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夏的外公就要过生日了，往年都是父女俩一起回去，但是今年连泰多年未见的老战友来找他聚一聚，所以这次只有连夏一个人去蒲城。

等爸爸挂了电话，连夏才反应过来，秦书南就去蒲城出差来着。当天晚上秦书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连夏故意没说要去蒲城的事情，外公还不知道她结婚的事情，她打算给外公过完生日就默默回去。

三天后，连夏坐上了去蒲城的高铁，看了连泰的短信，连夏的外公非要给连夏介绍男朋友，连泰只能实话实说，说连夏结婚了，然后外公就要亲眼看看外孙女婿，还说死之前看不到的话，都闭不上眼，看来必须要找秦书南了。

蒲城是内陆城市，长江从城市中穿过，江上驾着连通东西的跨江大桥。外公家附近也有一条河，货船从上面缓缓经过，连夏以前最喜欢和外婆去河边散步，根据船身红漆喷写的编号认出他们来自哪个省份。

去章记饼铺买了外婆最爱的桃花酥，又去给外公订了一个蛋糕，连夏坐在咖啡店里，准备再给秦书南打个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

“你在忙吗？”

“刚结束，什么事？”

“外公他过75岁生日，爸爸去不了，只能让我去，偏偏外公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爸爸只能坦白说我结婚了，然后外公就一定要看看你，你晚上有空吗？”

“你在蒲城？”

“是呀，我微信上给你发信息了。”

“我刚刚一直在开会，没注意看，”秦书南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好，这几日的郁闷一扫而光，“我晚上有空的，需要我带什么东西过去？外公外婆喜欢什么？”

“不用带啦，我已经买好了。那我回头把地址发给你，你晚上过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打算下午就过去，手里还提着东西，等到晚上就太迟了。”

“那你来我住的酒店，晚上一起去吧，开车去。”

连夏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从这边到外公家还要转两次车，不如等秦书南开车过去。

“好。”

***

“从这边到外公家的小镇上开车需要一个小时，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刚刚外公还打电话来催我呢。”连夏一边说一边设置导航。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秦先生很忙很忙的，让他们先吃，不用等我们，但是我估计外公外婆一定会等我们的。”

小镇叫红湖镇，位于市区边缘，但是镇上基础设施应有尽有，是个宜居小镇。

外公家离镇中心不远，门前正好有块空地方便停车，外公外婆正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等着他们。

“外公，我们来啦！”连夏拿着带给外公的蛋糕朝他跑过去。

外公笑得很开心，拿蒲扇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夏夏长高了呀，成大姑娘了。”

“外公，你好，”秦书南从后备箱拿出给外公带的茶叶，“我叫秦书南。”

外公外婆做了一桌子的菜，堪比年夜饭。第一次见面，秦书南就把两个老人哄得开开心心的，饭桌上笑得合不拢嘴。

“小南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听夏夏他爸说在公司上班，是个上班族。”

连夏心想，哼，上班族给他打工。

秦书南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否认，“嗯，公司离夏夏的公司挺近的。”

外公放下筷子，神色认真地说：“我听说你们已经提前领证了，虽说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婚礼最好还是办一下...”

连夏赶忙拿了一个鸡腿塞他嘴里，“外公，外婆做的这个鸡腿可香了，你尝尝。”

“哎，这孩子，”外公拿下嘴里的鸡腿放在碗里，“我和你外婆生活这么多年，我能不知道这是她的拿手菜吗？说正事呢，别插嘴。”

说完，还给了连夏一个“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的眼神，继续聊起婚礼的话题。

秦书南笑着看了一眼连夏，她被训了以后嘟着嘴，视线在外公和他身上转来转去。

“婚礼的事情，我们想慢慢来，现在都比较忙，但是我跟您保证，婚礼一定会有，我还等着敬您二位的酒呢。”

听秦书南这么保证，外公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吃完饭，外公让连夏带着秦书南去镇上转转，说这两天有花灯节，买两个花灯回来玩玩。

“不想去，人肯定多，会堵车的。”

“骑电动车去不就好了，小南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边，你带人家去转转。”

连夏只好接过外公递来的钥匙出门，带上头盔和秦书南说：“我好久没骑了，要是快摔倒的话，你及时稳住。”

秦书南听她这么说，伸手解开她的头盔戴到了自己头上，“那我载你吧。”

