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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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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黄毓英便被周明夷重新缚住了手脚,如同麻袋一般被周明夷扔上了马背。昨夜周明夷与他摊牌后,周明夷便将他严密看管起来。

周明夷翻身上马,坐在黄毓英的身后,随后他将黄毓英扶起,让他斜靠在自己的怀中。黄毓英奋力挣扎着回身,狠狠地瞪视着周明夷。

黄毓英心中悔恨万分,父亲年事已高,自己不能膝下承欢,已是不孝,如今更是勾结外人置自己父亲于险境。

周明夷岂能不知黄育芩心中的怨愤,只是冷着脸吩咐道:“坐稳了!”随即厉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马儿便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周明夷勒马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地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向山上进发,道:“黄相可真是惜命得很呐。啧啧啧,少说也有百十人马,全副武装。”

黄育芩焦急地抬起头,在百余人的队伍中很快找到了一顶轿子,父亲真的来了!黄毓英心中着急,却发不出声,他的嘴巴早已让周明夷用软布塞住,一柄匕首抵上了他的咽喉,冰凉的触感,危险的意味不言而喻。

领头的中年男子拱手作揖道:“三十万两白银已经按照阁下的指示,悉数放上了羊皮筏顺流而下,想必壮士的同伴此刻应当已经收到了,现在劳烦壮士放了我们相府的小公子!只要放了我们小公子,我们相府言出必践,定不追究于你。”

原来,昨日周明夷与手下商议,令相府来人将三十万两白银送至青石渡,因汛期已至,江水湍急,无人横渡,青石渡便因此冷清不少,渡口的草亭内,早已放置书信一封,和羊皮筏若干,只等相府来人依信行动。

周明夷的下属便等在青石渡的下游,等着三十万两白银顺着涨潮的江水而下,用事先准备好的渔网勾住。

远远传来一声鸟儿清啼,一缕青烟在空中缓缓散开,正是周明夷与下属的信号。

“黄相,我劫持了你的幼子,怎么不出来一见?”周明夷的言语挑衅,“怎么活成了缩头王八。”

黄毓英屏住呼吸,小心地蹭掉了口中软布:“黄康,快带我爹走,他的目标是我爹!”眼前的中年男子姓名黄康,是相府管家之子。

家中少爷身陷险地奋力疾呼,黄康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一丁点的惊慌,一名相府护卫上前抱拳,黄康弯下身子,护卫在黄康身侧耳语。黄康听闻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便立刻翻身下马,从容地掀起软轿的门帘,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内部空无一人。

黄康直接越过黄毓英,讥诮地看向周明夷,仿佛在说:“看吧,上当了。”

周明夷和黄毓英的脸色俱是一变,黄毓英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父亲幸好没有过来。”

黄康并不看黄毓英,他注视着一位低头戴着兜帽的男子,原本男子与黄康是并辔而行,此刻却藏身在众多护卫中间。

男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将兜帽褪下,兜帽之下是一位从容弘雅,风度高爽的年轻公子,貌胜红绮,灿若朝霞,容貌迥异于黄毓英,姿态风度却与黄毓英如出一辙。此人正是黄毓英的三哥黄毓蔚。

黄毓蔚打量着如释重负的黄毓英和抵在他腰后的雪亮匕首,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位壮士,你的要求,我们已经悉数照办,还望壮士信守诺言,放开我的幼弟!”

黄毓蔚扫过黄毓英脸上的紧张懊悔的表情,而他的身后壮士的容貌似曾相识,倒是点醒了他。

“没有良心的弟弟,父亲因你遭人劫掠失踪,茶饭不思,忧虑过度以至于卧床不起,待你回府后,必要亲自向父亲谢罪,以后不可再任性而为。咱们回去后,一家人守在一起,过好安生日子吧。”黄毓蔚伸出双臂,仿佛如果周明夷放开黄毓英,他便会第一时间接住他。

黄毓英在周明夷的怀中挣脱了几下,却丝毫不能腾挪半寸。

“我放开黄毓英,换你们一家守在一起?”

