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直跟戚彩搭讪的男生率先抱怨了出来，“我还冲了他课呢！”
“您冲的是一期班，一期班周六已经全部结束了。我们还有别的老师，他们也很优秀，您可以去试听他们的课。如果实在不满意，我们也可以把剩余的钱结算后给您。”前台解释。
“什么啊！怎么能这样！”
“实在对不起……”
离职？
戚彩感觉整件事越来越诡异了。
突然退的钱，突然接到的电话，突然离的职，还有突然撂下的狠话……桩桩件件，都好像在指向一个答案，却又就是缺乏一根能将它们串联在一起的关键的线。
男生的朋友还在问前台：“他为什么离职啊？”
“不太清楚。”前台说，“下午的时候，我们老板突然叫他去办公室，他出来就去人事办离职了。不过他本来就是兼职，离职也很快。”
口风滴水不漏啊。
戚彩却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拿出手机。
两个男生最终失望地准备去退费。
搭讪男生还不死心，用手小心翼翼戳了戳戚彩的胳膊：“彩姐，微蓝只有晏骁厉害，你别在这里报了，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退完费就带你……彩姐？彩姐？”
“我知道了！”
戚彩猛地抬起头来，吓了搭讪男生一跳：“知道……啥了？”
“回头微信给你说，替我谢谢你朋友！”
戚彩拔腿就往楼梯间跑，留下搭讪男生和朋友面面相觑：“她为什么要谢谢你？”
“……我不知道啊。”
……
……
啪嗒啪嗒。
这幢楼各色人等太多，下楼上楼都很麻烦，几乎每层都要停。方才对话不算长，电梯却才到一楼，要等再次上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昏暗不明的楼梯通道里，戚彩一边狂奔，一边打通早上王翠红接到的电话：“喂？请问是华高Q市工厂的曹亦可吗？”
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您好我是，请问您是有什么需求？”
果然是华高！
戚彩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声音熟悉又不熟悉了。
华高是大型食品兼零售集团，旗下工厂无数。戚彩作为KA销售，为了给不同类型的渠道找到最合适的供应厂，她曾出差去过不少华高的工厂实地考察，Q市工厂就是其中一家。
就是在那次出差时，她跟负责对接的工厂销售曹亦可有了一面之缘。
不过，Q市工厂的产品定位和她带的渠道定位并不匹配，所以她只去过一次，跟曹亦可后续也只发了一两次无疾而终的微信，此外再无言语交流。
这就是上午戚彩会觉得电话里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的原因——确实太久没听了。
“前台说，老板接了个电话，晏骁就被离职了。这局面和当时李老板事件太像了！我拿手机号往通讯录一输，果然还是华高的人！可是上次是因为竞业条款，这次也是吗？那也太不把人当人了！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戚彩暗忖。
“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曹亦可见半天没人回答，追问道，“喂？喂？”
不行，得诈一下他。
“我已经考虑好了，”戚彩突然说，“谢谢您早上的提醒，我决定不让女儿在晏骁那上课了，他确实是个垃圾。”
曹亦可下意识地回答：“您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您的女儿会有福的。”话音刚落，曹亦可就意识到了不对。
糟糕，串场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曹亦可你他妈有个屁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要是敢挂电话，老娘就把你不举的事贴大字报让整个华高都听听你的光辉事迹！！！”
一秒后。
“你别激动！彩姐，你千万别激动！我不挂电话，我这就给你解释！”
得，这人也被咆哮声波激活记忆了。
“这件事是总裁下的指示！总裁听说晏骁彻底转行，本来是打算就此放过他的，可谁知晏骁新工作干得太好了，已经有老板想给他投钱合作开公司了！总裁必须要斩草除根！我也没办法，我也很烦！可我不干掉晏骁，我就要被干掉！”
戚彩追问：“华高这么多总裁，你说的总裁是哪个？”
“能管我的肯定是总管工厂的那个晏子盛啊！妈的，这人就是个癫公！毁灭吧赶紧的！”曹亦可没忍住破口大骂，显然精神压力也是到了极限。
晏子盛？
戚彩想起来了。
华高老董事长共有两个儿子，晏骁为第二子，晏子盛为长子。戚彩在职时，晏子盛一直担任作为华高核心的工厂线的执行总裁，负责管理、调度华高全世界的工厂。
而在晏骁走后，他更是权势滔天，吃下了晏骁之前的全部势力，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华高唯一继承人。
“那癫公就是要彻底将自己的弟弟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永世不得超生！”
微蓝教育在二十二层楼，戚彩是在第二十层楼的时候打通曹亦可电话的。快到第二层的时候，曹亦可已经急赤白脸地把事情说明白了。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都别往外说，先这样。”
“彩姐！”
在戚彩挂电话之前，曹亦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咳，那件事的？”