镇上的花灯节很热闹，张灯结彩，花灯形状各异，蓝色的金鱼、淡粉色的牡丹、白色的兔子，还有四屏花灯，上面画着红楼梦金陵十二钗。连夏记忆中还是小学的时候来玩过，当时学着做了一个灯笼，被外公现在还收在家里。

一群大人带着孩子在那边玩玩闹闹，还有不少小吃摊在营业。

“尝尝这个饼，酱是老板自己调的，可好吃了。”

连夏说着拿起一小块递给秦书南，没想到他手都懒得伸，直接低下头咬了一口，嘴唇轻轻碰到了她的指尖。

她指尖像被电了一下，电流快速到达心脏，心跳漏半拍。

“这家的冰淇淋也好吃，我小时候每次到镇上，外公都给我买。”

连夏跑过去排队买了两个回来，“草莓味和香草味，你要哪个？”

“香草吧。”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要放烟花啦”，大家不约而同朝天上看。一抹红色飞上天空，半空中分成四束黄色，竟然在空中转出了圆圈，旋转上升到最上面又炸开，满天的小黄花。小朋友高举双手跳着，叫嚷着，“烟花真好看！真好看！”

连夏也忍不住感慨道：“真好看。”

秦书南看着她，天空的烟花倒映在她的眼中，嘴角上扬，露出明亮温暖的笑容，他很少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

***

“我们回去吧，挺晚的，你回到城区还要一个小时呢。”

秦书南把头盔拿在手里问她：“什么意思？今晚不能住这边？”

“你明天不用工作的吗？一大早赶回去还要早起。”

“我明天没事，不用工作。”

连夏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把人赶走，毕竟是自己请他过来的，“那…那就住这边吧。”

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完全没有白天的炎热。她坐在后座享受着微风。秦书南看到地上的影子，身后的她举起双手，头发也被风吹起，感受着小镇的安逸和宁静。

停在一个路口，往右拐是回家，秦书南问道：“左边是什么地方？”

“左边是红湖呀，所以我们这里叫红湖镇。”

“去看看。”

秦书南朝左边拐去，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湖边。

“小时候来这里，岸边有半人高的杂草，现在都被铲掉了，铺上小路，方便大家晚上来这边散步。”

秦书南问：“为什么叫红湖？”

连夏就把外婆给她讲的故事给秦书南讲了一遍：“相传这里古代是战场，死了很多士兵，血流成河，每逢下雨天就会有红色的大水坑，后来这里变成了湖，大家就叫它红湖。”

晚上还有人在这边钓鱼，安安静静坐在河边等着鱼儿上钩。

***

等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没关。

秦书南问道：“外公外婆还没睡？”

“嗯，应该在等我们。”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居然还没睡等他们回去，秦书南把电动车停好进了屋，手中钥匙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外婆见他们进屋，起身朝他们走过来，“给你们收拾好房间了，比较简陋，小南别嫌弃。”

秦书南说：“我很喜欢这里，安安静静的，肯定能睡个好觉。”

房间在二楼，连夏看着那张床有些为难，比自己的床还要窄，睡两个人会不会太挤了，她夜里要是把秦书南挤掉下去他会不会生气？

秦书南提醒她，“你可以去洗澡了。”

连夏“哦”了一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秦书南在屋里，房间有两个门，一个门打开通向一楼，另一个门打开是露天阳台，外婆在上面种了很多花。

秦书南站在阳台抽烟，烟夹在指间，猩红的烟头在燃烧，他背对着她，时不时吐出白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大约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转过身看向连夏，她刚洗完澡，头发搭在胸前，穿着分体睡衣，下半身只遮到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

连夏有点尴尬，她这算是偷看又被发现了？于是假装无事发生，转过身回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除了床窄了点，其他的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秦书南灭了烟头走进屋里，关上阳台的门，看到连夏正在床上挪位置，努力侧着身靠在床边睡，她不怕她一个翻身就掉下去吗？

好不容易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秦书南洗完澡掀开被子躺进来了。

过了大约一分钟，听到秦书南开口说话。

“你不怕夜里掉下去吗？”

连夏闭着眼回答：“不怕，我有分寸。”

秦书南勾起嘴角，她睡着了哪来的分寸，手脚都能搭他身上。

连夏以为他不说话是准备睡觉了，刚放松神经，一只手就搂过来，把她往里带了带。

“你干什么？！”