黄毓英心中暗道要糟,连忙向黄毓蔚使眼色,示意他赶紧闭嘴。

黄毓蔚仍旧继续道:“不错,父子兄弟,血浓于水,壮士如今这般铤而走险,想必为了远在家乡的亲人衣食无忧,将心比心,壮士必能理解在下。”

周明夷在黄育芩的颈后大笑出声,震得黄毓英头皮发麻:“真是兄弟情深啊,只是我将黄毓英放归,谁又能还我阖家团圆? ”

“方才我观你相貌举止,甚是熟悉,想必壮士便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周明夷了!”黄毓蔚脸上的笑意冰释雪融。

周明夷没有回应,默认了黄毓蔚的断言,将目光转至黄毓英的身上。

“歹人欲对父亲不利,身为人子,断不能将如此危险之人放归于野。小弟,若是误伤了你,莫要怪为兄心狠!”黄毓蔚的声音不大,足够让身边的黄康听清。

黄康举起手臂:“方才探子已经查明,周围并无伏兵。虽然蟊贼不足为惧,但是纵凶归山亦不可取。全体听令,攻坚准备!”在炎热的日头之下,精良的相府护卫瞬间举起弓弩,对准了周明夷。

被数百枚寒光冷铁瞄准,黄毓英瞬间惊出冷汗,黄康的指令若飞鸟落地:“射击!”

对峙形势骤变,周明夷一手将黄毓英护在怀中,另一手握着匕首狠扎下去,跃马疾驰而去。数箭齐发,银色光束直冲背后而来,黄毓英从未遇过如此凶险之境,吓得闭上了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哨,周明夷发出一声轻哼,空气中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风中隐隐传来黄康的声音:“此人为山中贼寇,无论死活,捉住重重有赏。”

黄毓英抓紧了周明夷的前襟,周明夷沉声道:“我对此地熟悉,有把握甩脱他们。”黄毓英眯着眼睛,仰头只能看见深绿树荫筛过的碎金似的光点疾速后退。

不消盏茶的功夫,黄毓蔚等人便被远远地甩在身后,黄育芩的后背紧紧贴着周明夷的胸膛,触碰着对方的心跳,竟然与自己的此刻的紊乱的心跳毫无二致,疾如擂鼓,逐渐重合。

黄毓英松了一口气,马儿惊魂未定,扬起前蹄,想要将背上的二人甩落,周明夷双臂环过黄毓英,紧紧勒住马缰。马声嘶鸣,黄毓英喃喃说了一句,周明夷没有听清,却不防马儿失了前蹄,被横在前面的藤蔓绊住,二人双双从马背上跌落。

马儿趁着二人摔做一团之时,撒开蹄子,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周明夷半坐起身,懊恼道:“平日里风浪见惯,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他转过身,看向黄毓英,“你没有受伤吧?”

在摔下来的时候,周明夷便护住了黄毓英的头部,加上此处土地松软,因此并未受伤,黄毓英于是摇摇头。

“你的胳膊!”黄毓英这才发现周明夷的胳膊正在流血,洇湿了半幅袖子,应是方才为弓弩擦伤,后来马匹发狂,导致伤口裂开。

此地不宜久留,黄毓英在周明夷的指导下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周明夷走在前面开路,黄毓英跟在后面,只见眼下越往密林深处走去。

“你不怕他们放火烧山?”黄毓英皱紧眉头,低声的问道,“反正此处在城郊。”即便是起火,也殃及不到皇城之中,必然不会有人刻意追究达官显贵之子。

周明夷轻笑一声:“昨日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曾在想,天下人恨不能得而诛之的黄徽文怎会将儿子教得这般温吞柔弱,见识过你的哥哥之后,我再不敢存这样的念头了。”

“若不是我三哥意外前来,想必此刻你已经遂意了吧,看来小周将军还不习惯阴沟里翻船的滋味,再多来几次,便也习惯了。”黄毓英心绪不佳,说话含枪带棒。

周明夷闻言驻足,回头去看黄毓英,认真道:“我方才所说,自己再不敢存这样的念头的意思是,我若是知道黄毓蔚存着这样的险恶用意,便不会挟你涉险了。方才弓弩齐发之时,我吓出一身冷汗,直到现在,我仍旧感到阵阵后怕。”

