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容霍】繁星 > 第58章 一种永远

第58章 一种永远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昨夜下了一点小雨。

霍汶希原是不会知道的。冬天的雨不像夏天那样来得凶猛肆虐,只是星星点点地扬在空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也不知是雨,也不知是风,忽而近了,忽而远了,悄悄地降下太阳温度。不得你所知,便好捉弄你翌日出门时,被门缝里飘来夹雨的风激得瑟瑟一抖。

霍汶希睡得少,便只好睡得深,过去北上奋斗十年,家对于她的意义也就是床,除此之外,家具一概懒得用,电器一概不懂开,回家就是上床睡觉,睡到被闹钟吵醒,告诉她应该赶下一个场子。春风秋雨,夏蝉冬雪,不能变为账户流水的东西,霍汶希都不在意,也不觉得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可自从接容祖儿来身边,一切似乎都变了,霍汶希也注意到,身边的世界除了冰冷的钢筋水泥,还有雨和星星,那些四季轮替、天气变化的微妙变动,也都使她敏感了起来。

深夜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需要照顾的人在身边,深眠就变为了浅眠,怀里的人微动了动,鼻腔里发出一声难过的闷哼,霍汶希以为容祖儿又做噩梦或是又打算梦游了,一面收拢手臂,一面安抚着准备躁动的人:“祖祖……”

她的手伤成那个样子,还妄想一个人住,霍汶希怎么说也要把她留下来的,睡觉梦游这个习惯改不了,万一又在哪里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然而几声安慰无法使人平静下来,霍汶希听见怀里传来更难受的呻吟,很意外的,沉睡的容祖儿似乎连她的怀抱也想要挣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霍汶希不敢强硬控住她了,忙起身按开夜灯,一缕光亮照在被窝里的人脸上,霍汶希才发现她晶莹的汗珠密布在额上,两片没有血色的唇紧紧地抿住,不像是做噩梦,倒像是在忍痛。

霍汶希忙掀开些被子,小心地去查看她包着绷带的左手。没有问她是如何受的伤,倒也不是作为“眼线”的江映蓉全招了的缘故,霍汶希发现自己越来越生不起她的气来,过去是顶着大经理人的头衔,骂完再好好哄被骂得哭哭啼啼的小朋友,怎么也得让她长个教训才好,如今是连这一步也不忍心了,霍汶希只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绷带倒是完好无损,无怪医生打结的时候就很满意,霍汶希小心地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没碰到伤处,观察时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只是脸上那副苦闷的表情始终没有缓和,更至于额上又渗出新的汗珠。

霍汶希心里揪得生疼,脑子里却有点乱,她在痛,但自己判断不了是哪里出了问题。

“唔……”又是抑制不住的一声闷哼,睡沉了的人醒不过来,右手紧抓着被子,用力得指尖也发白。

太静了,霍汶希听见窗帘外的沙沙声。

下雨了。

深深叹了口气,拉开床头柜,霍汶希摸到那个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药水瓶子。

稍稍把被子掀开得多了些,不知是睡晕还是疼晕过去的人果然缩起身子,霍汶希温暖的大手沾着药水慢慢揉上她的膝盖,常年受损的膝骨握在她的掌心里,一点一点地,揉散积聚的寒气。

霍汶希沉默地做着这些事,不知道把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多少次,直到自己也觉出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僵了,直起身子时不得不捂住发疼的腰,霍汶希觉得也许自己也该让香港的医生制作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药水了。

熟睡的人眉头渐渐展开了,起伏不定的呼吸也变得有规律,她脸上还密布着汗珠,洗过蓬松的头发又湿哒哒地黏在枕头上,像掉进水里的可怜小狗。

霍汶希下床去拧了毛巾过来,擦了擦容祖儿满脸的汗,目光落在她恢复些微血色的唇上,那两片唇依然发干,微微张着,在呼吸的热气之外,带出一点点听不太真切的梦呓。

“妈咪……”

