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涟涟这么说，方擎才终于坐直。
他拉过方涟涟的手，示意孙女坐到自己对面的扶椅上，欣慰地说：“你是懂事的孩子。我收到可靠消息，许家近来有变，原定的继承人已经确定出局，流落在外的老三即将回家，未来许家大概率是他继承，我把他的资料发给你，你可以去提前烧个冷灶。”
许家？是那个出了名的老古板家族吗？
进入这样的家庭，她肯定就不能再出来抛头露面了，是吧？
方涟涟心中难受。但她在漫长的人生中，已经知道了跟爷爷硬刚是没好果子吃的。爷爷是商人，他目标明确，一定要拿到自己预定的利益才肯罢休。
除非自己能给出更好的替代方案，不然爷爷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方涟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拼命在脑海中搜寻备选方案：“晏子盛已经离职的秘书小刘告诉我，华高好几个股东正在积极联系晏骁回归。我觉得，许家混乱，而且现在才烧冷灶，未免有些晚了。我和晏骁感情不错，不如……”
方擎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涟涟。
方涟涟有些不自在：“我纯粹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这样更保险，不是吗？”
晏骁不管你，这样，你更可以搞你那劳什子演艺事业，不是吗？
方擎心下清明，嘴上却不提。有的时候，事可以做绝，但话不可以说绝。
他不置可否地说：“你想试就去试，我可以将晏骁的地址发给你，他正好就在附近，不过，我得提醒你……”
“什么？”
“他的心，可能已经不是无可无不可的空白了。”方擎微笑。
……
……
想逃。
戚彩想逃。
方涟涟太漂亮了，她其实不上镜，镜头没有拍出她的万一。
现实中的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身段高挑且比例极好，与同样非凡人之姿的晏骁站在一起，般配得不得了。
而她，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销售罢了。
尤其是当她理直气壮地抱住晏骁，完全对站在他身边的她视而不见时，这种糟糕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戚彩叹了口气，心想她要早点听到王东阳的这套言论就好了。
那时方涟涟还没有回归，她还有一争之力。现在，晏骁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回来了，他当毫不犹豫地回到她的怀抱，而她……
像是触电一般，在意外带来的短暂呆愣之后，晏骁立刻而坚定地推开了方涟涟：“涟涟，好好说话，你都要结婚了。”
“我不结婚了，”方涟涟的眼眶又红了，“我和晏子盛从头到尾都没关系，是爷爷强迫我和他订婚的。现在他要失势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祝贺你，希望你星途璀璨，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晏骁微微颔首。说完之后，他转过身，自然而然地问戚彩，“走吧，我们回房间继续说。”
方涟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愣在了原地。
戚彩随着晏骁一同往电梯处走。她注意到他一直没有回头，眉头却是紧皱。
她回过头，看到方涟涟呆呆地站着，一缕发丝垂落脖颈，好似花瓣散于地上。
还是回到早上离开前居住的那个大qing趣客房，睡眠的痕迹被酒店保洁收拾齐整，地上的被子被藏在了柜子里，房间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枕戈待旦”的暧昧状态。
晏骁靠在吧台附近，指尖一直在敲击着桌面。
戚彩不打扰他，她坐在床上，一边端着晏骁的《大唐豪侠传》食不知味地读着，一边悄悄观察着晏骁的表情。
她是销售，销售都是“狡猾”的，是需要时刻根据客户的反应调整进攻策略的。
现在，她要弄清，晏骁究竟是因为不爱了而冷淡对待方涟涟，还是因为……感觉自己被当备胎了自尊受挫，恼羞成怒。
晏骁叹了口气。
戚彩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想方涟涟？”
“啊？”晏骁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意外，“我为什么要想方涟涟？”
“她是你的前未婚妻啊，”戚彩很勉强地调试着自己的语气，让它听起来更加自然，像是朋友之间单纯的好奇与八卦，“你以前还过我两个月工资当封口费，你忘了？”
晏骁拍了一下额头：“对，差点忘了这事。”
戚彩的心下一沉。
“那我更得给她讲清楚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能再给她当盾牌了，她这么搞，我在你眼里像什么话？”
戚彩的心又瞬间暴雨转晴——等等，还是先多疑啊不多云吧。
“你说给她当盾牌？这是怎么回事？”
