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晏老师……哎呀，钱不是问题！……真的吗？您也觉得彩彩很聪明、很有天赋？哈哈哈，哪有，不过她确实是聪明，我给你说，她十二岁的时候……”
书房里，笑语欢歌，不绝于耳。
书房外，戚彩生着闷气，坐立不安。
——她怎么就找了这老小子的道儿呢！
“什么盲讲题的习惯，明明就是给我挖的坑！请君入瓮！”戚彩越想越悔恨，“不行，我还是要跟我妈说清楚，这老师不能请！”
戚彩刚站起来，就被正在玩手机的王东阳扣住了手腕：“你去哪儿？”
“我去书房，”戚彩拼命挣脱，“你别拦着我！”
王东阳向上眼皮一抬：“不行，妈让我在这看着你，你哪儿都不准去！”
“哪有这样的呀！而且我要死活不想学，我也学不进去呀！”
“拉倒吧！我都看出来了，人晏骁先天教师圣体，管你主观想不想学配不配合，他都能填鸭给你填明白！”
王翠红心满意足地签约完毕，收拾东西准备送晏骁出门：“那以后都定了，晏老师你一、三、五早上七点半来家里——如果晏老师你有事，彩彩也可以去机构找你的。”
“我不会有事的。”晏骁说。
想了想，晏骁又补充：“我给戚彩同学补习的事，就不必让别人知道了。我其实基本不接一对一，传出去的话，有点麻烦。”
王翠红立刻表示自己嘴严得紧，谁也不会说。
晏骁打开了书房门。
戚彩一手被王东阳扣着，另一只手托着腮，气得腮帮子鼓鼓地，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可爱这个词，其实和他印象中的戚彩并不匹配。
记忆中的戚彩，典型御姐长相，总是理着一头利落的狼尾短发，只有发尾在脖间，整个发型层次极高。她也和这个经典发型一样，永远信心满满，生命力十足，盯死一个目标便一定要达到，如狼择食。
见晏骁看自己，戚彩俏丽的杏眼立刻不服气地瞪回去。
晏骁勾唇一笑，回身对王翠红说：“阿姨，您不用送了，我自己下楼就行，怪麻烦的。”
您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啊！
戚彩又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不麻烦不麻烦！”王翠红笑得眉不见眼，显然对晏骁已经满意到了极点。
王翠红这人，就吃优秀小辈有礼有节人淡如菊这套，百试百灵。
见戚彩还不开心，王翠红想了想，决定给女儿创造一个改善关系的机会：“彩彩，你去送晏老师下去吧。”
戚彩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还去送他？！”
“对呀，”王翠红走进戚彩，一边把她往门口拽，一遍耳语道，“他虽然只收现金，但他收我的钱远低于市场价，这说明他很内疚！当年的事他已经知道错了！”
戚彩嘴角抽搐：“他要知道错了，就该白补吧。”
王翠红轻轻扭了一下戚彩腰间的肉：“你还想不想考上研了！”
戚彩不情不愿地去门口换鞋。
晏骁一直在门口等着，见戚彩换好鞋子，他便将帆布包往肩上一挂，略略颔首。
戚彩关上门，抱着胸，歪头冷笑：“晏总不是说不用送吗，怎么人还在这不走？真不用送，不应该现在已经消失了吗？”
“王翠红女士乃女中豪杰，她要送我，我当然不能要，”晏骁微微一笑，“但你要送我，我还是笑纳的。”
“……”
这人真是气死个人！
电梯已经修好了，戚彩领晏骁去坐电梯，全程不说话气鼓鼓，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终于，晏骁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她：“你有什么问题，就通过王老师或者你哥哥发给我，我看到立刻就回答你。”
戚彩炸了：“你也知道你拉黑了我我加不回来啊！”她脱口而出。
“……”
话既然已经说破，索性就往破罐子破摔说。
戚彩一跺脚，狂暴模式霎时开启：
“老娘我当年确实一离职就删了你，确实是老娘先删了你，但你有什么资格拉黑我？老娘哪一点对不起你？”
“给你打工时，我兢兢业业尽职尽责，那么多人都不敢接你的毒饼，我主动请缨，将毒饼变成香饼！是，后来重逢后，我在地铁里嘲你，还跟你抢工作，但我也算示好了吧！我没炸掉你，你先炸上了？”
“你到底有什么委屈，让你能一拉黑我一年多还不能释怀？我都是你甲方了你还打算继续拉黑我？有你这么嚣张的乙方吗！”
陷入了狂暴模式的戚彩语速飞快，让晏骁完全开不了口。
他唯一记得做的，就是把戚彩从电梯里拽出来，然后继续站着，耐着性子听她骂。
“别碰我！”
戚彩又输出了一会儿，暂时没词卡壳了，便抱着胸喘着气：“请你作为乙方，给甲方一个合格的解释吧！”
“没什么好解释的，”晏骁淡淡地说，“我不加你。”
