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醒了没有，也不知道我脚步这么急是因为什么。难道是游枫说的那个，我又同情心泛滥了？但除了要来看演出，他也没跟我提什么要求…吧？
以然在休息室外的过道停下脚步，脑中浮现恕己那快要破碎的模样还有那句
“在你看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
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胸口还是会刺痛。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总带着恶意揣度别人的人。如果他是一片赤诚，不敢想象我的言语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以然。”
是安悦的声音。以然转身，安悦的表情和当年自己在病床上苏醒时看见的一样。当时看不懂，现在明白了，是担忧、自责和心痛。
“演出很精彩，真的。”
安悦的脸色不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再也戴不住面具了。强撑着表演，精力终究有限。
“谢谢，你喜欢就好。”以然微笑着，转身要走，安悦快走了两步抓住他的手，以然只能又停下来，但没有转身。
工作人员应该还在现场忙碌，走道里静悄悄的。尽头的休息室虚掩着门，可能是瑶瑶为了让恕己安静休息带上的也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头上的白炽灯勉强抵抗昏暗的环境却照不亮人心，旁边那个白色铁板货架占了过道不少空间，现在两人站着更显拥挤。
“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安悦的哭声钻进以然的耳朵把脑子搅得一团乱，啪嗒啪嗒掉在以然手背上的是安悦的泪水，“你对谁都能那么温柔，唯独对我这样吗。”
安悦不知道瑶瑶和恕己在休息室啊，所以才会这样。现在不是处理这件事最合适的时机。以然这么想着，心里却清楚这又是一个逃避的借口。
总要面对的。
以然回身，轻轻把安悦的手拿开。既然对方没有伪装，自己也拿出勇气说真心话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难过…安悦，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欠你太多。”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恕己的意识慢慢恢复，就是teris的声音吵得脑仁儿疼。恕己眨巴眼适应光线，teris舒了口气，“终于醒了..下次我电流调小点。”
试着回忆发生了什么，也就试了两秒就放弃了，直接问比较快。
“我怎么了。”
“主人先安静听我说完接下来这一段哈～”
teris深吸一口气，开始！
“音乐节有人演唱《不值得》，之后我发现主人的身体数据出现异常。多次呼叫，主人没有回应，疑似出现意识空白。担心主人生命安全的我采取应急措施，”
“电我？”
teris无视恕己的话，不带停顿地说下去，“使用安全电压让主人暂时昏厥。这个行为虽然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但并没有对主人造成实质性伤害，且！符合服务系统紧急条例。对于此次擅自行动，我接受主人的批评，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
都倒地了还说什么没有造成伤害..恕己动了动手和脚，电流带来的酥麻感已经消退。算了，这次也还好teris反应快，不然，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在奉一离开后，自己没敢再听那个歌单，真没想到会在逾越百年的这个时空听到这首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首歌..”
“哦对了，在主人昏迷期间我也不是只在练习这一段，还花了点时间查找歌单，有个意外发现，奉一翻唱的歌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发行于两千年左右。也就是说，主人以后很有可能还会在这个时空听到歌单里的歌，所以！请做好心理准备，别再像今天这样了。”
“别把我说的那么没出息，今天这样只是因为那首歌比较特别..”
“那个女生唱的比奉一好听。”
“乱说。”
“我可没有撒谎功能。”
恕己从沙发上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这。瑶瑶正对着门外站立，门半掩着留了缝，不进也不出的，这是在？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驱使的，恕己悄悄靠了过去，站到瑶瑶身后时，才明白她是为的什么。
背对着这边的以然，正对着这边的安悦。安悦低头在哭，那两人像是完全没心思顾着这边。
“我回来，不是要你弥补我什么。只是希望你..你能至少公平地对待我…”安悦强烈的情绪使音量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你这样对我..不是连陌生人都不如吗..”