“往里睡一点，别大半夜掉下去把两位老人吵醒。”

连夏转了个身平躺着，依旧闭着眼睛，两人的手臂碰到了一起，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皮肤微凉，难道她刚刚把热水都用完了？轮到他只剩冷水了？

旁边的秦书南好像没什么动静了，连夏悄悄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给屋里带来些许亮光。他呼吸平稳，看样子是睡着了。

但是她毫无困意，盯着天花板，开始数羊，数到两百多只的时候，眼睛才渐渐合上。

秦书南半夜醒来，看到连夏手脚都搭在他身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连夏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看下时间，才六点多，秦书南起这么早吗？真是精力旺盛。

洗漱完下楼看到他和外公在院里打太极，一招一式学得有模有样。

吃完早饭，外婆让连夏带着秦书南去镇上转转，今天恰逢赶集，许多商贩白天才会出来摆摊。这次去还是骑电动车，穿梭在人群中比汽车方便许多。秦书南穿了短袖和黑色长裤，配上运动鞋，没有穿西装看起来那么干练锋利了，倒像个大学生。

连夏负责采购，秦书南提着菜跟在她后面走遍热闹的菜市场。卖菜大姐看到连夏认出她，说她小时候总跟在外婆后面要外婆买螃蟹吃。

听她在那边念叨自己以前的糗事，连夏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偏偏秦书南听得起劲，要不是还有摊子要顾，大姐怕是要现场口述《连夏幼年纪实》。

骑车回去的路上，连夏坐在后座，脸红扑扑的，刚刚大姐连她尿床的事情都说出来了，真是没脸见人了。

“你小时候为什么五岁还尿床？”骑车的人冷不丁开口。

“那是因为我那天睡觉前吃了很多西瓜，所以才憋不住的，就那一次！”

连夏声音忍不住大起来，他竟然还拿这件事出来说，伸手去挠他腰两侧。

秦书南被弄痒了，笑出声来，左手抓着她放在腰上的手，“好了好了，不提这件事了，再提我就是小狗。”

身后的人这才停下，拿下右手，又慢慢抽出被他握住的左手。

感觉到手中的抽离，秦书南嘴角的弧度加深。

风有点大，连夏坐在后座稳住自己的帽子，但是她的心好像被风吹得七上八下的，找不到落脚点。

下午，连夏和外婆去给童蓝扫墓，秦书南这次也跟着，负责开车。

公墓园很大，但是他们来过许多次，很容易就找到了童蓝的墓地。墓碑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士，梳着羊角辫，露出甜甜的笑容，眉眼和连夏很像。

外婆说：“小南，你也来和夏夏的妈妈说几句吧。”

秦书南看着墓碑上的人，开口说道：“妈，我是秦书南。我和夏夏已经领证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连夏听着他说的话，鼻子有点酸，心里也在默默和妈妈说着话：秦书南是个不错的人，虽然看着比较高冷，但是对她有求必应，对她很好，没有让她受过委屈...

扫墓结束后，两个人准备回蒲城市区，秦书南明天还有工作，连夏则搭乘傍晚的高铁回淮城。和大多数老人一样，外公外婆左一筐右一袋地拿了很多东西放在了秦书南的车上，让他们留着自己吃，但是拗不过两位老人，等到后备箱快关不上的时候才停下。

连夏看着外面不断闪退的树木，想着后备箱里的那些东西，等秦书南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那就太迟了，菜估计都坏了，但是她坐高铁也不方便带着，这倒是个难题。

“后备箱的东西怎么办？我坐高铁也不方便拿呀。”

“你不是会开车吗？你开车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

“我坐高铁回去。”

从这边到淮城，高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连夏不常开高速，有点担心。

出发之前，秦书南把车里的一些常用按键给她介绍了一遍，让她开一个小时就去服务区休息一下。

“OK，我会注意的，不会把你的爱车累到的。”连夏边设置导航边回答他。

他是这个意思吗？秦书南帮她调好后视镜，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走了，拜拜。”

秦书南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路口才转身进了酒店。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里的东西挺多，好在物业给力，给她一次性搬上去了，她拿起手机给秦书南发个信息，说自己安全到家。秦书南没回复她，估计在忙工作。

上火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