

余书珩愣住,垂下眼睫,鼓起勇气,却说了一句难以启齿的话,仿佛在卑微地自扇巴掌。

“学、学姐,”他问,“梁——林多和柳意,真的,两情相悦吗?”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虽然知道柳意时常夸大事实,但轻飘飘几句话,还是隐隐扎下根。

“哈哈哈哈哈哈!”

梁月见开怀大笑,缓缓道:“梁星觅,十九岁,一米八二,BMI正常。现在华清美院国画系二年级,早就上学不哭了。他说了,寡王,认知明确: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笔墨纸砚更重要。”

说罢,她收拾好棋子,微微偏头,将脑后的黑皮筋摘下来。掌中皮筋质地很好,结实耐用,被弹到余书珩手上。

“我可没告诉他,”梁月见淡笑着眨了眨眼睛,“今天会去琉璃厂偶遇他。”

她加重了“偶遇”两个字。

凤眸中瞬时蕴含无数星子,秒变阳光开朗大男孩,开心地围着梁月见追问:

“学姐,还是为我们的举止抱歉。多亏柳意那小子,他疯子一样砸钱把全校情书都收回来,有个破相机爱拍照,啥啥都往里面塞——咦,学姐认识杨岚?”

“他们两个人好像总喜欢把名声搞臭,杨岚在那前几天还找我告过白,啧啧,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是我的菜。”

“怪不得说自己失恋,我可从没听他提过——他喜欢大两三岁的女孩,没想到胆敢盯上学姐!”

“柳意还胆敢盯上我弟弟呢!”

两人有说有笑,刚拉开书房门,突然一愣。

梁星觅阴森森地站在书房门口,挑眉看向两人,眼底深沉、满脸阴郁。

穿着拖鞋,黑子和闪闪一边一个,疯狂地拖拽着他的蓝色睡衣裤脚。

梁月见有些意外,抬手看了看表,蹙眉道:“你怎么还不睡?”

“叔叔,姐姐,请你们出来!”

他冷冷地说道。

余书珩把书房门关上,玄猫喵了两声。

“叔叔?”他挑衅地看着余书珩,一阵牙酸,“我说话直白,不会拐弯抹角。您这是,看中我姐姐了?”

余书珩抱臂,回望过去,痞笑道:“是啊,怎么了?”

“你!”

梁星觅咬紧牙,挥拳朝人脸上砸去,却不料胳膊被抓住,随即脚下一绊,直接腾空而起被公主抱。

由于动作太大,精雕细琢的锁骨也从睡衣V领处露出来,一截红绳垂在上面,悬挂着一个闪着银光的长命锁。

莲花蝙蝠,刻着“长命百岁”,三个小银铃发着轻响,色泽温润,一看就是从小戴到大的。

梁星觅被禁锢在他怀里,挣脱不动,只能挣扎:“放我下来!”

挣扎中,他蹭到了余书珩手腕上的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直接惊呼:“哦吼!叔叔,你、你、你竟然戴小皮筋!”

余书珩笑着低头看他:“对,和长发公主在一起嘛。”

他立马抱有好感,转变态度轻声问:“我、我先警告,你们……没谈吧?”

“叔叔有心仪之人,怎么可能和侄女谈恋爱?我不喜欢她的,只是在聊学校。”

梁星觅不慌了,开始扒着余书珩的肩膀朝梁月见挥拳头:“姐!你不要祸害人家!人家有更好的!”

“行行行,更好的更好的。梁星觅,你来书房干什么?我猜猜——”梁月见跟在后面,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书架上有个新莲瓣笔洗,就放在小红花盒子旁边,迫不及待想带走一用吧?”

“呦,是想熬夜?”余书珩温柔说。

梁星觅试图狡辩:“猜错了,别揣测,我没——”

“还不知道你?”她皮笑肉不笑,快步走到卧室门口,“用得着猜!未成年,好好养生,不然长大掉头发!”

“我、我明年六月份就成年了!而且,”他挠了挠头顶,“我头发多着呢!”

“我也警告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余书珩跟着进屋,“你姐姐这话说得在理!”

梁星觅赌气不说话,抱他的人身上有股莫名熟悉的白茶香,姿势也舒服安稳,便赖着不动,静静欣赏着青年的优越侧颜和滚动喉结,任由自己被轻轻放在深蓝色星星床铺上。

一沾床,就有无限的困意袭来,他丢下眼镜,迅速钻进被子,遮住脸。

青年很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角,还凑到耳边低声说:“真好,今天抱你了呢!”