安悦在音乐节穿着高跟站了一下午，现在哭得厉害，身虚打晃，以然赶紧扶住。
“安悦，冷静一点…”
以然的头越埋越低了，安悦看得分明却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左手扶上旁边的货架，铁板的冰冷给情绪降温。上一层货架放着一个敞开的纸箱子，里面有手套油漆一些杂物，杂物底下不知压着什么电器，电线从底部延伸到箱子外挂着，末端是一个插头。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那人还在看着吧。
“以然，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接近你，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安悦打开包扣，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枚戒指，“这个戒指，你会戴的，对吧？”
以然看着戒指还有拿着戒指的手，那只手的中指戴着的是一样的款式。
情侣戒，当然不会戴。
安悦知道以然不会接，这不意外，“是左爷爷的意思，他跟你说了吧。”以然抬头，两人对视，安悦笑了。终于有些把握，于是靠近他的耳边，坚定地直视前方。
门后的人，请看清了。
安悦压低音量耳语，“这是监测身体数据的仪器。爷爷想让你恢复记忆，我也是，我相信，你也是。”
低语蛊惑人心的恶魔，可能拥有天使的面容。如果被迷惑，多久才能醒过来？
原来这就是爷爷和安家谈的条件。以然接过安悦手中的戒指戴上，食指，刚刚好。也对，毕竟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
“窥视..真差劲啊，黄诗瑶。做了这样的坏事，此刻的心痛就是你的报应。”
瑶瑶自我谴责着，脚下却似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手脚冰冷，头也晕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哭，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恕己站在瑶瑶身后，左手轻推了门，右手挡住瑶瑶的视线，悄声不想吓到她。
“不看了，好吗。”
瑶瑶没有反应，恕己身子往前探看见她的脸。表情是平静的，要不是红的眼睛和往外掉的泪，应该能完美地隐藏情绪。上次看到这样面无表情哭泣的人是奉一，这样奇怪的哭法，也是少见。
门外左以然戴好戒指，也不想再跟安悦多纠缠，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但安悦的想法并不只到这里。电线穿过包包的提把，左手腕转圈让末端的插头卡紧手把。
……
你为什么关上门呢瑶瑶，是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没有自信，请趁早退出吧。
别让我，再做这样的事…
安悦沉了心，眼神黯下，接下来的事需要封闭理智，和心。
“以然，”以然回头，安悦莞尔一笑，“等等我。”
往前迈步，电线扯紧，纸箱被拉动歪了位置摩擦铁板发出声音。以然下意识视线追随声响，那个纸箱已经滑到了板架的边缘。
“小心！”
左以然，我赌你会来的。
让我确定一下吧，你到底变了没有。
“嗯？”安悦露出疑惑的样子，头往左转的同时左手用力一扯，纸箱失去支撑的平衡，就在安悦的脸前，“啊…！”有预备的闭眼。
砰————
哐————
放任不管或是把我推开，两者你都不会选，因为你怕我受伤。你会不顾自己的安危扑过来，用身体帮我挡住。
我赌赢了，可是，以然，这样的你，我怎么放手。
安悦后坐倒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以然吃痛的表情。杂物洒落一地，油漆虽是小桶的但也有重量，砸到以然后滚落，盖子震掉，白漆流出，满地狼藉。
恕己的反应比瑶瑶快，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赶紧开了门冲出来，跑到以然身边，声音里全是慌乱。
“你没事吧？”
恕己和安悦同时问出口。
以然摇头，可紧皱的眉头说明痛感强烈，强撑着从安悦身上起来。恕己用移动眼镜快速扫描了现场，安悦的小把戏避不过棱组织杀手的眼，紧紧缠绕提把的电线、满地杂物估算的重量、物品散落的方式、毫发无伤的安悦，无论怎么看都扯不上一个“意外”。
teris知道恕己扫描锁定的细节，一下就明白了。
“这女的，我要能转换人形态非得给她一脑崩儿。”
恕己扶着以然站起来，双手快速带过以然的肩膀和手臂来确定他没有受伤。
谁知就在这时，意外真的来了。
以然扑向安悦时为了挡住掉落的纸箱，肩膀撞上板架，由于货架组装的并不牢固加上掉落物品的撞击，原本支撑力就不足的板架松了一侧的螺丝砸落下层。铁板相撞发出的声响让恕己下意识地把以然护在怀里，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货架就因失去平衡逐渐散架，这时恕己抬头，看到了货架顶层放置着一块建筑钢材，它正因倾斜的板架向下滑落。
多大，多重，会砸到什么部位。没有一个问题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双手正圈着以然，企图用手接住且肯定不会伤到以然已经不可能，这是恕己在短时间内做出的唯一判断。
恕己把头低下，确定自己用身体把以然全部遮挡。
下一秒，后脑勺迎接了撞击。
意识陷入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