如果俯耳过去,还是会听见一两个破碎的词语。

醒来的时候,天又是大亮了。

容祖儿没一点准备地坐起身,却不正常地发晕,右手扶着额很久,余光瞥见左手上的绷带,又想了想往旁边一看,大床的那一边已是空空如也。

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但明明可以理解,霍汶希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等到她起床?但自己最近的生物钟明明很准确的,怎么睡过了头呢?容祖儿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昨晚忽冷忽热的,有一点难受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梦魇,直到梦魇里突然出现了妈咪的影子……

越想就越是头疼,明明睡了好长的觉却像宿醉一般难受,容祖儿准备下床去,脚刚碰上拖鞋就发现膝盖上隐隐几道药水的印迹,印象中昨晚没有涂药啊,而且伤的难道不是手吗?

搞不明白,慢慢地摸下床去,霍汶希走了却没给她关门,也不怕人突然进来么?容祖儿这样想着,便停步在门框处,因为只是往外一探,便发现霍汶希坐在餐桌边的身影。

她没走啊……

为自己错怪她感到有点自责,容祖儿不知应该高兴还是担忧,那边的大经理人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着键盘,似乎有无数工作等着她的指示,她在哪里办公室就在哪里,倒是自己这个总是出意外的艺人,把她给绊住了。

“先洗脸还是先吃饭?”

她愣在那里没一会儿,霍汶希便扭头看她了,容祖儿像偷摸做事被发现的小孩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唔……脸上好像黏糊糊的……”容祖儿只能凭着自己的感受说。

“那先洗脸。”霍汶希决定了,推开椅子站起来,便撂下电脑往浴室去。

快得令容祖儿愕然,她就这么刚好处理完工作么?

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洗去黏糊糊的汗意,容祖儿乖乖站在那里,像小孩子一样由着霍汶希给她擦脸,擦了一遍还要洗干净毛巾拧干再来一遍,她像照顾女儿一样,但也许连Hanni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霍汶希始终一言不发,换了一张毛巾,又蹲下来给她擦膝上昨晚留下来的药渍,容祖儿的目光随着她的身量迅速往下走,盯着霍汶希的头顶,越来越疑惑。

“酒店送了早餐,在那边桌上,你看你想吃点什么。”她一边叠着毛巾一边吩咐,周身的气场因为过于冷静的表现而变得有些冷,容祖儿没敢问什么,便几步走到餐桌旁边,故意瞥了一眼霍汶希开着的电脑屏幕,上面分明是刚打了一半没发出去的邮件。

她竟然把工作撂下了,选择先照顾有点倒霉的艺人。

桌上摆了一堆中式西式的小点心,要是放在二十年前,小容一定会认为在做梦,那个不给她吃饭的坏Mani怎么会摆出这么一桌子东西来任她选择?容祖儿抬眼看了一下又坐回电脑去接着写邮件的人,伸手拿了一个小蛋糕,小到一口就能咬掉,但上面糊了一层霍汶希从来不给她吃的奶油,小朋友有小朋友的小心思,似乎只有这样叛逆一点点,才能享受到自己的特殊权利。

霍汶希倒是连头也没有动一下,端端正正地处理着工作,只是小朋友看她看得出神,一口没咬尽,反而掉了一小块奶油在裙子上,容祖儿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起身要找纸巾,霍汶希的动作却更快,一张纸巾不是递过来的,而是一手握住容祖儿的左手腕不让她情急之下乱动,一手拿着纸巾轻轻擦拭她嘴角沾着的奶渍,然后才是往下,示意她不要着急地坐下来,最后俯身去揭掉裙子上的奶油。

她又不说话,沉默地完成所有程序,动作很温柔,神情却有些冷硬,容祖儿仔仔细细地观察她蒙在面上的乌云情绪,感觉自己也快要被那团乌云压得不懂呼吸。

“你生我气啊?”容祖儿试探着问。

霍汶希不答,也没看她,叠好脏纸巾,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容祖儿的目光跟着她走:“对不住嘛……我也觉得好蠢的,都要小考了,出这么一个意外……”

