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睦和走进电梯，周云野回想着她之前说的话，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一阵阵刺心的痛感侵袭他的血肉，他仿若浑然不觉。

周云野沉声低喃：“只是同学吗？”

送他来医院，陪他呆了这么长时间，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同学吗。换做其他人，她也是一样对待吗？

周云野的神情阴郁下来，双眼如同深渊，渊底旋流涌动。他忽地冷冷笑了声，只是一瞬，笑意不达眼底。

送走王江月与睦和，曹居岳回到周云野身边，和他一起等X光片的结果出来。

“你这小子，现在可以说手怎么受伤的了吧。”曹居岳一脸的严肃，直言正色地盯着周云野。

周云野斜觑了他一眼，不搭话，径直地向前走去。

曹居岳气不打一处来，把自己搞成这样，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在医院，他非得把这小子好好骂一顿。

曹居岳冲着周云野的背影疾声道：“你干什么去！”

“卫生间，等下把钱给你。”丢下几个字，周云野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这层楼就有厕所，你下楼干什么？再说了，重点是钱吗，是你的伤！”

周云野没有回应，他要出去透透气，医院里的气味让他烦躁。

他也不想理曹居岳，刚才曹居岳真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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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和周末这两天的精神实在是不好，每晚一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就不可控制地出现周云野那血肉模糊，一片殷红血色的右手。

再然后，是他俊美但面色痛苦的脸，气息虚弱地对她说“睦和，我疼。”

睦和睡觉时不喜欢有一点光亮，不然都会影响她的睡眠。

所以睡前她会把屋内所有的灯光都关闭，窗帘也紧紧拉住，确保一点路灯灯光和月光都不漏进来。

每到这时，她都会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看着眼前一片虚无的夜色，很长时间都不能再睡着。

睦和没有周云野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微信号或者企鹅号，全都没有。这也使得就算她想知道周云野的右手伤势，却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睦和突然想到，她那天就不该收老曹的钱，就应该等到周云野自己把钱给她。

现在通信软件都有线上转账功能，这不顺势就能加上他的号了嘛，多自然而然的事情，她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真是可惜。

周日下午，睦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手里拿着手机，想给老曹打个电话。

她想问问周云野的手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骨折了，要不要做手术，他的家人联系了吗，手术要不要住院，有没有人照顾他，他伤的是右手，现在是不是连吃饭喝水都受到影响了。

她有一大堆关于周云野的问题要问，但看着界面上老曹的手机号码，给自己鼓了一次又一次的劲，却只是再而衰三而竭，到了这通电话还是没打出去。

睦和泄了气，仰面躺倒在自己的大床里。翻来覆去打个滚，她怎么跟个胆小鬼一样，畏头畏尾，打个电话都不敢，顾前顾后想一堆有的没的。

算了，睦和哀叹一声，拉扯过被子蒙住头，明天上学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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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早上，学生们的平均到校时间比以往有所提前。

高三年级教导主任姜学毅在校门口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拳脚要逮迟到的学生，结果加起来的人数还没超过一只手，弄得这位中年大汉的心里还有点淡淡的失落。

为啥会来得早，当然是因为想知道摸底考试的成绩。

虽然教育局三令五申不允许给学生的考试成绩搞排名，但这种事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校自有学校的办法。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已经到班里的同学大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成群结队你挤我我挤你，像一堆石榴籽样都挤在黑板正中央的前面。

记录着班里全体同学考试成绩的那张纸赫然就贴在黑板上。

睦和与路棠都在座位上，她们也想知道成绩，但是没去挤，主要是挤不过。

睦和站起身来，两手像望远镜一样放在眼前，踮起脚，试图让自己变成千里眼。

但映入她眼帘的是钱无限新剪的、让他一进班就大肆炫耀号称全国独一无二的风骚发型，像头顶倒插了个鸡冠子。

老曹不会让这柄鸡冠子存在到明天的。

睦和不放弃，她往右挪了挪，这下看不到鸡冠子了，一大块嚣张的肱二头肌挤满了睦和的视线。

睦和泄了气，蔫蔫坐在位子上，她放弃了，范遇颜也太骚包了，还特意把夏季校服那小半截袖子撸上去，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肌肉。

她又回头看了眼周云野的座位，还是空的。

路棠看着黑板前那一堆上蹿下跳的猴子，耸了耸肩：“等着吧，等师傅来，猴子立马就跑了。”

睦和忍俊不禁，路棠的形容真的挺贴切的。

黑板前一大奇观，猴子说话了。

“好家伙，我这次进步了两名啊，哈哈哈哈哈，我爸要是知道肯定又得烧香了。”

“以你原来的地基，就算进步两名也还是地下室好吗。”

“你懂什么，我家老头费劲力气把我塞进实验班，我能在这么大的竞争里进步两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倒是，哎！怎么这次我的分数比高二期末考试高了几分，但排名却还低了。”