“方涟涟和我很早就认识，算是高中同学。她说她有当明星的梦想，但家里不同意，总是要她嫁人，兑现她的联姻价值。豪门嘛，身不由己。她就找到我，说让我帮她一个忙，和她结婚。”晏骁解释道。
“她干嘛非要找你？”戚彩的心情又不是很好了，“是因为你们感情很好吧。”
“怎么可能！”晏骁被逗笑了，“是因为圈子里多的是不接受媳妇婚后还出去抛头露面的家庭或人。我呢，对于控制别人的人生毫无兴趣；我也不听我爸的，不会允许我爸操纵她。这么一算，我可不就是最合适的挡箭牌了？”
“那你就愿意给她当？”
“我那时满脑子都是为叶家复仇，对爱情一点想法都没有。从那时来看，跟朋友结婚，换取方家的支持，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怎么可以这么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当儿戏。这不就是……这不就是今天老谢说的‘物化’吗？”
“对啊，所以我错了。”晏骁夸张地长叹一声，结束话局。
——看起来，他和方涟涟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爱情的羁绊在里面。
那就是说，竞品没有进场，她还有希望。
可要是他还想和方涟涟合作怎么办？毕竟他也说了，方涟涟就代表着方家的支持，而有了方家的支持，他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比跟她在一起勤勤恳恳加班搞中间商商贸积累财富来得快多了！
那她应该支持他吧？这是他最大的心愿……可是她不想……
就在戚彩快被自己给纠结死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晏骁的一声轻笑：“真拿你没办法。”
那笑声像是春风中温柔落于肩上的小鸟一样，又像是疲惫回到家中，看你情绪不对，便认你摸的大猫的软毛。
戚彩抬起头，发现晏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蹲下身，抱着膝盖，丹凤眼微微弯着，脸上是宠溺的笑意。
“我之前说，‘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能再给她当盾牌了，她这么搞，我在你眼里像什么话’，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晏骁的声音很低，缭绕在戚彩耳畔，让戚彩几乎战栗了起来。
难道……
“我喜欢你，戚彩。”
说好了她先说，但最终还是他先说出了这句话。
“不要再勉强自己勇敢了，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替你难受，”晏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眼睛里盛满的，全是她的倒影，“我来表白就好了。我爱你，戚彩。”
“……”戚彩的眼睛开始拼命地眨动，却有泪珠涌出，“可是是你教我的，你说人要主动去争取，不然渠道是不会凭空飞到
你手里的。”
“我又不是渠道，我是人，长了脚，我会自己走向你的。”晏骁仔细地擦去她的眼泪，“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早该告诉你的。你不需要纠结，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看着我走向你就好。因为我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你。”
晏骁剩下的话消弭于戚彩的拥抱之中。
她紧紧地抱住他，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那是他们之前赌约的台词：
“晏总大人是世界上最帅最英明的男人。”
她还是没好意思说喜欢，但无所谓，因为晏骁知道，他已经得到世界上最动听的答案了。
……
……
第二天。
一大早，饿得不行的戚彩便去二楼的自助餐层挑选早餐。
其实酒店有提供送餐服务，不过晏骁还在睡，她怕自己吃饭的声音吵到对方，又怕等晏骁醒来之后，菜品都已经凉了。
所以还是她先下来吃，然后看机会带点他喜欢吃的回去吧。
高耸的天花板下，精致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温馨的光芒，为每一样食物都镀上了一层优雅的光泽。
虽然只是早餐，但自助餐台上，从新鲜捕捞的海鲜到精选的上等肉品，从有机蔬菜到进口水果，各类食材如珍宝般陈列，而后面忙碌的烹饪团队，则全力以赴地为每一位顾客打造一场东西交融的美食盛宴。
戚彩一边看，一边拿，一边暗忖：“东西都挺好的，至少不是预制菜，那个海鲜是澈鲤供的吧……唉，可惜了，人家已经进场了！”
“猪肉好像不是很新鲜，看来这个供应商不给力。嗯，有机会。”
“这个蒸鸡蛋看上去很好吃……算了，不能吃蛋，我查过，这里的蛋都是华高供的，吃了岂不是资敌？”
正在戚彩专心致志地犯职业病时，突然，她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
戚彩回过头。
漂亮得不可方物的方涟涟，正怒目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