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勤宇并不知道两人的特殊身份，只当他们是普通的人类玩家。他神色淡然地会议着和李越的点点滴滴，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垂眸深思。

又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顾枫一边敷衍着回应着姚勤宇的讲述，一边观察着照片旁边的张贴栏。上面工整打印了检验室的规则，开头便是{检验室为您提供了完备的毕业论文检验程序，并且绝对公平公正。为了您能顺利毕业，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抬手的间隙，顾枫的另一只手触摸了手环上的一处触发按钮。

【系统正在录入规则中，请稍后。】

提示音同时出现在的顾枫和时逸的耳边，但并没有被姚勤宇听见。他们的眼前随时可以调出规则，并且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姚勤宇滔滔不绝地讲着场面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内容又只是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祝福和叮嘱，还有对李越师兄的怀念和称赞。

顾枫应着万精油的“好”、“是”、“我们会努力的”之类的话，一心二用般快速将规则通读了一遍。

从检验室的基础设备，到答辩检验时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规则都说得很明白。它们大多和顾枫很久以前研究生毕业答辩时的要求一致，只是后面的画风越来越偏。

规则前面正常，后面诡异已经是寻常的套路，顾枫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想来，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多功能教室，每一年的毕业论文答辩都会在这里举行。

“之后你们的论文就会在检验室接受检验，我带你们进去。”姚勤宇打断顾枫自顾自的思考，在智能门锁上摁了自己的指纹。

“科研室组长姚勤宇，欢迎您。”

机械女声之后，检验室的房门应声打开。

里面并非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多功能教室。

顾枫和时逸愣愣地站在门口，倒吸一口凉气。

与其说是检验室，这里更像是一间简易的博物馆。四周白色的照灯集中在房间正中心的展台上，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头像。

正中心的展台上，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个硕大的权杖。金灿灿的权杖支柱上，两颗并列的血红色宝石格外显眼。

它们在白色照灯下呈现出异色的反光，晃得人眩晕。

正对着门的那一面墙中-央，摆放着一尊人形雕塑。他们离雕塑很远，又正好被权杖挡住视线，看不清它的样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玻璃罩。

在雕塑上套玻璃罩的情况并不多见，更何况，本应受到更多保护的权杖暴露在空气里，随意地放着，更加耐造的雕塑却好好地待在玻璃罩里面。

雕塑后面的墙上，不太充分的光线隐约能够看到画框和画像。

顾枫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进来吧。”

姚勤宇将他们赶进房间，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和现在已经变成密室的情况，顾枫总觉得他们要和姚勤宇之间来一场面对面的硬仗。

检验室规则里反复提到的“答辩委员会”给了顾枫太多预设，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检验室里面应该是一个用以播放PPT，完成论文问答的多功能教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像个诡异的屠宰场。

姚勤宇无视了他们的异样，好似司空见惯一般见怪不怪。他指了指中心的展台，介绍道：“这就是学术权杖，你们的论文会接受它的检验。它绝对公平公正，从来，不会出错。”

末尾的几个字被他咬得很重，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重复意味。

顾枫往前走了几步，仰头望向顶部两颗血色宝石。

他见过学术权杖。在一些理科院校的毕业典礼上，它会作为学术最高荣誉的象征，参与列阵表演，意味着它将带领学生们走向更远更高的学术征程。

“文科也能有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没有被姚勤宇听到。

学术权杖被摆在很高的位置，凑近了些看，就连展台都比顾枫高出一截。他必须仰头到脖子发酸，才能看到最顶部的宝石。

只是这个学术权杖的制式格外新奇，顾枫从来没见过在一根权杖上镶嵌两颗宝石的，也从来没有见过权杖的主体棍子上会有一条蛇形雕塑缠绕的。

它显得过于妖冶奢华了，一点没有学术权杖那种权威严肃的感觉。

“这是学术的最高象征，希望你们也能得到它的肯定……”

姚勤宇说着，顾枫便在脑中吩咐了一句“调出检验室规则”。

一旁的时逸愣了一眼，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眼前的规则上。他们的系统完全同步，就算只有一个人下令，两人的手环也会做出相同的反应。

