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霍汶希匆匆赶回了北京。

没有跟着一起回去，只是让Noven去看一眼，并不是有多担心，那天容祖儿来道别后，霍汶希就没有去查证她的飞机，人家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直接在经纪人面前宣布了新恋情，霍汶希不想去做那个无趣的人。心里想着，既然如此，李导演大概率是会跟着容祖儿一起去北京的，再是不靠谱的人，热恋期也多少会把对方照顾好，自己跟着回去是自讨没趣，让Noven去看看也就算了。

然而竟是这种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霍汶希匆忙赶到医院时，床上的人正睡着，看看慢慢滴着的药水瓶，悬着的一颗心才仿佛放了下来，霍汶希闭了闭眼，这才注意到陪床的只有Noven，微微错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地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霍汶希看看睡着的人，压低声音问坐在床边的妹妹。

“你问我啊？”Noven才是最想问怎么回事的，这两个人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跟自己走的时候全然不相似，“你们两个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昨天晚上怎么会跑出去喝那么多酒，醉到打不开自己家门，让我在她家门口撞见，还莫名其妙亲了我一通……”

霍汶希眉头一皱：“她亲你？”

Noven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姐姐的关注点：“欸，你不应该关心她都醉晕了吗？”

“她为什么亲你？”霍汶希却是穷追不舍。

“大概是把我认成你了吧……”Noven叹了口气，她能跟姐姐的艺人有什么呢，无非是姐债妹还罢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只听到她喊Mani，别的就太迷糊了听不清。”

霍汶希扭头去看看病床上躺着的人，复杂深邃的目光里，说不清藏着什么感情，心里又在暗暗地疼，却是一点也不敢上前，面对这样苍白虚弱的人，竟然生出一丝近乡情怯来。

“比起关心她的病情，你似乎更关心她亲了什么人……”Noven撇了撇嘴，抬眼望见进来查房的医生，拍拍霍汶希的背，提醒她，“喏，医生来了，你问医生吧。”

医生看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时，骤然是一惊，然后默然上前看了看挂着的药水瓶，以及监测仪上的一系列数据，扭头先好奇扫了一眼霍汶希，最后仍是问Noven：“病人这段时间没有异常表现吧？”

Noven便老实回答：“没有什么异常。”

“好……”医生认真记在了文件夹上，又问，“中途有没有醒？”

“中午查房的时候醒了一下，然后就睡了一下午，直到现在。”

“那个时候吗？”医生还记得起中午查房时的情况，顿了一会儿又交代，“等下这瓶输完了或者病人醒了，请按呼叫键告知我们。”

“好的。”

医生查完便转身走了，霍汶希怔怔地站在一边听着，一直是医生问Noven答，她这个正牌经纪人倒像是个局外人。目光在容祖儿苍白的脸上游移，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容祖儿的小病小灾也不少，却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让霍汶希感到无限的惶恐，如果不是让Noven过来看看，会有什么后果，霍汶希想都不敢想。

“你真不去问问啊？我可讲不明白她现在的状况。”Noven推了推兀自发怔的霍汶希，自己打电话催她来，难道就是让她在这里当傻子的？

霍汶希双眼无神地看了Noven一眼，然后像是失却灵魂一般，追着医生的背影出去，没注意脚下，差点在门口绊一跤。

“医生！”

稳住身子的同时，也叫住了医生，医生疑惑回头，便看见刚才这个奇怪的人。

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摆在面前全是各种指数的报告霍汶希看不懂，像个学生一样坐在医生对面，听医生解读那些复杂的名词。

“容小姐被送来的时候情况不是很好，但急救之后今天已经基本稳定了，这病来得及，是因为她最近应该有比较严重的感冒，却没有爱惜自己，反而过量饮酒，导致一时休克晕厥。”医生讲完那些检查指标，又用通俗易懂的话向霍汶希阐述道，“现在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已经降了下去，烧也已经退了，只是身体磨损比较严重，所以我们给她补液的同时，她也需要补觉，才会睡这么久，这是正常的，等她再醒过来，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霍汶希一边听着一边出神，许久没讲话，最后才慢慢点着头说：“谢谢医生。”

