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蓁回到教室，同桌斜着眼睛小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上课去卫生间的习惯？”

许微蓁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么关心我的生理活动？”

同桌一脸菜色，“我就问问。”

“听课吧，”许微蓁面不改色道:“下次你也可以去。”

“……”

因为被锁在卫生间的事，顾清瑶请了一天假，伤害她的那几个女生则被记了大过全校通报，学校把她们的家长全叫过来，当着所有师生的面进行批评教育。

陆白还特意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几个女生受不了舆论的压力，纷纷转学去了其他城市。

这以后，再也没人敢舞到顾清瑶面前，偷偷羡慕她的女生也越来越多。

许微蓁依旧每周去操场看男生打篮球，观望顾清瑶和陆白秀恩爱，但她面对陆白时，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的悸动，更像是面对熟悉的陌生人。

她知道他人生的每个节点，知道他将来的幸福生活，却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或许这就是极致的暗恋吧。

偷偷喜欢那个人，却从不去打扰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祝愿他和喜欢的人越来越好。

比赛结束，许微蓁起身跟同桌去食堂吃饭，同桌叽叽喳喳说着刚才的精彩表现，“陆白的三分球实在太帅了，他怎么轻松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的那么好啊。”

许微蓁没说话，帮她打了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许微蓁，我觉得你也特别漂亮，”同桌笑嘻嘻道:“只比校花差那么一点。”

“……”

高三上学期的寒假特别短，许微蓁在家睡了两回懒觉，就被父母薅起来复习。

“就苦这一百来天，高考结束你想干什么都成。”

许微蓁无奈地揉揉脑袋，“还没睡醒呢。”

“大宝，”许母拉着她的手，温柔安抚道:“乖啊。”

许微蓁勉强支起身，“那我中午要吃可乐鸡翅和椒盐大虾。”

“行行行，你想吃啥都成。”

吃过早饭，许微蓁进书房继续学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只是写卷子的时候，她难免还是感到难过，即便她把课本上的知识弄得一清二楚，高考的时候，她的分数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路人甲不是爽文里的黑马，不可能突然爆发。

可就算这样，她学进去的知识也全在她的脑子里，即便去不了更好的大学，走过的那条路也不是一无所获。

下学期的复习越来越紧张，每天除了各式各样的卷子，许微蓁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班主任为了激励大家，特意买了文具送给考前十的同学。

许微蓁的成绩在中上的位置，班主任几次找她谈话，说她完全有提升的可能，希望她再加把劲。

许微蓁只是淡淡点头，回到教室更加沉默。

她看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清瑶一边写试卷，一边给陆白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听课。

陆白:“当然有啊，答应你的事我肯定做到。”

顾清瑶心中有些甜蜜，“今天很乖，放学给你一个小奖励。”

陆白来了兴致:“奖励什么？”

顾清瑶:“保密。”

又是一个下雨的傍晚，陆白和顾清瑶在微机室门口接吻，同桌用手肘捅捅许微蓁的腰，小声八卦道:“之前就发现他们两个越长越像，没想到是亲多了的原因。”

许微蓁:“……”

“不知道接吻究竟是什么滋味，”同桌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上大学后，我一定要找个男人体验体验。”

“先吃饭吧。”许微蓁懒得发表意见，“今天的作业还有好多。”

同桌顿时什么都不敢想了，“各科老师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随着倒计时接近尾声，一年一度的高考如期而至。

许微蓁起了个大早，在父母的叮嘱下反复检查自己要带的东西，发现没遗漏后，被送到了考场外。

“考试的时候别想太多，把会写的写完就行。”

许母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说:“我和你爸虽然想鸡娃，但咱家也不是非要你有出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微蓁闻言伸手抱住妈妈，心里酸酸的。

她最近的心理负担很大，跟小说里三言两语描写她考上普通大学相比，她更担心父母会对自己失望。

明明她是有机会考好的，但在剧情控制下，她担心自己做不到。

“妈，我会拼尽全力的。”她轻声说:“就算做不到，我也要试一试。”