{检验室规则第三，答辩成绩将直接影响您的论文结果，请您绝对重视。}

……

从第三条开始，到第八条结束，规则详细记录了答辩全过程的注意事项。但是，从头到尾，它都没有提到一句“学术权杖”这四个字。

眼前的学术权杖上，红宝石隐隐向外散发的光芒实在让人心生不安。

完全不同的两种论文检验方式啊……

学术权杖属于哪个阵营，和负责检验室的诡怪又是什么关系？

【系统正在录入学术权杖检验规则，请稍后。】

顾枫被系统提示唤回神。

不远处，时逸不知何时走到他的前面，将刻在学术权杖下面的规则录入了系统。

{学术权杖□绝□正的方式□检验，□之前，请□，确保您的□……}

这马赛克基本上占据了整个规则，连基础理解都相当费力。

顾枫走到了时逸身边，跟他一起观察展台下的规则铁牌。

马赛克并不是系统的问题，铁牌上的规则被破坏到难以阅读的地步。深深浅浅的划痕布满了整块铁牌，将大多数刻字刮掉，只有零星几个字还有残存的笔画，勉强能够猜出形状。

“拜托，帮我挡一下。”时逸压低了声音，扯了一下顾枫的衣角。

顾枫跨步上前，挡在了教授可能看过来的视线。

一抹墨绿色的光出现在时逸的手指上，然后迅速散开，消散在空气里。时逸抬眸看向学术权杖的后面，那个已经被挡住一-大半的雕塑。

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们决心向副本的其他npc或者人类玩家隐藏调解员和统领者的特殊身份。

“除了姚勤宇，只有学术权杖和那个雕塑上有极少量的诡怪异能波动。”时逸小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出现本应值守与此的诡怪。

他们绕过中心展台，跟着姚勤宇走到了雕塑面前。

那是一个等身女子雕塑，但是它同样站立在很高的展台上，他们都只能仰望它。展台上刻着的名字是，“真理女神像”。

“传说中，她是掌管世间真理的女神，我们将她雕刻在此，意为科研的道路，也是探寻真理的征程。”

姚勤宇仰望真理女神像，目光无比虔诚：“有言说，人类的理性是有限的，因此，我们永远无法拥有真理，只能无限制接近真理。”

他收回目光，转而注视着他们这两个科研新人：“只是为了多靠近一步，无数人类都能为此前赴后继，抛洒青春和热血。然后，不断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他的笑容温柔慈祥，给这个诡异的房间凭空增添一些温暖：“希望能在这条道路上，看到你们的脚印。”

“我们会的。”顾枫应下，仰头打量神像。

真理女神像被放置在一个完全密闭的长方体玻璃罩里，四方的玻璃差不多能贴到她的身上，最近的地方只留了不到两厘米的距离。狭小的空间格外压抑窒息，一点空余空间都没有。

明明整个房间足够大，完全没有必要使用这么小的玻璃罩。

况且，真理女神像如果在学者们的心中占据足够重要的位置，也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才是。至少，换个更大更气派的玻璃罩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用玻璃罩将雕塑关起来呢？”

“为了，保护，”姚勤宇指了指她交叉相握，放在小腹前的双手，“总有人会想要伤害真理，特别是在不如意的时候。”

果然，雕塑暴露在外面的双手上，有不少划痕。深浅不一，形状各异，显然来自不同时期，出自不同人之手。

姚勤宇戏谑般笑了一声：“总有人会在论文未通过检验的时候，埋怨真理女神未曾将浩荡的神恩降临在他们身上。但是，科研这件事，本身就不是有多少付出就能有多少回报的事。”

“确实是这样。”顾枫理解点头。

坐冷板凳是研究的常态，倾注无数心血也可能到不了成功的彼岸，也是常态。

除了玻璃罩，真理女神像也瞧着格外特别，她的眼睛是紧闭的，但面带微笑，站立着的姿势和正常情况没什么两样。头发整体是一股一股的，呈现一条条粗壮的圆柱状，往身后披散去。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每一股头发编织的细节——整齐的颗粒状编织，细密的一些小块组成了整条发束的形状，如同一张细网包裹着发束。

不，那不是编发的样子，而是……蛇鳞？