周明夷的目光专注认真,漆黑的瞳孔夹杂了别样的情绪,黄毓英嗤笑道:“我虽然涉世不深,但是落雁关的小周将军的薄甲轻骑,奇袭敌军的飒爽英姿在京中说书人的口中可是活灵活现呢。雪浪直奔健欲飞,红缨横扫疾若电。闺阁女子应有憾,无缘亲见伟丈夫。”

“一派胡言。”周明夷羞恼怒道,继续赶路。

黄毓英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连忙赶上:“早年间,市井街坊内流传着关于你的传奇话本,我也曾拜读一二,直将你比作霍嫖姚第二。”

“霍嫖姚是何等少年英雄人物,如今我只是落草贼寇罢了。”

“对不起。”黄毓英自知失言。

方才活络起来的气氛再次凝滞,黄毓英紧跟在周明夷的身后,却又隔着天堑鸿沟。此处人迹罕至,草木丛生,锋利叶片割开周明夷的手臂和脸颊,流出细细密密的血丝,他还得时不时提醒黄毓英小心脚下的藤蔓。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三哥不见得会对我不利。”黄毓英闷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明夷正在奋力和这些没长眼的植物较劲,吃力地回看了黄毓英,只见他白瓷般的脸庞上斑驳着几条红色血丝——黄毓英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割伤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那亲哥要杀的分明是你,连杀我也只是顺手罢了。现在回去,与羊入虎口何异?”周明夷伸出手,想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却见自己手上满是裂口和血污,便又讪讪地缩回了手。

黄毓英是相府养大的公子,周明夷一眼明白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黄毓蔚杀周明夷是幌子,要杀的是他黄毓英。发号施令的黄康是幌子,真正要杀黄毓英的是黄毓蔚。

黄康是相府管家之子,黄府的家生奴才,他又岂会自作主张地置一位黄家公子不仁,置另一位黄家公子不义的境地?

“原本我以为父亲对我宠溺太过,家中只是颇有微词,我亦不曾料到,今日会亲历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惨剧。”黄毓英神色黯然。

“对不起。”这次道歉的人换成了周明夷。

山下燃起袅袅浓烟,鸟雀惊起,黄毓蔚果然放火烧山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明夷将外衣脱去,兜头罩在黄毓英的脸上,黄毓英挣扎着想要挣脱外衣的束缚,头顶传来周明夷的自嘲:“我对这张脸可是稀罕呢。”说完,便不等黄毓英反应,猛地将他抗在肩上。

黄毓英挣扎了两下,怒道:“你的身上还有伤!”

周明夷闷闷的笑声传来:“只要你不乱动,这点小伤自然无碍,在我身边,我必然保你平安。”

黄毓英愣住了,不期然间得到了一份具有相当分量的承诺,本是无心人,无意寻此境。周明夷看不见黄毓英的脸,他舔了舔唇,心中想着,其实他更想说,我可守你百岁无虞。

风借火势,蔓延极快,草木燃烧的噼啪声响和鸟兽鸣叫喧嚣起来,燃烧的焦味钻入鼻孔,带来了死亡的气息,空气逐渐变得灼热,周明夷的与皮肤相贴的那部分衣料已然汗湿。

黄毓英眼不能视物,听觉和触感更加敏锐,危险的热浪逐渐逼近,一刻也不能耽搁。若是因他黄毓英之故,连累周明夷壮年早逝,便真是可惜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注定往后要建功立业的,在黄毓英看来,周明夷便可以算作其中一个。

黄毓英早有耳闻,周家二郎自幼聪慧,周将军爱惜次子才华,及至冲龄,周将军便将他带在身边驻守边关,后来领轻骑奇袭敌方后营,初战大捷,及至后来屡立战功,先帝赞赏有加,一颗将星冉冉升起。

权贵之家翘首期待等着这位少年英雄随着大军班师回朝,不射胡狼,转投画屏。

就连相府家中的梅姨娘也动了将清姐姐嫁给周二郎的心思,围在黄夫人的身侧伺候,伏小做低地央求。梅姨娘不顾脸面,闹出那些动静,就连黄毓英也好奇地私下打探过一番。

“周将军,不如你将我放下,自去逃生吧,若是我俩双双殒命于此,实在太亏。”黄毓英鼓足勇气说道,却不由自主地悬心吊胆,他这才发现在直面生死之时,自己也会胆小怯懦,自己还未得道,却要半途殒命,他不甘心。

可是白白搭上周明夷与自己黄泉路上作伴又有何意思,他重复道:“你放我下来,自己快跑!”