说完她转身进了学校。

许母看着她的背影，莫名看出了“悲壮”的意味，她忍不住笑出声，对许父说:“不愧是我生的。”

自从发生女主被关卫生间事件后，许微蓁发现剧情不是完全不能更改，只要不过于ooc，或许她可以让自己的高考成绩变得好一些。

在位置上坐下来没多久，许微蓁望着那些熟悉的题目，拿出笔便开始答题。

把第一面的题写完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莫名的眩晕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剧情的压制吗？

许微蓁很快反应过来，用力掐紧自己的掌心，如果上次她没给陆白传纸条，而是直接去卫生间找顾清瑶，是不是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不能改变重要的剧情，即便是她的高考成绩。

可她觉醒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是像提线木偶一样，继续活在作者给她编织的结局里吗？

不论做什么，不管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

如果她没有尝到过独立思考的滋味，她或许可以沉浸在剧情里，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即便面对的是“创世神”。

我知道我不是这世界的主角，

只是，你凭什么来审判我的灵魂？①

指甲刺破掌心的刹那，许微蓁嗅到了腥甜的气息。

她拥有了短暂的清醒，手中的碳素笔不断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字符。

每当眼前恍惚时，她就不断握紧拳头，直到手心里布满血渍，她也不肯有丝毫放松。

真的是因为怕父母失望吗？

或许，她更不想让自己失望吧。

否则觉醒的灵魂，又该何去何从？

是清醒的沉沦，还是彻底的清醒，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许微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下楼时还差点跌倒，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你没事吧？”

许微蓁缓缓抬起头，跟来人对视一眼，只觉得他有些熟悉。

“谢谢。”许微蓁扶着楼梯站起来，“我没事。”

男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许微蓁摇摇头，如果去医院有用，她何必独自面对。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学楼，直到她被等在门口的父母接走，男生才默默离开。

之后的考试，许微蓁每次都会被剧情压制，严重时她头痛欲裂，差点在考场上晕倒。

但她不肯认输，使劲浑身解数也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快速而又郑重地写完答题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向平静的眼中出现了如同萤火般的光亮。

或许她的成绩依旧比不上男女主，但她并没有让自己留下遗憾。

这就够了。

高考结束后的下午，外面的天气很明媚。

许微蓁从考场出来，听着耳畔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考场里很热吗？”许母心疼地给女儿擦汗，“还好已经考完了，不然多难受啊。”

许父则去商店买了冷饮，“先缓缓。”

许微蓁闭上眼睛靠在母亲怀里，嘴里嘟囔道:“明天我要睡懒觉，你们谁也别来打扰我，”

“行行行，”许母笑着说:“你想睡多久都行。”

高三的暑假很长，成绩下来之前，许微蓁先去考了驾照，等以后挣钱了，就开车带父母出去旅游。

查成绩那天，许微蓁心里出奇的平静，不管她究竟有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她都已经做到了能做的。

看到分数的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许母便用力抱住了她，“不愧是我生的，比我和你爸都强！”

许微蓁望着那超过重本线的分数，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许父也激动地不行，“我马上给老家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咱家出了个文曲星啊！”

许微蓁:“……”其实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市文理科状元自然是被男女主包揽。

但许微蓁的成绩也没差多少，班级群里全都是对她的惊叹，没想到她平时不显山露水，高考竟然这么拔尖。

只有同桌在群里为她澄清，“许微蓁的成绩一直很好，我天天抄她作业呢。”

众人:“……”

班主任先是夸了顾清瑶一通，随后又着重对许微蓁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很高兴她能取得现在的成绩，所有老师都为她感到高兴。

许微蓁回了“谢谢老师”，眼睛里浮现出隐约的笑意。

顾清瑶似乎才注意到班里有这样一个女生，只是平时太低调了，两人并没有产生交集。

PS: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

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