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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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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育芩心中对远在京城的父亲确实牵挂得紧,然而父亲宦海沉浮多年,若是连他都不能解开的困境,即使他在父亲身侧,也于事无补。

周明夷的燃眉之急来得更加紧迫,黄育芩将目光放回到了周明夷的脸上。

“最近可是在处理粮草短缺之事。”

侧脸托腮的周明夷原本昏昏欲睡,听闻此言睁大了眼睛。黄育芩轻轻地打了哈欠,安抚着笑笑:“我虽然身在有永州,但是这些日子来,却有不少流民入城,我替你们算了一算,瞎猜的。”

外面早就天下大乱,众多豪杰揭竿而起,自言为民请命。周明夷虽不是其中最长者,却是最得人心之人。他是少年将军,当年镇守边关克敌,如今劫富济贫,声望与日俱盛。就连周人杰往日旧部们都陆续递来书信,周明夷见如今民心军心皆可用,便立刻着手收编队伍,联络父亲旧部。

这个王朝如同参天巨树,叶若华盖,内里却已然中空。如今各路起义的首领,哪位不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不过皆如周明夷一般,暂且据守一方,至于入京勤王,却还欠了那么点火候。

周明夷沉吟道:“粮草之事,冯先生早就与我商议过了,眼下只得向各地粮行采买,说来也奇,原来想着即便商人重利,加价三成,也要买下。如今竟以市价即可购入,真是幸运。”

“可见周将军乃是民望所归,义商知晓周将军购粮用以赈灾,因而竭力相助。”黄育芩漫不经心地奉承着,困意重新上来,和周明夷打了招呼,转身回去休息了。

黄育芩在薄被下舒展四肢,只觉得通体舒畅,还不忘嘱咐周明夷早点安歇。

周明夷盯着隔断他与黄育芩的屏风,眉头皱得更深了。方才他不曾同黄育芩细说,这些供应粮草的粮行,来自五湖四海,竟然真像黄育芩所说那样,蜂拥而来,只为施行义举。

然而周明夷深知自己并没有这样强势的号召力,而永州亦并非肥沃富饶之地,自己占据此地,不过看中此地易守难攻,盐铁丰富。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粮行商人仿佛由看不见的力量牵引汇集到此地。

想到此处,周明夷决意明日一早便令孙一千仔细检察这批低价收到的粮草。

如今形势下,不只是要补给粮草,就连兵器马匹,也要加紧筹集。

朝廷越是平静无波,他们越是不可轻心大意,以防止朝廷围剿来势汹汹。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又该如何安置黄育芩呢?若是将他困在身边,必然会招致他的怨愤。

倘若他放任黄育芩独自回到京城,即便黄育芩不赞同黄徽文平日的做派,在存亡之际,周明夷毫不怀疑黄育芩会与黄徽文站在一边。

到时候,他们便是兵戎相向的敌人了。

每日来粥棚领粥的人日渐增加,连日有人抱怨,领到的粥水越发稀薄起来。猴子叉着腰,气势汹汹道:“若是嫌粥稀了,何不自寻生路,岂不是比日日在这里喝稀粥来得强。”

抱怨的人嘟嘟哝哝:“若是能寻到活计,我早就走了。”

猴子把眼睛一瞪,伸出食指向前,指着前面不远处织卖草鞋的婆婆:“看到没有,年纪大的老人家还知道自食其力。再不然,去兵营应征,每日倒是可以吃上粟米饭。”

黄育芩顺着猴子的视线,果然见兵营的人手较于往日更多了些。

“哎,你现在不是去女将军的帐下当主簿了,怎么有功夫到这里闲逛?”猴子眼尖看到了黄育芩,连忙上前询问。

黄育芩神色怪异,脸色微微发烫,言不由衷道:“方才孙将军捉住了蟊贼,令我前去找回脏银子。”猴子越过他,瞧见他身后还有一队士兵,歆羡道:“你可算是发达了,真得女将军器重。”眼中不由得流露羡慕向往的神色。

周明夷晚间归来得早,问到了黄育芩的本日见闻,黄育芩却吞吞吐吐,脸色却悄悄地涨红了,眉头展而复蹙,犹豫不决。

在周明夷的再三询问下,黄育芩只好将实情吐露。

黄育芩红着脸说完,立刻闭上了嘴巴,周明夷听得有点呆愣:“你怎知蟊贼会将白银夹在那里带出来?”