周明夷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动作,他喘出一口气,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不用。”

黄毓英气急,自己艰难地抉择后才愿意放弃逃生的欲望,眼前之人却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周将军,你是生来的英雄豪杰,若是陪我折在此处,未免太不划算了。若是我的感觉准确,此刻我们不过在半山腰,正是进退维谷之境。”若是换做是我,我必然会作出最优的选择。

周明夷的脚步突然停下了,黄毓英心想:他终于听进去自己的建议了。

黄毓英的心中却仿佛塞了一团棉花,憋闷得紧,这明明是自己的选择。

“你的猜测不错,此处确实位于山之半腰。”周明夷将肩头的黄育芩抱下来,黄毓英方一落地,便急迫地将遮掩自己视线的外衫取下,只见眼前已经无路,高耸的崖壁矗立在眼前。

黄毓英连忙向后看去,山脚附近大片浓烟滚滚,随风涌动,包裹着血红的火光,浓得化不开的红黑阴霾蚕食着深深浅浅的绿色,距离自己站立之处约摸还有两三里的距离,情况比自己方才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黄毓英的眉头微微舒展,可是眼前的绝路却直接宣判了他和周明夷的死刑,他焦急地左右眺望,希望能找到一处通道。

周明夷专注地紧贴着崖壁上摸索,最终在不起眼的的藤蔓掩盖之处,发现有一凸起的石块,周明夷摁了上去,原本横亘在眼前的石壁破开了仅容二人并排通过的石洞。

黄毓英只听得身后的响动,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周明夷焦急地喊道:“快进去。”黄毓英转身只见原本的石壁上出现了一处入口,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快步走进石洞之中,

周明夷仔细地清理着洞口附近的脚步痕迹,这才安心地跟在黄毓英的身后,“轰隆”声响过后,眼前陷入黑寂。

“怕黑吗?如果害怕就握住——”周明夷暗自懊恼没有带上火折,勉力适应漆黑的环境,向黄毓英伸出了手,只见黄毓英的身前出现了一丝亮光。

黄毓英借着微弱的莹莹微光看着周明夷伸出的手,笑了:“幸好你们没有搜身的习惯,这颗夜明珠足够照明了。”周明夷的目光移至光源处,只见黄毓英将胸口贴身带着的夜明珠取出,放在周明夷的掌心,“拿着。”

周明夷瞧着掌中的夜明珠,鸭蛋大小,质地细腻,带着黄毓英的体温,静静地卧在掌心,微弱地散发着光芒。

“你在前面领路吧,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这颗夜明珠不用还给我了。”

周明夷点点头,黄毓英担心方才自己说得不甚清楚,解释道:“这是我爹送给我的,我们脱身后就卖掉它,过于惹人注目,等到风平浪静之后,你再把它换成钱。”

周明夷盯着手上的夜明珠,苦笑道:“我难道看起来很穷的样子吗?”

黄毓英:“……”你不穷你还绑票我?

狭道仅容二人并肩而行,阴冷潮湿,却不知是何人何时凿成。黄毓英自幼便在京城中长大,竟然从未听过此道,既然鲜为人知,必然是不传之秘。

黄毓英惴惴不安的心直到见到前方一点光亮才放下,他加快了步伐,跟在周明夷的身后,走出石道,重见天日。

远处的青山之上浓烟滚滚,飘散在澄澈碧空如同清水中晕开的大团墨汁。明明是风清气朗的一日,换在平常日子里,挑在这一日山行游乐,说不得要多惬意自在。

正在黄毓英惋惜之际,铁刃架上了他的脖子,冰凉的触感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住手!不准伤他!”跟在身后的周明夷沉声道,“现在他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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