此言一出，戚彩鼻子又气歪了：“那你把钱还给我！我不找你补课了！”
晏骁立刻从帆布包里取出装满现金的信封，双手还给戚彩。
随信封附上的，还有一瓶矿泉水。
“……”
“润润嗓子。”晏骁平静道。
说完，晏骁转身，飘然而去。
简单的白色T恤，平平无奇的卡其色工装裤，却硬让他走出了翩翩谪仙的潇洒感，仿佛在说：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俺老晏去也~
“不是，”戚彩目瞪口呆，“他还气上了？”
这就尴尬了。
老师被她气跑了。
戚彩坐在卧室里，陷入了沉思。
此时，冷静下来的她已经想起了王翠红女士的提醒——是啊，她还要考研呢！
虽然晏骁这人是真的气人，但他是教得真好啊！他真能把她教明白，这是之前她接触的所有老师都做不到的！
现在她完全没办法跟王翠红交代，也没办法跟自己的未来交代了！
“戚彩啊戚彩，你说说你，你耍什么威风？”戚彩小声教训自己，“销冠就不能有点毛病吗？你把销冠气走了，谁给你冲销量！”
无人回答。
戚彩想了想，悄悄走出了屋门。
王翠红正在厨房做午饭，王东阳在房间里回邮件。客厅空荡荡的，茶几上，王翠红的手机就这么放着，格外显眼。
戚彩走过去，划开王翠红的手机。
王翠红没有设密码锁屏的习惯，戚彩一划，立刻便是主页面。她点开微信，划到晏骁的头像处，点进去，准备删记录。
她是这样想的：晏骁已经还了钱，那肯定要通过王翠红回绝掉补课这件事，不然后天就是星期三，他不来，那就是鸽人。
而以晏骁的性格，他必定是要把锅全甩她身上。
她先代替王翠红回“知道了”，然后把两人的聊天记录删了，之后，她再给王翠红说“晏骁最近比较忙，让我去他单位那上课”，最后，她去晏骁供职的那家补习机构，充大班钱，上大课……
脸皮厚点就厚点吧。
学还是要上的。
计划已定，可戚彩的手指却在屏幕上方顿住了。
晏老师：王老师，我有些事，没法给戚彩补课了，实在抱歉。
晏老师：钱我已经还给戚彩了，为表歉意，这是我昨天晚上给戚彩准备的资料，她可以先拿着看。
晏老师：她的问题集我也记下来了，今晚我将解析发给您，以后她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发给我。
晏老师：[戚彩-资料.PDF]
发送时间，就是刚刚。
——好像，不仅没有甩锅告状，反而还主动揽锅了？
戚彩想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
“彩彩！”王翠红在厨房扯着嗓子喊，“酱油没了，去楼下买酱油，我先炸酥肉！你要忙，就让王东阳去！”
“我这就去！”
戚彩赶快回了句“知道了”，把PDF转发后便草草删了几条涉案聊天记录，回屋抓起手机，火急火燎往楼下冲。
一边买酱油，戚彩一边点开被转发到自己手机上的那个PDF。
一打开，更是震惊。
这也太……
详细了吧？
这是一份完全量身定做的考研资料，包含财会专硕考研除政治外的所有科目，内容扎实，全部从零开始，有资料整理，也有例题分析，还有十几套模拟试卷。
以戚彩浅薄的备考经验来看，这不像是网上现成的。
更让戚彩震惊的是，这份资料的逻辑组织顺序，和她的思维模式非常相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为她量身打造的！
按照这资料来学，她八成真能一战成硕！
“老妈确实说过，他提前要了学生的相关资料，做足了准备。但这么长的内容，不可能一晚上就做出来吧……说不定是通用的稿子，只是改了个名字？一定是的……可我的脑回路，就这么大路货？”
“不应该是，要这么大路货，为什么我去哪儿听课，哪儿我都听不明白呢？”
戚彩左右想不明白。
回到家后，戚彩撕掉酱油瓶口的塑封，去厨房递给王翠红。
王翠红还在做饭，边接酱油瓶边回道：“你进家门前，我手机正在响，我现在没手，帮你我看看是谁。”
戚彩回到客厅，拿起王翠红的手机：“是陌生电话……唔，有五个用户标记为骚扰电话。”
“那不管它。”王翠红不在意地说。
手机又响了，还是这个号码：“妈，还是它。”
“彩彩，你帮我接一下，要是推销的就立刻挂。”
戚彩拿起手机，点击接通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王翠红女士，请问您今天是不是为您的女儿请了晏骁老师上门补课？”
是一道莫名有些熟悉，却又很陌生的男声。
陌生男声的开门见山，让戚彩不解：“你怎么知道？”
“我在公司登记这边看到了您的名字，”电话中的那人笑了，“您不要被他骗了——我们打电话就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在他那上课。这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