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一开始不喜欢他这点，但看作优点的话，D是个很沉稳的人。

接下来是商务谈判，虽然有其他同事还在一起讨论这个项目，但部门经理已经放弃这个项目了。我不甘心，我和D都在跟进这个项目。

D还在快速浏览着纸质文件。好像一切喧嚣远离了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是这么安静。

“合同可能会有什么风险？”我忍不住问着非专业的D。技术标商务标各占比分，所以其实问他也无可厚非。

D一只手拿着文件，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走出我所在的部门，来到电梯间。

我有点吃惊，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同事在，虽然他们都知道我们曾经在一起。

等电梯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握着我的手，他眉头都没动一下，松开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握着我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用力，也许是习惯性地握起我的手。而他松开手的时候，就像放下一个玻璃花瓶，虽然不见得有多小心翼翼，但就是没有半点声音。

几乎同时，我反挽过他。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却忍不住开心，忍不住在电梯里靠着他的肩膀，用气音说着：“你的一切都能给我安全感……”

我应该正常说话，用正常的语调告诉那个提出分手的他。

但是能从极乐一下子跳跃到极悲的我，声音卡在喉咙里。

对于现实来说，对于现在的我们亦或者他来说，他是否能听到，听到什么，一切都不重要，不会产生任何改变。

他沉默，只是目视前方。

就像是我们刚分手的时候，容忍我的最后的任性和挣扎，已经是他对我最大的怜悯。

我曾说，如果在电梯碰到他，我要掐他一把。

那时的我，疼得每晚都难以入睡。我真想知道他疼不疼。我疼得走不动。

我没有办法。

他曾说，让我恨。

即使让我恨，他也要走。

他没有办法。

如果他不走的话，他会疼。大概。

电梯门开启，我松开了他的手。无论电梯门外是否有人，总该给对方留□□面。

……

“你吃东西了没？”我像一个孩子，在短小的拱桥旁跳跃着。那是一条商业街，也许是喷泉或者水池的附属造景，那些间隔三五米便布置一座的拱桥只有两个台阶高，一步便可从桥头跨到桥尾。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跟我走着。

“这个！”窄小的店铺就像甜品站，能坐的地方只有店门口人行道摆着的露营桌椅，简陋得能让人怀疑会随时把卷闸门一拉便背包袱走人。

但抵不住它香啊。出品的汉堡是招牌，里面夹着的肉，那是货真价实煎出来的油脂芳香。

我们各点了一份，他点的是炒饭还是什么。我正吃得欢快，一个女孩冲了过来搅乱他的筷子，然后弹跳到店面那佯装点单。他转身便有点气恼地戳她，整套连招丝滑得让我当场愣住，原本就举着汉堡的手跟着一直没低过的头，毫不避讳地盯着扎马尾的女孩。

（青梅竹马？……吧。）

她爽快地点完单，坐在和D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才注意到和D对坐的我。“你们……”她挑起眉头，看着我，一时我和她好像有种“糟糕，要被误会了”的心理默契。

D没有说话，大概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确实，就算不是我也能一目了然。

“只是认识，一家公司的。”我继续吃着，也没挪位。

他们谈起最近评审的项目，原来是同行，不是青梅那也是大学同学了吧。难以置信他有这么要好的红颜……此时的我也微微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区别，更加印证了那时我判定他没有喜欢过我的想法。

——我觉得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对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不够说明吗？）我反讽着自己。

她带着猜测和好奇，突然又来了一句：“谁追的谁啊。”

我坦言道：“失败了。”直接跳过一切拐弯抹角的问题和回答。

她把脸转了回去，说起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其中对他性格的评价有很多，夹带这一些玩笑的意味。

有点像以前那个随意伤害他的我，也有点像现在这个已经了解过他的我。

等她稍微停顿，我回答道：“如你所说，我们分开的原因有三点，他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在我身上没有流露过对你的那种喜欢打闹；还有……”

我看着始终沉默的他，回想分开后的那段时间，一直组织语言向所有知道我们关系的同事，向自己解释的我。

我知道我舍不得D，但是，好累。

为什么会梦到他呢？其实已经隔了差不多半年了。在公司里我也只碰到他那么两三次。

但是却把真实的我们刻画在了这个虚伪的梦境里。

我的思绪一下子飘远，努力地回想着第三点是什么。

但好像也不重要了。

我早已明白，在梦里又何必说出来。

自始至终只有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