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里静悄悄的，杨安鸾与黄艺嘉仿佛不速之客。空调外机轰隆隆，饮水机咕噜噜，电视里放着一场脱口秀。

黄艺嘉说的那些，让她不敢一个人呆着的布置，是杨安鸾床头的一只布娃娃。

她说小时候被人用布娃娃恐吓过，留下了阴影。

穿着碎花裙的布娃娃拥有红扑扑的脸蛋，睁着两只玻璃珠眼睛，无辜地看着杨安鸾。像一块很好吃的奶油小蛋糕

这是只寻常的布娃娃，杨安鸾只能从它身上看出棉花、布料和线。

黄艺嘉先去洗澡，等杨安鸾洗完出来，桌子上多一盘洗净切好的水果。

草莓外形饱满鲜亮，芒果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苹果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葡萄肉是晶莹剔透的。

黄艺嘉把带着水果香气，湿漉漉的十只伸到杨安鸾眼前：“今日份的水果，我剥得超好。”

好优秀的种植和运输技术，杨安鸾想。

“今天想看什么？”黄艺嘉拿着遥控器在一旁坐下来。

“我以前喜欢看什么？”

“以前？以前又不重要，你现在喜欢看什么？”

杨安鸾随便说了个数字。黄艺嘉调到了那个频道。

这是一部纪录片。人类因为战争带来的污染无法繁衍，加速衰老，而其他动物却因为一种病毒有了高级的大脑和思想。最后一个人类死掉的那天，动物们叫它“零纪日”。

人类从停止人口增长到彻底灭亡一共用了十年。动物们每十年庆祝一次“零纪日”。他们学着从前的人类穿上衣物，围在广场上载歌载舞。

镜头停止在一张咧嘴笑到猪脸上。他的牙齿里还有一块没嚼干净的西瓜。

黄艺嘉问：“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还行。”她还在别的书里见过一整个动物王国。

黄艺嘉摸摸她的头：“看来你是真的病了。几天前这种电影你连片头都不敢看。”目光不经意移向桌子，果盘还是满满当当的，黄艺嘉道：“你想吃什么水果，明天给你换。”

“黄艺嘉。”杨安鸾按住她收拾水果的手：“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语气柔软，带着亲昵。

黄艺嘉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动作一顿，转而覆上了另一只手：“我们不是好朋友嘛，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时间也差不多了，刷个牙睡觉去吧。”

“我已经刷过了，先上床了。”

“嗳？”

寝室是上下铺，杨安鸾睡在上铺。

“04，定一个凌晨一点的闹钟，”她默念：“如果闹钟没响，我会比中央先销毁你的。”

枕头边闪烁出几点蓝色微光。

一点，闹钟准时响起。

下铺没有人。房间里只有空调在运转。

杨安鸾下床、推门。门纹丝不动，缝隙如同一道装饰，透不出外面一点光亮。

太好了。

杨安鸾心中升腾出了一点喜悦。响指一打，便上了天台。

杨家的别墅区离学校很近，只隔着中间一道马路。学校和别墅区的建筑几乎齐平，从学校四面围墙射出来的四道白光，别墅区里的点点灯光，是杨安鸾视野所及之处的所有亮色。

至于每周都要去的那个医院，距离这里很远，打车要花三十分钟才能到达。

杨安鸾向着更远处的黑色望。

不，更远处有光朦朦胧胧地透进来。只是远处的建筑太高了，遮住了那些光。

这些挺拔高大的建筑围成了一个圈，像围起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如果这个笼子想困住的是某个人，将城市变成了一个笼子，被困的人不知道是应该先恐惧还是先震惊。

林尚蝶到医院的时候，灯火通明，恍若白昼。林翰白看到侄女来了，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明天是周五，我放假了。”

“哦哦，对，你看我都忙得忘记时间了。”林翰白在抽屉里翻找，找出了一把彩色的糖球，塞到林尚蝶手里：“在动物园工作感觉怎么样啊？”

“我的任务主要还是和您交接，很轻松。”

林翰白拆了一颗糖：“下个月你更轻松，上头同意把一二等级的药合起来用了，每个月来取一次药就行。”

“现在的不够稳妥吗？”

“有抗药性啊小蝶。”林翰白露出惋惜的神情：“十七年来换了这么多种药，算我领头研究的那款药效支持时间最久，可惜现在也又要换了。”

“您会研究出更好的药。”

“借你吉言哈哈哈。”

黄艺嘉走在医院反方向的路上。一辆车驶来，在她面前停下。

下车的是一个虎头人，穿着西装，露出毛茸茸的脖子，尾巴在身后垂着。他语气不太好：“二幢一层死了个员工是怎么回事？”

黄艺嘉撩起眼皮：“家属已经安抚过了，丧葬费、抚恤金、赔偿金这些都还在算。”

虎头人：“我得听听经过吧？”

“经过？难道还是人害得？”黄艺嘉拉开车门坐进去，踢了一脚前座椅背：“走了。”

给大家带来酸奶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