戚彩笑了：“看你这反应，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啊。”
“啊？！喂？喂！！”
戚彩已经挂了电话。
做KA销售是很难的，既要努力确保售卖渠道通畅不被砍，还要努力维持好与工厂的关系。需知好商品都是很抢手的，工厂的排期也是很满的，凭什么别人要随叫随到给你生产，保证你的交期呢？
所以戚彩便养成了明暗两手做准备的习惯：明着，她会想办法给工厂谈最好的待遇，保证对方的利益；暗着，她会在日常工作生活中有意无意地打听一些关键的信息，并默默记下来，预备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用。
不过她之前从来没到过“万不得已”的境地，这次使用，居然还是为了那个拿走了她渠道的晏骁，真是世事无常。
戚彩到了一楼，从楼梯间冲了出去。
一楼还是人来人往，她到的时候，电梯居然还没到一楼。戚彩简单扫视了一遍，便快步往外走，骑上共享单车快速朝最近的地铁站跑。
昨天王翠红约课时，一开始还想过约晚上，但晏骁说他晚上在浦东有一个上门的1V2课程，实在岔不开。
“希望他已经穷困潦倒成这样了，就别骄奢yin逸打滴滴了……”戚彩边骑边想，自行车轮胎火星子都快转出来了，“那就还来得及找到他！”
地铁口就在前面，却没有故人身影。
戚彩冲进去，走到唯一的安检口旁边，左右张望。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故人出现。
戚彩拿出手机，给晏骁打电话，晏骁不接；她摇王翠红和王东阳打，这两个人打了，晏骁同样不接。
“靠！”戚彩忍不住爆粗口了，“晏骁你大爷的！要不要做这么绝啊！”
算了，不管了！惯的他的！
回家！
戚彩大步走过安检，刷卡进入后，边走边编辑短信：“晏狗蛋，有人给我们这些学生打电话，说你xing骚扰，以此搅和黄你生意……老娘打听出来，是晏子盛派人打的……你……自求……多福吧！搞定，发送！”
发完后，戚彩仍余怒未消，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顾自生着闷气。
“不是，这个晏骁怎么这么奇怪啊！”戚彩越想越郁闷，“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划清界限啊！”
地铁迟迟不到，她也无事可转移注意力，干脆打开微信，将补课男生发给自己的pdf打开看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戚彩更疑惑了：这pdf跟晏骁给她的那个，完全不同！
戚彩给微信名为“倏星”的男生发信息：“还没有别的晏骁搞出的资料呀？”
“倏星”秒回：“没呢，就这个。不过我还有别人的，你要么？”
“不用了，谢谢……”
戚彩忍不住又打开了晏骁发给王翠红那个版本的pdf。
完全贴合她思维逻辑的讲解，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她认知层次的讲解。她只需要认真看完，所有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这种感觉，真的就好像……
“戚彩？”
戚彩猛地回过头。
穿着普通白T、背着单肩帆布包、戴着金边眼镜的晏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正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戚彩一愣，继而大怒：“你装什么装！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你没看到吗？！”
“……”晏骁敛眸，“我看到了。”
“那不就得了！靠，你当初拿走我渠道，刚才还电梯口撂狠话，我还跑来跑去到处找你，我真的是疯了！”
戚彩转身就要走，却被晏骁一下子拽住了手腕：“干什么！”
“你为什么会给我发信息？”晏骁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像要望进她心里一般深邃，“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想问你一件事。”戚彩没好气地说。
“你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
对啊。
她想问什么呢？
戚彩一下子愣了——她不是出于道义，过来送信息的吗？让晏骁知道，有人在背后搞他，这件事，晏骁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么，她是来续大课的？是吧？
……
不对。
望着目光灼灼的晏骁，戚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虽然这么说很自恋，但是……你是怕牵连到我，所以才拉黑我、不给我补课、在电梯口吼我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羞耻了！！！
戚彩内心疯狂尖叫，脸已经涨得通红。她根本就不敢看晏骁，自己都觉得丢人——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醒醒！戚彩！
他当初都能抢你渠道，这能是什么好人吗？他就是纯粹地烦你罢了！
干嘛要暴露你自恋的事实！
正好地铁来了，戚彩如释重负，赶快埋着头从晏骁手里抽胳膊：“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
“是。”
晏骁声音笃定，如沉沉的钉子，斩钉截铁般地落下，不折不扣回应了戚彩的疑问：“我怕牵连你，我怕晏子盛伤害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