宫禁规定太监在进入内库之时,必须将全身脱光,以防夹带贵重物品出宫倒卖。然而天下珍稀陈列眼前,能有几人不会动心,便有几个胆子大的琢磨出这样的法子,将珍稀之物藏于谷道肛口,即便碰上搜身,便也不怕了。

黄育芩简单解释了两句。

“原是你见多识广。”周明夷笑了起来,“只是那处如何能装下异物……”周明夷话音落下,却似想到什么,立刻住了口,露出赧然神色。

黄育芩没有注意到周明夷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自地喟然长叹道:“孙将军真乃女中豪杰。”

“啊?”周明夷前两日忙得连轴转,怀疑自己听错了,孙一千何时成为女中豪杰了?

周明夷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自己军中的另外一位孙将军,又想起自己没有细问黄育芩现今任职在哪位将军帐下。

此刻黄育芩的赞美之词,令周明夷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不是孙将军当机立断,封住出口,彻查此事,蟊贼恐怕早就浑水摸鱼逃出来了。”

“哪位孙将军?”

“孙采采。”黄育芩老老实实答道。

周明夷如遭雷击。

孙采采是孙一千的胞妹,自幼在军营内摔打惯了的假小子。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幼在一众糙汉群中长大,孙采采自六岁之时,便发下宏愿,此生必要嫁一名白衣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周明夷眼前的这位浊世佳公子赞叹孙采采英明果断,周明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黄育芩口中盛赞的少年将军竟然是孙采采,正是她带着手下的人,解决了许大娘与许月白的燃眉之急。

黄育芩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从未在周明夷面前提及孙采采的全名,他打量着周明夷的脸色,面上变化着尴尬和震惊的情绪,并且似乎藏有难言之隐。

“胡闹,你竟没有拦着那丫头?”

黄育芩奇怪道:“那日她带着一队人马急吼吼地替许大娘打抱不平去了,人多势众,安全无虞。”

“我不是说那件事。”周明夷的脸黑了一半,“她一个大姑娘,怎可检阅男子……那处……”

黄育芩连忙打断了周明夷的话:“休要胡说,平白坏人清誉!”黄育芩心虚地转了两下眼睛,小声道:“自然是由我亲自查看,我是男人,也是新人,无结党之嫌。”

周明夷的另外一半脸终于也黑了,想到黄育芩在一群光着身子的大老爷们面前穿梭,弯腰注目他们的谷道,他……他就觉得冒犯了,黄育芩受到了冒犯。

“可是此事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我后悔将你放到孙采采那处了,跟着那个疯丫头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周明夷心烦意乱,若是孙采采对黄育芩有意,凭孙采采近水楼台的优势和死缠烂打的功力,很难不保证黄育芩不从了她,自己别有用心地将黄育芩从京城拐到永州,就为了做这个现成的月老不成?

“此言差矣,据我所见,孙将军办事做人周全,更难得的是一份善良和体谅。孙将军见许大娘和许月白无处可去,便索性送佛送到西,留下了她俩在营中烧水煮饭。既能保护她们不再受王家胁迫,又成全她们母女团圆在一处的心愿,更解决了她们无处可去的燃眉之急。”

黄育芩迫不及待地反驳,满脸回护之意,周明夷暗暗握拳,这孙采采究竟给黄育芩灌了什么迷魂药。

隔日,周明夷终于得闲,迫不及待地绕道巡查粮草兵械。孙采采站在高台之上,一身半旧盔甲,一袭红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如同一面柔软的旗帜。黄育芩站在队伍末排,微微抬头看向高处的孙采采。

孙采采抬手,身边的传令官便会意举旗,台下士兵立刻跟着一招一式地操练,黄育芩动作轻缓地跟在众人后面比划。

虽然黄徽文早早筵请名师入府授业,相府的三位公子自小便跟着武师勤练武艺,但是黄育芩不习惯这种注重力量和搏杀的招式,众人操练得声势赫赫,气贯长虹,黄育芩像被撵出来凑数的。

孙采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黄育芩敏锐地接住了孙采采的视线,自知自己动作滑稽可笑,浅然一笑。

周明夷站在角落里,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黄育芩与孙采采显然熟稔起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便能心有灵犀。早先洒在泥地上的水迹慢慢蒸发,热风混着沙尘飘扬,隔着人海远远观望,他一面吃味,一面吃土。

黄育芩挨到中场休息了,兜住衣摆正准备席地而坐,只见周明夷从阴影处窜了出来。周明夷以眼神示意黄育芩跟上,黄育芩见他面色凝重,想必有要紧的事情,他不敢怠慢,匆匆地跟了上去。

周明夷猛然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站定,黄育芩跟在身后,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周明夷的后背,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抬头看向周明夷,周明夷的眼眸微微紧缩,很快又移开眼去。

周明夷从未这样着急地寻他说话,黄育芩心中着急,一叠声地询问何事。

哪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算有,也与他无关,周明夷单纯觉得他与孙采采的互动碍眼罢了。现在人被喊到了自己的跟前,周明夷便只得硬着头皮张开嘴。

“没有紧要的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你罢了。平日里若是受了委屈,尽可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我觉着你的意思,倒像是话中有话。”黄育芩眯着眼睛,露出狐疑的神色。

黄育芩果然上钩,周明夷这才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在意他俩后,双手拢住嘴巴,凑在黄育芩的耳边,呼出气音道:“你知道孙采采是谁吗?”