霍汶希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时容祖儿看到她抿紧的好看唇形。

“好啦,我全都跟你讲,我这次不是做队长吗?又选到最难的一支舞,大家都不是很有跳舞的经验,情绪都很低落,我就想着,大家平时练习辛苦,要多关心关心,不如煲汤给队员补一补,结果……”容祖儿一直抬头望着她,原本怕霍汶希问她前因后果,可霍汶希不问才更令她难受,想想又觉得自己给她添了好大的麻烦,“要是练习的时候磕磕碰碰都还好,怎么会这样蠢……”

“我没有怪你。”她终于说话了,霍汶希无奈地看着目光诚恳的容祖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发生的嘛!Mani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身上!”她怎么是这样想的,容祖儿连忙用右手拉住霍汶希的手晃了晃,“我犯蠢又不是你的错!”

“祖祖,原先我很骄傲有人可以在我的庇护下永远做一个小朋友。但最近我又在想,是不是不应该让你这么多年都做一个小朋友。”霍汶希任由容祖儿拉着,她已经不习惯俯视她的天后,于是扭过了头,“因为是小朋友,才会单纯到受人欺负,因为是小朋友,才会不懂得照顾自己,我以为那些不好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我都可以挡下来,可明明我给不了那么多的安全感啊……”

容祖儿怔怔地盯着她,大经理人从没有这样颓靡过,霍汶希是实实在在地在自责,这让容祖儿觉得自己受这么笨的伤更没法原谅了。

霍汶希只是虚握着她的手,这让容祖儿升起担忧的情绪,右手握紧了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没有……Mani,你很好……”

“那为什么你受伤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会搞得一身都是新伤旧伤呢?”她宁愿……上次宁愿找不知根底的导演陪诊,也不肯告诉经理人。那次陪诊腿伤的时候还未有真切的感受,今次陪诊看到医生的治疗现场霍汶希才觉得后怕,她不肯告诉自己的这些,她默默忍受的那些,还有多少是经理人不知道的呢?

“Mani,你太聪明,才总觉得不够。”容祖儿又晃了晃她的手,冲着一脸失落的霍汶希,扬起一抹天真的笑,“要不要听听不聪明的人生观?”

霍汶希依然别过眼不语,却也没有说不,容祖儿惯会乐观,就当她是默认了,很诚恳地说起来:“我听说小时候喜欢的人,长大了就会失去她。因为她给你的安全感你不需要了,大人的安全感是自己给的。”

霍汶希失落的神情微微一动,她的目光投过来了,带着讶异看着从未说过这些话的容祖儿,容祖儿便抿起唇朝她笑了笑。

“真正的大人应该是有选择的,他不会被推着长大,他会在好好长大的历程中选择保留一些自己愿意保留的东西,比如,她会想要把长大后的安全感,给她小时候的安全感。”容祖儿说,“Mani,我一直很感激你可以让我一直做小朋友,却也想过到底是不是可以永远如此,但如果说到天荒地老的那种永远,又太虚无缥缈,如果说一个人要活一百岁,那么五十年也就算是永远了吧?我们已经这样并肩走了二十年,想想除了家人,我就只有与你最接近那种永远了。不想失去你,才会选择做小朋友,却又因为选择了做小朋友,而总是使你忧心。好难找到这样的平衡,果然是不聪明的人生观……”

霍汶希身躯微颤,“永远”,听上去总是伴着沉沉暮鼓,却又那样年轻的一个词,在年轻人的嘴里才会轻易地说出来。其实谁没有年轻过,但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对“永远”还抱有一丝期冀的霍汶希一定想不到,将来会是她遇见的那样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朋友,对她说这两个字。

“Mani,不是你给得不够。”容祖儿的右臂半环住她的腰,她是比霍汶希要高的,很少有这样的位置可以让她仰抱住霍汶希的腰,像抱住她心里不倒的高山,她把面颊贴在霍汶希的腰上,笃定地说,“是我给得不够。”

霍汶希便只能回抱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在讲什么?

无非是一个小时候就喜欢的人,长大后也依然喜欢的故事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