磁性的声音沁人心扉,好像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阳光,有种蛊惑人的低沉和生机。

梁星觅受不住喷洒过来的热气,难耐转头,以牙还牙:“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抱的!”

“那我可真是蒙了大福。”

青年的话语好像有魔力,再伴随着一楼客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十一点钟声,催眠似的。他眼皮很沉,闭上眼睛,呢喃两句外语,就睡着了。

余书珩听不懂,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月见。

“西班牙语。”她摆弄着小茶几上的不倒翁,“他说:‘晚安,谢谢你抱我回来’。”

余书珩确认好几遍梁星觅真睡假睡,随口道:“我不用一夜之间掌握西班牙语吧?”

“那倒不必。”梁月见抱小猫小狗出门,余书珩紧跟其后关门,“何瑜的药起效了,不过他竟然能强撑到十一点。其实这次比较突发,据我姥姥传达,是昨天晚上做噩梦时被雷声惊醒。他状况已经好很多,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语言系统。刚刚应该是非要脸,又不好意思用中文说,而且显然忘了我在这里可以当翻译。”

余书珩想起他临睡时红扑扑的脸,琥珀色瞳孔涣散,鸦羽般的睫毛颤抖如小扇子。

他如沐春风一般:“在门外站了两分钟,书房门是隔音材质。学姐,我不是正人君子。”

梁月见会心一笑:“我也不是。房间也没有监控窃听装置。君子他大智若愚,有时候我也不免会怀疑,却又了解他的底细,一个字:懒。因此,我不太想让他来祸害你,说真的。”

“我可真是绝世无双,学姐和弟弟忒有默契。管家和医生,”他尴尬地比划一下,“就差把我摁在地上威胁。学姐,不会是您在恐吓我吧?”

“嘿嘿,你猜。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单相思。”余书珩狡辩道,“学姐慧眼如炬,但我们没有。”

“谈恋爱可大可小,主要看人是否付出真心,其他的只是徒有其表……别让他再孤独了。”梁月见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说实话,我发自内心想让他活泼开朗点。学校的课程对他没有半点挑战性,虽说家里规定、但他也没想过不能跳级,按理来说,十二年寒窗好歹有个玩得来的。但他……你们初见很不愉快,还撞上那一档子事,哎,我们从没见过他有说有笑地和同龄人相处。你们三个很特殊,尤其是你。”

“九岁那年,如果他早点遇到你,可能现在并不会格格不入。我也愧疚,雷厉风行惯了,总是下意识认为有人欺负他,瞒着他自作主张让他转回京都。后来十分后悔,如果他继续在十五小上学,可能早就正常交际了。我曾尝试过去引导,很多次,都无疾而终。”

她耸了耸肩:“自打一个娘胎出来,我们两个就那样,身为姐姐却无能为力。”

“学姐,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我当年就不会去京都了。像您说的,他一直是正常孩子,只是性格。如果他意识到你的良苦用心,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辛苦你了,每天早上给他带牛奶。”

“不客气。”余书珩很难受地说道,“所以今天?”

“所以今天,按理来说,他一整天的年龄、记忆都会混乱。没想到何医生上午查看过后,情况大好,他见到我,还差点喜极而泣。”

“等着吧,”她走向客房,“明天早上随太阳起床的,又将是朝气蓬勃、毫无二致的梁星觅。”

余书珩看着她的窈窕背影,又张口喊住。

梁月见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学姐,”他一步一步走近,气场转为冷淡,“如果可以的话,请转告你父亲,有件小事他乐此不疲十四年了,该收手时就收手,不要再调查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父亲一向光明磊落,我们很感谢他做出的捐款贡献,但是他究竟有何疑心揪着我不放?”

“我对他的金钱、地位、权利完全造不成影响,手上也没有什么乾兴的把柄、秘方,我就是个孤儿,七岁起就不在杭州了。”

他几近威胁的语气,“集贤孤儿院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福利之家,集贤小学也只是我上过一年级的地方,张妈妈和老师们对我的身世一概不知,如果你们再去打听,休要怪我不客气。”

“若是学姐肯帮我,我愿意重新考虑贵公司的签约邀请。”

梁月见的脸空白几分,回复道:“我会去求证并劝告父亲。而且仍然尊重你的选择,不会逼迫你到聚光灯下,术业有专攻,你在戏曲道路上有真正广阔的发展空间。”

余书珩瞬间收回冷漠,灿烂一笑:“谢谢学姐,祝您晚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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