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宿雨装作很轻巧地哦了声,随后起身,腿有些抖,差点就又栽下去。
祝夏握住她的胳膊,“你真的没事?”
“没事。”景宿雨毫不在意地说,“就是蹲的腿疼。”
祝夏确实是被她上一次的突然失去意识栽倒吓怕了,“你真的不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吗?”祝夏还是不放心。
“上次去医院的时候没做吗?”景宿雨问,毕竟医院开的药也不全是治咳嗽的,还有各种她没见过了。
在景宿雨看到那一袋子药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真就是生命的完蛋。
她当时手都抖了,打开袋子一看,这些药的功效虽然有点复杂,但是确实都治不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祝夏松开手,看着那张照片,“你晕倒了怎么做全身检查?”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就这么躺着做?你做过检查吗?”
景宿雨摸了下鼻尖,就在祝夏以为景宿雨又要扯谎的时候,景宿雨摇了下头,“从来没有。”
祝夏皱了下眉,她觉得景宿雨实在是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你觉得自己特别健康?”
景宿雨还是摇头。
祝夏盯着她,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明天我带你去做体检。”
景宿雨一点不想去,她觉得太麻烦了,任何麻烦的事情她都不太喜欢,她也不喜欢去医院。
她试探性地问,“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祝夏会这么说,景宿雨还想挣扎,“我…”
祝夏根本没听,直接离开了客厅。
偌大一个客厅,只剩下景宿雨一个人,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余光瞥见,沙发的另一侧有个凸起,之前一直都没注意,或者说注意力根本在这个上面。
她走过去,是一把木制吉他,放在棕色的软垫上。
景宿雨站在吉他的对面,垂眸看着这把吉他。
正想蹲下仔细看看这把吉他,就注意到了和整个吉他颜色格格不入的贴纸。
她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吉他上的金属贴纸,是一只飞鸟。
这张贴纸和她电吉他上的贴纸一样,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质量更好,依旧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景宿雨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祝夏正站在沙发的另一边。
“在干嘛?”祝夏其实已经猜到了。
景宿雨拿起那把吉他,起身,“这张金属贴纸是你定制的吗?”
祝夏顺势坐到沙发上,她看向景宿雨手里的吉他,确实有些突兀,不过她不在乎。
“是。”祝夏本来也没想过隐瞒。
祝夏在国外的每一天都会看景宿雨弹着吉他唱歌的视频,她很喜欢用电吉他弹唱,即使会弹木吉他也不常弹。
她每次看那个视频的时候,都会注意到电吉他上的飞鸟。
祝夏觉得她是一只被困住的飞鸟,被以亲情编织的网困住,被钱,被现实困住,她无法飞走。
现在,她终于将那张困住自己的网一点点地扯破。
“咱们高中门口的那家书店还在开吗?”景宿雨这么多年没回去,突然就很想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回去过?”祝夏反问,停顿两秒,她看着景宿雨,又说,“还开着呢,生意还是很好。”她知道景宿雨要问什么。
“还有这样的贴纸吗?”其实景宿雨知道应该是没有了,她也并不想买,那张贴纸已经和电吉他融为一体了。
说白了就是根本撕不下来了,撕下了也会有胶痕。
她也没想过撕掉这张贴纸,她只是想知道。
祝夏之前去过一次,如实回答,“没了,橙色的框子里是没了,不过里面的架子里有一整包的。”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前,景宿雨那个时候已经不在学生宿舍住了。
大热天的,最后一节课还是体育。
绕着操场跑了两圈。
跑完后,一堆人,零散几个坐地上。
老严一点也不惯着,让他们再跑两圈。
老严人如其名,特别的严,觉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怎样获得一个好身体呢,很简单,就是勤锻炼。
当时老严看着宜安市这个小城最好高中里高二最好的班级,也就是重点班里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无精打采,还特别的瘦。
老严四十多岁的人,再过三年奔五了,他眼中的壮实就是得胖。
而班级里的人还真没有特别胖的,也挺健康。
老严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太瘦了,而且重点班里的同学全是能上清华北大,985,211的好苗子,而宜安市这个小城能出几个清华北大的学生,又能出几个上985,211重点院校的学生,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全校就盯着高二,高三的重点班。