医生却是摇摇头，看着霍汶希这样的精神状态，又想起昨晚病人被送来时的危险境况，叹了口气，补充说：“霍小姐，我不是很懂你们娱乐圈的规矩，如果是为了谈生意才让艺人带病喝这么多酒，那我劝贵司还是考虑考虑艺人的身体状况，容小姐不仅最近在感冒，她的腰部、膝盖、脚踝关节都或多或少藏有隐疾，她看起来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但四十多岁的身体毕竟已经有了那个年龄的全部特征，她已经不再适合被当作年轻艺人折腾，我想，贵司是不是应该调整她的工作内容了？”

霍汶希闷闷的，不知道在听没有，医生察言观色着，有些话本不应该由医生来说，但不说又没有尽到医生的告知义务，于是还得说下去：“如果不是为了谈生意，是容小姐自己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话，那么我想，除了身体上的治疗之外，也请霍小姐考虑考虑，是不是再给她看个心理医生……”

霍汶希忽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医生，医生嘴角抽了抽，她这种表现让医生觉得也许自己猜对了，又清了清嗓子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身体治疗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肯定会比较好。在此期间，可以让她的家人朋友多来陪陪她，让她醒来的时候身处一个可以放松的环境中，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这样对她的病情会有好处。”

医生说完便合上了那个夹着检查单的文件夹，霍大总监毕竟是聪明人，没必要再让人接着说下去。

已经到了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么？

眼神里是难以置信，却也有深深的自责与担心，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道谢，转身开门出去，医生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其实就霍汶希的脸色来说，医生还想建议是不是她也挂个号去看看，终究是没有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娱乐圈的事情就是这样扑朔迷离吧。

医院的走廊灯光打得很亮，至少对于霍汶希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来说是过于晃眼了，安全通道灌来的风，又吹得人身上冷。似乎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铁打的身体也变得很脆弱，总是会受到一阵风或者一束光的刺激，霍汶希掩了掩敞开的风衣，低着头摸着衣兜，没有转回那间病房去，而是径直去了安全通道那边的吸烟区，然后才把在兜里摸了半晌的香烟和火机拿出来。

抖着手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冲上头脑的尼古丁的味道使人清醒了些，兜里的手机在乱颤，霍汶希把火机放回去，三指夹着烟摸出手机来，在烟雾缭绕中，窥见屏上小王发来的消息。

长沙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她就走了，把自己的助理都撂在那里，只能通过网络与总监联系。

“Mani，公司邮箱收到了上次那个狗仔的新照片。”

这次没有直接挑衅霍汶希，倒是兜了个圈发到公司邮箱去了，霍汶希皱着眉点开那几张拍摄手法与上次如出一辙的照片，一眼久看出来大概是那天晚上容祖儿从酒店走掉后在街上被拍的，与李导演的举止还是一样的亲昵，从拍摄的这个角度看，多少让人想入非非。

看来陈小纭说得没错，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位来自香港的天后，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多少人都在暗自窥伺。发给她“拜年”的照片被处理掉，却不死心地继续跟踪，又让人抓到把柄。

见总监久久不回话，小王便急着打电话来，一接起来就是着急追问：“Mani，要像上次一样处理吗？”

吸烟区在安全通道的另一头，光线被外面的高楼遮挡住，霍汶希的脸颊一半隐在暗处，扭头看看外面行色匆匆的人们，一会儿乱一会儿空的脑子里，逐渐清晰的只有容祖儿临走时向她宣布恋情时的冷漠神情，良久才说话：“不用处理。”

“啊？”会拿到这种指示，小王不免一惊，“但是……”

“我说不用处理，两个女孩子之间，举止亲密一些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爱造谣爱想东想西跟公司有什么关系？解释什么？公关什么？嘶——”生气只是一瞬，已经燃到尽头的香烟便烫了手，霍汶希本能地把烧尽的烟蒂一丢，地上便稀稀疏疏的撒了一地烟灰。

真是狼狈极了。

烟只熄了一口便烧尽，霍汶希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呆，但内心那团火气似乎就是凭那一口点燃的，挂掉电话，手机又自动退回刚刚的窗口，明明白白的还是那几张意义不明的照片，霍汶希把心一横，拨通了很久没去碰的那个电话。

“喂？”

“是我，霍汶希。”

“霍总监？”

“你女朋友病重住院了，你为什么不过来？”

“什么女朋友？什么住院？我还在片场……”

“什么工作有恋人重要吗？”

几句咄咄逼人的话讲完便把电话挂掉了，仿佛再讲两句就要泄了气，靠着墙呆滞了好一会儿，霍汶希才又把医院的定位发过去，又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掸了掸风衣上的烟灰，走出了吸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