“孙采采就是孙采采,还能是谁。”黄育芩嘴上如是说着,心中有了猜测,“你就别卖关子直说吧。”

黄育芩的耐心逐渐告罄,他还要继续跟着众人一同操练,若是时间耽搁久了,被人误会故意躲懒就不好了。

周明夷便直言不讳道:“孙采采是孙副将的妹妹。”

猜测竟然成真,黄育芩心中感慨一样米养百样人,副将孙一千素来公私分明,一副恨不得将铁面无私刻在脑门上的人竟然有孙采采这般大大咧咧的妹子,二人的性格南辕北辙。

黄育芩忍不住微笑起来,如果平日里这两人凑在一处,不知是如何相处的。

周明夷奇道:“知道孙采采是孙副将的亲妹,你还笑得出来。”

“啊?”黄育芩微微张开嘴巴,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明夷扶额叹气:“早年我与李锋,孙一千一同在边关长大,与李锋不同,孙一千双亲早亡,他和亲妹孙采采被我父亲收留养育。我待孙采采如亲妹一般,熟知她的为人。”

“你与他们三人情同手足的情谊真令人羡慕。”

周明夷摇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孙采采平日里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心思细密,为人机警,断然做不到如此亲信陌生人,许以重任。”

黄育芩斟酌道:“按照你的说法,孙采采必然将我的底细彻查清楚了吧。”

想起孙一千素来对待自己的不苟言笑的态度,不用细思,也知道孙一千对自己和自己的父亲痛恨至极,若是孙采采由孙一千那里探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不会再如眼下这般和颜悦色。

周明夷却道:“孙采采哪会查到你的底细?知道你的底细的人,除了你我之外,不过只有孙一千,李锋和最近告知的冯先生罢了。”

这下黄育芩听得糊涂了。

周明夷咬牙切齿道:“那个丫头必然对你动心了,否则怎会色令智昏,迅速调陌生人到她的身边!”

“你现在明白为何要离孙采采远些了吧。”周明夷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孙采采年幼便与孙副将相依为命,在军营里长大,孙采采虽然不比寻常女子柔弱,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但仍旧是孙副将爱若珍宝的亲妹。”若是你想从孙副将的手中拐走孙采采,孙副将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要与你拼命。

“你过虑了,按照你这样说法,你挟持我,让我夜夜呆在你的眼皮底下,莫非你也钟情于我。”黄育芩哂然一笑,散漫地斜倚在歪脖子树下。

微风拂过,黄育芩洗得发白的灰蓝色的宽大道袍轻轻荡起,仿若蝴蝶展开薄翅,飘然欲仙,细碎的光斑由苍绿的树冠密密梳落,轻盈地在他衣袍衣摆和周围跳跃。

周明夷伸手将黄育芩飘到脸颊前一缕碎发轻轻地挽在他的耳后,黄育芩的耳尖微微泛红,羊脂白玉有了温度大约便是这般情景。周明夷心中念道,正是推己及人,并非是我多虑。

黄育芩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愫,他撑起笑颜,朗声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自己在这永州城内的朋友不多,孙采采恰好可以算上一个。与其日后敌对成仇,不如现在渐行渐远。

“既然没有其它事情,你就先去忙吧。”黄育芩温言说道,摆明了想结束对话。

周明夷欲言又止,其实他准备了一车的话。譬如孙采采此人长得小巧玲珑,实则力大气盛,此人最喜翩翩白衣公子,正是你这一挂的模样,若是平时不避着点,日后必然被她巧取豪夺……

黄育芩远远地回看了高台之上的孙采采,见她一副戎装,英姿飒爽,瞪着圆圆的眼睛左顾右盼,直至与黄育芩视线交汇,孙采采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形状,一副欢喜的模样。

不对,即便是再勇敢的女子,遇上心爱的人,眼神也会不自主地含羞带怯。

黄育芩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想起来等在京中的另外一位姑娘,暗中叹了口气。

周明夷默默地将他们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眼底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若是前后态度相差太大,她必会怀疑到你的头上。”黄育芩苍白无力地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后来的日子里,周明夷觉得黄育芩对自己的态度都冷淡了几分。“坏人姻缘,我算是缺德了一回。莫不是他记恨我了。不过,黄育芩平素便是豁达大度之人,倒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吧。”周明夷不确定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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