“说明大家总体分数都涨了呗，你涨的没别人多，排名当然就低了，蠢蛋。”

“我再是蠢蛋排名也在你上面，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蠢蛋！就你也能当我同桌”

“莽汉，你以为我想，除了我谁还愿意和你坐一起。”

“多的是，五辆车都拉不完。”

“喔呦好厉害，给你点个赞。”

眼看这同桌俩又要吵起来，有和事佬赶紧转换了话题。

“哎，你们看，第一名换人了。”

“还能怎么换，不是张岁遥就是路棠，还能换成我吗。”

“不是，他俩谁都不是。”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大，本来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成绩单上。这话一出，当即吸引了班里所有同学的关注，每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睦和与路棠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是掩不住的讶异和新奇。

从高一开始，全校第一的位子就是路棠、张岁遥和李书瑀轮流做，这已经成了一中雷打不动的定律，其他同学不管再怎么使劲，历次考试成绩愣是没超过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人。

而李书瑀在隔壁班，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次考试他们一班的第一名会是出在路棠和张岁遥之间。

当初老曹分组的时候还不想让路棠和张岁遥在一组，成绩这么好的两个同学如果在不同的组还能多帮助影响一些同学。

但路棠特别轴，就只愿意和他们几个人组队。平时很好说话的张岁遥也意外的态度很坚决，老曹没办法，还是尊重了他们的意愿。

睦和是纯粹地觉得诧异，想不出是谁趁着高二暑假到现在的这两个多月时间里飞升了。路棠却更多是兴奋，美眸里闪闪发光，对手越厉害她就越有动力。

“周云野，谁是周云野？”

“你他大爷的，今早上学路上把脑子丢到沟里去了吧，不就是上月底的那个转校生。”

“噢噢噢，想起来了。好家伙，这哥们可以啊，看着一身差生的气质，结果憋了个大的。不仅是咱们班的第一，还是全校第一。”

“嗤，差生的气质，你是在自我介绍吧，二缺。”

范遇颜上下两瓣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眼眶发热。看着第一排的周云野这三个字，他的身体里一股老泪纵横的欣慰感奔腾到肾上腺。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没有错，周云野果然是个人才。必须得加紧动作，把周云野吸纳进篮球队。

长得好，学习好，球技也有，这种水平才配得上他们球队。

睦和的心里泛起波澜，现在只有一句话能完美形容她的心情——

周云野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他的成绩居然这么好啊，刚转来就可以考全校第一。

睦和的心底冒出了一丝丝的羞愧，她不该以貌取人的，钱无限说得也是她上月底见到周云野的一个直观印象。

气质冷漠疏懒，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都看不上的样子，班主任的话也可以不听，实在是很嚣张的少年。

没想到这位嚣张少年实际上是一位贯彻落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字方针的好学生，她之前对他的初认知和他现在展露出来的真实实力真是大相径庭。

“睦和，你是第九名。”

“哦，啊！真的吗？”睦和嗖地抬头，看着告诉她这一消息的班长赵志恒，语气里夹杂着欣喜和不确信。

总从高二进入理科班以来，睦和的成绩稳定得像泰山一样，不管是月考周考还是期中期末考，她的排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班里11-15名之间。

无论分数有多少变化，名次却在这个区间内岿然不动。她都忘了上次进班里前十名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高三第一场考试就进前十了。

赵志恒周正白净的脸上也掩不住高兴的神色，他笑着点头，跟睦和保证是真的，他看了三遍成绩，不会有错。

睦和喜不自胜，虽然她爸妈从来不对她的成绩提出什么要求，但是考出好成绩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知道排名后，睦和真是想马上冲到黑板前去看成绩单。但班里的人越来越多，知道成绩出来了都跑去看，她肯定是挤不过。

心里的雀跃之情总要抒发，睦和拉着路棠的手，想让她和自己一起趁早自习还没开始前去超市买个甜筒吃。

她们已经从同学的大声嚷嚷里知道了路棠考了班里第二名，全校第三名。这次她俩考得都挺好，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

路棠打了两个哈欠，擦擦眼角的泪，不管睦和说什么，眼下她也只想睡觉。

她真是太困了，必须得好好补补眠，本来她早到学校也不是为了要知道成绩，只是为了避开某人的吃早饭时间。

真是见了鬼了，长时间以来他的作息一直都非常固定，怎么这几天起得越来越早了。为了避开他，她只能比他起得更早。

见喊不动路棠，睦和放弃了，她还是很开心，笑嘻嘻地准备自己去超市了，到时候给路棠带回一个甜筒脆脆来吧。

到了楼里口，睦和正想下楼，低头就看到一双白色鞋子。

视线缓缓上移，藏蓝色的夏季校裤，纯白色棉质短袖，胸前是秣州一中的校徽。

再往上，是周云野那张清清冷冷古井无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