老严觉得这不行,再给孩子学出问题了,每节体育课都据理力争,不肯让。
而老严大学一毕业就来了这所学校工作,刚开始不是教体育,后来教了六年的语文就转成体育了。
他干多少年了,整个学校教重点班的老师大多都是三十多岁的,有那个能力陪着这些孩子学。
三十多岁,教学能力也够,也挺年轻,并且学历也高。
他们再有能力,也没法杠老严,和他据理力争。
先说说占课,他们知道自己不占理,之前他们急。
他们一急,老严也急,干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主任,大大小小的会议参加不少,这个不提,光在校演讲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嘴皮子功夫特别溜。
那些老师根本说不过他,也不占理,索性就让这些孩子上操场上跑去,打打闹闹跑跑跳跳的也挺好。
放松放松也行,毕竟生活中也不只有学习。
虽然这个学习乃至这个班级都是重点中的重点。
但是老师,学校领导也不会天天开会,给压力。
但是重点班,气氛是真的恐怖。
别的班级的人常说的就是,“没有活人气息。”
其实是有的,特别有,学霸也会插科打诨,接话什么的。
只是他们都有目标,都在向那个目标奋斗,所以别的班的会觉得僵,一屋子只会学习的人。
这些老师可就说错了,老严体育教多少年了,早就有一套自己研究出来的程序。
一节课给你安排的满满当当。
撑死就三口喘气的机会。
所以大家虽然也没特别喜欢上课,更不喜欢上体育课,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体育课也被同学戏称为军训课,因为一样的累。
而且体育课竟然也有站军姿,也和军训无异。
所以大家在知道下节课是体育课的时候,都会喊这节课的老师,让她留下。
老师一般是摆摆手,匆匆离开。
因为根本抢不到这节课,还挨一顿说。
这大热天,老严让她们跑完后还给了十分钟休息,最后再练十分钟。
顶着大太阳跑完最后两圈后,景宿雨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放学,也不狂奔了,缓慢挪步到校外。
她一出校门就看到那家商店了,走到外面的冰柜里拿了两瓶冰水,结账时,她指了指台子上的框子说,“我电吉他上的贴纸就是在这里买的。”
祝夏当时拿起一个问,“还要吗?”
景宿雨从搭在胳膊上的校服外套里,拿出来十块钱,“不要,有一个就够了。”
祝夏起身,离开客厅,走进她的房间里。
景宿雨觉得疑惑没有跟上去,她把吉放好,听到翻找东西的声音。
祝夏走出来,手机还拿着两包东西,景宿雨没看清。
祝夏把东西给她,“拿着吧。”
景宿雨接过,仔细看,是一整包的金属贴纸,不止有飞鸟,还有花,有字,比如“金榜题名”,以及一些语录,和各种动物,飞的,游的,走的全都有。
这一包里的东西特别杂。
景宿雨看了半天也没看全,“现在这种贴纸都成这样了?”她是真的震惊,多少年没买过金属贴纸了,“不过现在还有人买吗?”
祝夏把另一包换了个位置,“还有像这种的,云的,月亮的,星星的。我当时买的时候,老板说这个卖的还不错,贴课本上做标记也不错。”
这么多,景宿雨觉得她就算是贴满整个吉他也贴不完,“算了,我有一个就够了。”说着想把这两包贴纸还给祝夏。
祝夏看着面前的这两包贴纸,没接,“我不要,送你了。”
景宿雨的手收回来,“是给我买的吧。”
“不是。”祝夏直接否认。
“行吧。”景宿雨把这两包贴纸放到一边,“所以明天能不去体检吗?”
祝夏摇头,“想什么呢,亲爱的。”
“想不去体检。”
祝夏沉默,这都能接上,她笑了,是被气笑的,“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你放心的,只做该做的,一点多余的程序都没有。”
景宿雨扯出一个笑,她其实是想哭的,她之前头晕的时候还想着去检查,结果一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再想想有些麻烦的检查程序,最后还是没去,连药也没买。
祝夏看着她的笑,叹了口气,“就是一个检查而已,你还是三岁小孩?做检查还让人哄着去。”
景宿雨不笑了,“我只是觉得麻烦。”
“你上高中时解数学压轴题,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时候没见你觉得麻烦。”
景宿雨心想,这能一样吗,数学题再难道,在教室她就能写。
她没说,想找机会溜。
她忘记了祝夏的执行力有多强。
结果上午八点多,祝夏就把景宿雨喊醒,八点五十就出现在一所私立医院的大门口。
晚上三点多才睡着的景宿雨看着面前的医院沉默了。
然后祝夏安排好了一切。
私立医院的人并不太多,现在也是。
这么一套检查下来,景宿雨是再也不想来医院了,她现在就想跑。
祝夏在后面看着检查单,越看拳头握的越紧,检查单都有了痕迹,“景宿雨。”
景宿雨觉得不对劲,停下来,回头看去。
祝夏看着检查单,“你缺铁,缺钙,还缺锌,你缺挺多啊。”
景宿雨:“……”
没等她解释,祝夏又说,“你甚至,维生素的摄入也不足。”
景宿雨:“……”
祝夏放下检查单,“你就是这么活的?得过且过,爱活不活,不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